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走在风雨中[重生]》端仞

14、第十四章

　　禅云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想，当年轻狂不羁的榭原少主，纵使被世事艰辛磨平了锋利棱角，但是那些深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终究没有改变。

　　阿歇听到他说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觉得季行水说的话有些伤人，但是思来想去，她也为自己的行为诧异，她认识季行水不过一天。
　　就算是吃百家饭长大，被七个师傅收留过，带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号，但是坞城里的人谁也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她怎么就会突然想要跟他走呢？

　　季行水收回视线，“回去吧。”

　　阿歇埋着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季行水看着她耸拉着头，就算没有看到脸都能知道她有多委屈。他沉默着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举步走了。

　　后面的禅云看着他走远了，跟众人匆匆道了别便也跟了上去，走到阿歇身边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她一眼，手上不经意的挽了一个术法，一道白光轻飘飘的落到阿歇身上，然后安静的消失不见。

　　禅云看到这番景象，勾唇朝阿歇笑了笑便快步跟上了季行水的步伐。

　　阿歇留在原地，看着季行水逐渐的背影，心里有些别扭的觉得尤其不舒服。

　　“季先生，你现在要去哪？”禅云在季行水旁边问道。
　　季行水：“救人。”
　　禅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半晌他又笑道，“如果我问太多，你是不是会杀了我封口？”

　　在鬼界的时候，季行水就是这么做的。

　　“你很聪明。”季行水顿了顿，又道：“所以不要做傻事。”

　　禅云被噎的面部表情有些不对，缓和半天才勉强维持住了他那张笑脸。

　　季行水绕过高高的围墙，走到后门的入口，桃灼正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出神的看着狭窄的巷口对面黄泥糊成的墙壁跟地面之间的罅隙中生出的几根不知名的野草，被微风吹得摇摇晃晃。

　　“桃灼。”季行水叫了她一声，目光有些不明，视线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看向那几根野草。

　　桃灼轻轻应了一声，之后跟着开口道：“你看到了吗？它们夹缝求生，那么努力，还是没能长成参天大树。”

　　一阵沉默。

　　禅云瞥过眼眸看过去，欲言又止的开口，“桃灼姑娘，让一根草跨种族成长成一棵树，着实有点难为这草。”

　　桃灼抬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禅云摸了摸鼻子，美人生气，不好，实在是太不好。怪他太实诚。

　　“你坚持了千万年为什么不放弃？羽化的能力你应该有。”季行水冷淡道。

　　桃灼艰难的站起身来，有些嘲讽的看着他，“我在等你。千万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当年宿长汀为了你回到榭原，我总要等到你回来把他送到我面前。”

　　她的声音似是潺潺溪流，柔软温和，吐出的词汇却满是怨恨。

　　季行水皱紧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你以为宿长汀最后回去干什么？他就是被叫回去救你的！我为什么不知道，你们榭原把你当个宝，他们怎么舍得你死！”桃灼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季行水的拳头不自觉收紧，面无表情的看着桃灼。

　　桃灼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扯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宿长汀他要去跟榭原生死与共，可榭原愿意救的人，只有你。”

　　宿长汀当年入赘到妖界，同桃灼共享妖界之主，如果宿长汀一开始就站好位置跟榭原彻底划清界限，他还能跟桃灼在妖界恩恩爱爱，谁都动他不得。

　　一阵沉默。

　　季行水道：“我会救他回来。”
　　桃灼：“我等着！”
　　说完这话之后季行水转身便走，将桃灼远远落于身后。

　　禅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夜色将两人笼罩，拉长他们的身影投落地面之上，变成并肩而立。

　　“你跟着我做什么？”季行水走在前面冷声问他。

　　禅云收起折扇，叹息一声，非常遗憾的开口，“我不是还欠你一件衣服吗，若是欠债不还我一定会良心不安，可我现在也没有一件你那样的灰衣服，自然只能跟着你，等什么时候把衣服还给你了，我就不跟了。”

　　季行水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你的仙法连一件衣服都变不出来了吗。”

　　禅云一手拿着扇子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一手负于身后，道：“若是用仙法变一件给你也太不诚恳了，这实在有损我禅云在外的名声。”
　　季行水：“……”
　　季行水就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真想知道禅云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才长成这么一副德行。说话过脑子了吗？

　　禅云似笑非笑的开口，“而且我若是不跟着你就要回仙界。那你的身份我也不好跟我哥解释不是。”

　　“就算你不说，东年若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季行水那双墨色眼眸变得异常深邃，“不过，你现在的确不应该回到仙界。”
　　“什么？”禅云疑惑的看向他。

