21、第二十一章 ...
-
第二十一章
季行水没理他，沉默着转身走了出去。
禅云心中有些惊讶，往常这个时候，季行水难道不是应该呛他几句？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禅云跟在他身后问。
季行水回他，“有鬼叫我榭原少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禅云眼皮一跳。
大步越到季行水前面，一脸严肃的开口，“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你的身份。”
季行水看着他，“我没说是你。”
“……”
季行水伸手把他拉开，“你就算是说了，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往前走了两步，此时日落西山，斜阳余晖越过高墙照进院内，刚好落到他身上，他抬头看向天空，轻声开口，“不过是催促我抓紧时间，更快的解决这件事。”
他现在这样，就像是刚刚那个急红了眼的人不是他一般。
禅云微微挑眉，举步走到他身边，“先生从平安镇出来之后，着实有不少的改变。”
以往季行水那个性子，刚刚铁定是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的。
季行水听到他的话，心中突然泛出一丝涩意，他感叹这世事无常，人心易变，惶恐这诡谲莫辨的前方，往前一步都不知是深渊还是吾心所向处。
自己被所谓天命玩于鼓掌之间，乃至，丢失自己。
而今他以为的步步为营，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般贻笑大方的行为。
“季先生准备何时去杀温烨？”禅云拿着折扇遮了一半脸，极为小声的问季行水。
禅云好似对他什么时候对温烨动手极为感兴趣。
季行水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从季行水身上扫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禅云把折扇拿下来看向季行水，“因为在下非常想亲眼目睹先生亲手杀掉人界之主的风流之姿啊。”
季行水估计实在没想到禅云竟然能这么不要脸，以至于颇具深意的看向禅云，面无表情的阐述了两个字，“呵呵。”
禅云完全不把他表达的不是特别明显的嘲讽当一回事，继续说，“在下观这天象，今天的确是一个
杀人灭口的好时机，季先生早点下手也免得夜长梦多是不是？”
季行水：“仙界想要温烨的命吗？还是我杀了温烨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他突然的直白让禅云愣了一下。
好半晌之后禅云才摸了摸鼻子，笑着开口，“季先生问的这么清楚又有什么意思？反正在下做出任何事，都不会损害到季先生任何一点利益。”
平常的禅云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样子，但是在某些时候，他又是让季行水看不清的。
禅云有他自己的思想与坚持。
季行水对他这话没有任何反驳，他甚至在突然之间认可禅云的话，也认同了刚刚那个鬼影说的话。
有共同的利益就够了，至于对错缘由，有什么好在意的？
“季先生？”禅云察觉到他有些走神，又叫了他一声。
季行水突然出声开口，“你说的对。”
问的那么清楚，知道前因后果，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他都必须要温烨的命。他这双手，已经沾满血腥。
他正要举步往前走，天边云海翻涌，晚霞被铺天盖地的乌黑吞噬。
季行水脚下微顿，回头看向禅云，“抓你还是我？”
禅云：“……”
这次依旧是梼止在前，不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黄色衣裙的秀丽少女，眉目之间跟禅云有几分相似，就是少了几分禅云的温润，多了几分凌厉。
“好久不见，行水。”东雪岁出声开口，跟禅云有七分相似的桃花眼望向季行水。
锦庭有三位少主，东雪岁是锦庭二公主，当年也跟季行水有过几分交集。
原先东阳清还没逝世之前，撮合过他跟东雪岁，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两人还是没能走上夫妻的道路，倒是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季行水看到故友，眼中有些无奈，但是更多的是对从前的缅怀，“你是自己请命来抓我的吗？”
东雪岁微微颔首，抬手将额前一缕秀发别到耳后，红唇边轻勾起一抹弧度，“是我要求的，就算他非得要你的命，由我动手总归也要好一些。”
“是吗？我以为雪岁是故意前来放我一马。”季行水唇角一勾，轻笑了一声。
东雪岁微微沉眸，眉梢轻挑了一下。
站在他身边的禅云听到季行水的笑声，明显愣了一下，侧目朝他看去。
他跟在季行水身边这么几天，每回看到的季行水都是一脸凝重，或是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却分明感觉到了季行水身上那一分轻松惬意。
若说季行水跟他二姐是交情颇深的旧友，他二姐从前在他面前仅仅只提起过季行水一次，还是为了榭原的术法，照理应该算不上有大交情，不过就在禅云脑子里面刚刚冒出一点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就先否定了依靠这个决定季行水跟他二姐是不是旧友的证据。