　　季行水嘴唇微张，最后到底没说出什么，只是略微摇了摇头道：“不要跟着我。”
　　禅云：“……”

　　他看着禅云嘴角抽搐的样子，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你若是执意跟着我，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禅云转身就走。

　　季行水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心道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让人不顺眼的存在。看着禅云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季行水头一次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狭长的墨色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抓瞬即逝的兴味，而后转身跟禅云背道而驰，大步离去。

　　五个月，他首先要找到生死簿将小浔的寿命改过来。生死簿由鬼界判官执掌，他上次去鬼界的时候，鬼界连个魂都不剩下，更不谈判官。而且生死簿上记载着凡人的生死，天命所定，到了时辰便自动显现在生死簿上，那不是外力能篡改的了的。

　　还有困在坞城的这些冤魂，也需要鬼差来收押。

　　季行水在月光之下步履匆匆的走，仿佛慢了一拍身上就会被抽上一记无形的鞭子，抽的他直不起腰来，他不能慢。

　　清冷月光映的初秋的夜晚多了几分凄清寂寥。

　　墙角后，一道白色人影缓缓摇晃出来，便是刚刚已经走的没影的禅云。他眯起一双桃花眼，看着已经远去的季行水，目光深邃。

　　这些年他活的恣意洒脱，整个五界他都逛遍了，所以便他遇到过不少人，很多都是过客匆匆，转个身就忘了，连个模糊的面孔都想不起来。
　　但是季行水，他记得，他一定遇到过他。或许是很多年前，久远到他都算不清是多少年，总之他跟季行水一定认识，不是一千三百万年前同宿行水的相见，是季行水，他曾经一定是见过他的。

　　禅云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到身后响起一阵喧嚣的人声，他才旋身走了。

　　季行水这一去是回了平安镇，不过谁都没告诉，打发了一个人给莫泉送了封信，告诉他相隔平安镇一百三十里的坞城有鬼魂肆虐，已经被一位名叫阿歇的姑娘封印在一处宅院之中。请他联系鬼差前去处理之后的事宜。

　　送完信之后季行水没打算等莫泉给他回信，算着时间去了蓬莱。

　　他对生死簿没有办法，但是这世上总会有人有办法。

　　蓬莱有仙人，独立仙人两界之外，身负异能，却享凡人寿命。蓬莱跟榭原一样，知驭兽，通天命，但是蓬莱却没有榭原寿与天齐的命数。
　　拥有无边法力，却没命享，倒也免了蓬莱被灭族的可能。所有忌惮他们能力的仙，思前想后一番，也不过道一句，顶了天也只能活过一百岁，不足为惧。

　　蓬莱四面环水，中间青山耸立，空中云雾缥缈，将那绵延青山藏于云端之后。季行水绕了一圈才看到一位正在江中撒网捕鱼的渔夫，他招了手将渔夫唤了过来。

　　“先生，叨扰一下，敢问这里可是蓬莱？”

　　那渔夫听到他的话，立刻捧腹大笑，“蓬莱？小兄弟，你也是来咱们这里求仙问道的？”

　　季行水点头。

　　渔夫大笑着摆了摆手，“这儿是蓬莱山没错，但是这山上除了几只飞禽野兽，别的可什么都没有了。看你这样还是赶紧走吧，咱们这山上什么东西都贵，不是你能消费得起的。”
　　季行水没有在意渔夫越笑越大声，而是抬眼朝上空看去。云端隐隐散出单薄的白光，这里是蓬莱决计没错。

　　蓬莱之人想阻挡那些上来求仙问道的公子哥们的能力还是有的。

　　季行水拱手朝渔夫作了一个揖，礼貌道，“多谢先生告知。”

　　那渔夫看到他这样恭敬的态度，心中对他自然多带了点好感，看到他这一身衣裳，想来家里应是一贫如洗，就把希望放到了成仙上面，他感叹道，“小兄弟，若是你家中无人了，到咱们这来安个家也是可以的，就算是老头儿我每天在这河里面打渔也能赚不少钱呢。”

　　季行水微微颔首，“多谢先生关心，不过在下有不得不去蓬莱的理由。”季行水看向渔夫又礼貌的作了一揖，算作道别而后闪身一跃，灰色的人影已经窜到半空中，眨眼就移到了那青山突出的石壁上，足尖一点便就消失不见。

　　那渔夫惊骇的瞪圆眼睛，一屁跌坐到船上，船桨因为剧烈的摇动在水里激起一片浪花。
　　“神仙，神仙啊！”渔夫惊喜的大叫，立刻就从船上蹦下来，一边跑一边叫，“我看到神仙了，是活的神仙！”
　　人对所谓的仙，也跟鬼对仙的态度一样，全是崇拜与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