因为东雪岁打从他幼年时候，就成天没个仙影，五界上下都找不到她的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个人，东雪岁也从来不提她的交友圈。按东雪岁的话来说，作为一个有灵识的物体，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独立且私密的空间；管你是亲爹还是亲弟，都没资格干涉。
所以她跟季行水是不是旧友，真的只能靠猜。不过看季行水的反应，应该是错不了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东雪岁已经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东禅云，在人界玩的挺逍遥。”
禅云眉头一跳，立刻就站直了身体，微微抬头把眼睛笑成一条缝，讨好的看向东雪岁，“二姐……”
“大哥说将近三个月没见过你人了，你是乐不思蜀了？”东雪岁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淡淡的，就算遣词造句再如何丰富，也不见她脸上有任何表情变化。
禅云脸上的笑容翛然之间变得有些淡。
东雪岁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说什么。转而看向季行水，“他跟在你身边多久了？你怎么忍住没揍他的？”
季行水微微挑眉，“没忍。”
东雪岁顿时笑出声来。
禅云在旁边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由道，“你们在我本人面前说这种话好歹也收敛一些。”
“不能隐瞒事实。”东雪岁眉梢一挑，泛着点冷意的双眸便朝禅云睨了过去。
禅云了解东雪岁，她这样就是警告了。
刚好站在她旁边的梼止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皱着眉头问东雪岁，“二公主，我们还不动手吗？”
东雪岁看向梼止，面无表情的反问他，“梼止仙尊这么急？那自己上吧。”
要说这仙界，谁最不好惹。东雪岁要是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她跟禅云不一样，禅云年纪太小，很多事他都无缘经历，就算力拔山兮气盖世，他也生不逢时，谁都没给他一个好好发挥才华的机会，以至于只能好好的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而她是在万物觉醒之后，各方争当霸主之时，就开始跟着东阳清一起争夺地盘的仙。
她就算终日无所事事，每天逍遥快活，做出数都数不清的糊涂事来贻笑大方，敢在她面前笑出声的也没几个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高低，梼止在她面前都只有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的份。
梼止听到她这句话，顿时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躬着身体跟东雪岁道歉，“是属下心急鲁莽了。”
东雪岁这才将视线移开，闪身落在季行水面前。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东雪岁将面前的季行水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了一声，“你这张脸可没以前好看。”
季行水无可奈何的摇头，“都多少年了，你还跟以前一样。”
看人先看脸。
东雪岁摸了摸耳朵，低眸笑出声来，“不过气质好像是比以前要好一些。”
“你比以前漂亮很多。”季行水丝毫不吝啬的夸她。
东雪岁：“是吗？我觉得我老了不少，上次还看见一根白头发。”
季行水：“你对自己太苛刻。”
禅云就在旁边听着两人闲聊，他真是发现他这位姐姐跟季行水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好。他都怀疑季行水现在不是本人。
“我哥让我抓你回去，我想了想，跟你比，我肯定是没那个本事赢的，后面这些都是我哥让我带的天兵天将，这看着数量很多，实际上你一道术法就能把他们全部封印起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东雪岁说的颇为恨铁不成钢，“但是让我直接回去，我也不好跟我哥交代，这样，行水，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季行水看向她，“你跟我吗？”
东雪岁莞尔，“我跟东禅云，二对一。”
原本站在旁边只想看好戏的禅云立刻挑起眉眼，若有所思的看向东雪岁，“我着实打不过他。”
“你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东雪岁冷笑。
禅云不客气的笑着点头，完全不觉得这事难以启齿。
东雪岁伸手一把抓住禅云的衣领，一字一句的冷声开口，“听好了，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别
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苍栾清那里做了些什么！”
禅云的笑瞬间僵硬在唇边，如何都舒展不开。
东雪岁说完之后就松开了他，还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同季行水开口，“行水，依你之见，这是不是最好的法子？”
季行水看着她，眸光之中透过几分摸不清道不明的光。
好半响之后，他才微微颔首，说了一个是。
东雪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梼止，将她这个想法同梼止说了一声，也只是说了一声，用的都是陈述句，根本就不给梼止任何辩驳的机会。
她的强权表现的淋漓尽致，跟禅云那种总是似笑非笑给足任何人面子的为人处世完全不一样。
东雪岁说完就将禅云拉到了自己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尽力而为。”
禅云斜睨着视线看了东雪岁一眼。
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
季行水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一场看似严肃，但是总透露着轻率的比试就被双方默认着开始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出手的，反正就这么打起来了。
四周已经被东雪岁手快的布置了结界，所以凡人就算从这里路过，都看不到他们。东雪岁的动手就是真的动手。
即便之前她看起来实在像是要放水，但是动起手来是绝对不掺一点假的。
不过这些年她也很少跟人动手，很多术法用起来都生疏了，动作永远都要慢一拍。她出完手，季行水早就躲开了。
“行水，你回来了多少年了？”东雪岁随手挽了一个术法，朝季行水打过去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季行水眸光微沉，“有人说，这不是我的第一世，或许从宿行水之后，我就一直活在这世上。但是我只知道，如今的我，来这世上不过二十四载。”
旁人说的他不知真假，所以便只能相信自己。
东雪岁有些惆怅，“我可是……等了你千万年了。”
一直在旁边偶尔动动手的禅云手上一顿，他二姐这些年活的如此逍遥快活，原来内心还装着一个榭原少主？
这么多年她都是在自己舔舐伤口？
“东禅云，你要做的那些事，我暂且先替你瞒着，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解决不了，我也帮不了你。”东雪岁突然伸手抓住禅云的衣领。
“滚吧。”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挥手之间就将禅云拍远了。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禅云。
“行水，你让我败的好看一些。”东雪岁勾起唇角看向季行水。
季行水看了她半晌，她依旧是当年惊艳出尘的少女，只是眉目之间再不复从前朝气。那藏着的是寂寞，是压抑的孤高。
她此番前来，为了什么？
大抵是见他一面，还了千万年前的亏欠。
禅云看向季行水，“我二姐她让先生照顾我？”
季行水坐在篝火前，一边点头，一边手上拿着柴火往里面扔了一根。
火苗燃的更旺了一些。
八月初的晚间，山林里还是被凉风侵袭。禅云把折扇别在身后，一脚弯曲，一脚伸长了放着，“我二姐对先生还真是……痴心。”
季行水手上顿了顿，而后抬眼看向禅云，“你误会了。”
禅云一愣。
季行水：“我跟雪岁，不过是当年有缘同喝了几杯酒。”
禅云摸了摸鼻子，将手搭在曲着的那条腿上，身体微侧着凑近了季行水，“你们是酒友？知己？”
季行水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禅云心下有些了然。
“所以我二姐这一手真是厉害，一箭双雕。”禅云兀自往后靠到了身后的石头上，拿着手枕在后脑上，“放了先生，也放了我。”
当年榭原灭族，东雪岁不在。
依照他二姐的脾气，想必应是记了很多年，这一次的纵容就是偿还当年的债。
“嗯。”季行水低声应了一声。
禅云：“下次再见，若无意外，先生跟我二姐，想必只能活一个了。”
晚风浮动树叶，擦出摩挲声，掀起季行水身后几缕墨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寂寥。
季行水双手交叉而放，半晌才出声开口，“你很了解她。”
季行水一直将东雪岁当作人生知己，即便他们之间，并不像他跟茶九一般，终日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地。
但是东雪岁就是有那种让他一见如故的能力。
即便再过多少万年，他再见她，也能勾唇露出惬意的笑。
所以他认可了禅云的话，他太懂东雪岁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有原则，她的原则就是仙界，或者说是——东阳清，她的父亲。
他的责任是守住榭原，而东雪岁的责任便是守住锦庭。
当年东雪岁觉得自己欠了他，所以这一次放过他，等到互不相欠，他们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