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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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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神医名叫白钧奉,出身医药世家,人既聪敏又家学渊源,所以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可惜世事难料,三十岁时,白神医家中突遭一场大变故,他也从此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再过得数年后,白神医忽然又出现了,虽然他医术更精进,不过找他看病的人却少了许多。”徐攸娓娓而谈。
“为什么呢?莫非是他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诊金?”青凝满脸疑惑。
“那倒不是,只是寻常人有些怕他而已。”庞涛接口道,“青小姐可知这白神医还有另一个称呼?人们背地里都叫他白老怪、怪老头呢!”
“到底是为什么嘛,庞主簿你真急死人了。”
“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庞涛又神秘地一笑,伸手在嘴边一拢,故作低声说道,“这位白神医啊,不但给活人看病,还给死人看病呢!”
青凝一惊:“什么意思?他还能把死人给治活?”
“好了,你别吓她了,”虽然表妹那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模样很是可爱,徐攸还是不忍喝住庞涛,柔声对她道:“有传言说,白神医白天给人看病,晚上却喜欢挖坟刨墓,翻出死人的尸首剖开心腹钻研琢磨,看完后再缝好埋回去。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跑到死者家里去问人家到底是怎么死的,别人这才发觉家人尸体被动过,当然又气又恨,又惊又惧,想告他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虽然白神医医术出神入化,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会找他。”
“便是仵作也不能把尸体那样开膛剖肚的翻看,想说盗墓他却不拿人家分毫金银财宝,独独喜欢将死人大卸八块,青小姐,你说这白老怪是不是真的很怪啊!”庞涛嬉笑着又逗她。
青凝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地跳动起来。这白钧奉哪里是一个老怪,分明就是一名法医啊!
不知道他失踪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不过,相信白钧奉已经由一名纯粹的大夫转变成了神医兼法医。若果真如传闻所言,要是把他找着了,由他来检验谢夫人和林姨娘的尸首,再去把脉陈夫人的病症,说不定这个案子就能顺利解决。
“这位神医如今在丰宜?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呢?”青凝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紧紧握住双拳,急切地看向众人。
“流言纷纭,白神医也不大喜欢跟人相处,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若是某地出现疑难杂症,白神医便会出手相助。一个多月前,听闻丰宜县下辖西山村有名六旬老汉上山砍柴,不慎跌断了腿,差点要锯腿活命,多亏白神医及时出现,不但保住了老汉的双腿,还顺带治好了他十多年的咳疾,所以我们家大人一听说,便立刻吩咐小人过来寻神医治病。”
这么玄乎,这神医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哪里有重病哪里就有他?那杨夫人重病,怎么没见他自动送上门去呢?
青凝暗自嘀咕,见杨安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倒也不好立时反驳。
徐攸见她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说道:“早年白神医家中遭遇变故时,右边耳朵曾经被烧伤,所以如果有人遇上,还是比较容易认出。杨安,本官已吩咐下去,一有情况便会迅速来报,你也毋需太担忧,先安心在衙门里住下等消息吧。”
杨安躬身行礼退出,庞涛也有事离去,书房再无旁人,只有青凝如春日初绽的一朵芙蓉花,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夕阳的霞光轻轻地洒在她白玉无瑕的脸庞上,好像面上那些淡淡的细细的茸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徐攸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醇厚的嗓音温柔地响起:“表妹今日去哪里玩耍了?”
青凝还沉浸在法医出现的巨大冲击中,听见徐攸唤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连忙把今天上街如何遇到蒋瑞萱,如何跟古氏周旋,而后关于馥春馆的脂粉,蒋瑞萱又是如何叮嘱她的话,全都一一跟徐攸说了。
开始徐攸还听得笑吟吟的,摇头叹她太古灵精怪,后来听到馥春馆一节,也渐渐端肃了面容。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桌案,微仰着头,肩背挺直,剑眉轻拧,神色幽远。
“表哥,我想,如果能把白神医给找出来,那么,很多疑问便都能解决了。”青凝一咬牙,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何出此言?”
“呃,不是说白神医是世外高人么?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见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耍着小小无赖的模样,徐攸的心顿时软成一片,不禁嘴角上扬道:“好吧,那我们就期待着白神医快快现身吧!以后莫强出头,也莫要再淘气,有什么事马上回来告诉我,万事有表哥呢。还有,你得答应我,在没有查清楚馥春馆的情况之前,不要用那些东西,记住了吗?”
清朗俊逸的脸庞上,那黑亮深邃的眼眸好似夜空中皎洁的明月,照进了柔软的心房。青凝不由得面上一红,点头应是,落荒而逃。
西山村地处丰宜县城西北方向约莫六十里地开外,不算太远,奈何路途多山林,快马往返县城一趟也得大半日功夫。
村子背靠西山,古称镇虎山,因有勇士打虎除害得名。后来有高官大员觉得山名俗气,又因山势险峻,故改名西鞘山。当地百姓嫌麻烦,只呼西山罢了。
西山林深地阔,群峰绵延,村民多数聚居,少数散居。要挨家挨户打听清楚白神医的下落,可得费一番周折。因此虽连着两日都有人回报消息,但都毫无头绪,众人愈发不安。
第三日一大早,徐攸等人刚用过早膳,便听得衙门口有人喧闹,阿凉匆匆跑进来,神情亢奋地嚷道:“大人不好了,出事啦!”
杨安蹭地站起身,拉住阿凉的手臂,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白神医找到了?”
“不是不是,是馥春馆出事啦!不不不,是琼芳斋出事啦!”阿凉一抹额上的汗,喘息未定。
青凝惊住,徐攸微微皱眉,沉声说道:“别慌,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徐攸气场太强,深吸了几口气后,阿凉终于平复下来,一五一十地讲起了经过。
今日清早,四阳大街的商铺们如往常一样整理货物,开门营业,琼芳斋也不例外。不过,伙计们却发现在后院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尸体赫然倒地,而这名男子也被人认出,正是馥春馆的伙计齐五。
现在,馥春馆和琼芳斋的人各说各的,谁也不服气,最后扭作一团,吵吵嚷嚷地都聚在县衙大堂呢。
青凝望向徐攸,不知为何,徐攸总感觉这案子应该多听听她的意见,便问道:“表妹觉得如何?”
青凝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想去看看案发现场。”
徐攸略一沉吟,让阿凉去大堂,把琼芳斋发现尸体的人,并两家掌柜一起带到侧门,再唤出庞涛、孟祥,点上几名衙役,换上官服,准备妥当后,一行人或骑马或乘轿,去到琼芳斋。
琼芳斋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片乌压压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人唾沫横飞兴高采烈地对人比划着道:“幸亏陪我媳妇儿买胭脂来得早,刚刚进去我全瞧见了,真真一清二楚,那小子死得透透的,硬邦邦地躺在地上,眼睛鼓得比那庙里的金刚还大,那脸啊,都扭曲得没了人形,啧啧,好惨咧!”
围观群众顿时发出长短不一的惊呼声叹息声,有的还催着那人继续讲下去,仿佛在听书般津津有味。
青凝扶额,徐攸皱眉,庞涛领着衙役端出凶悍架势,呵斥着将众人分开驱散,把店铺里的无关人等都清理了一遍。
闲人退开,青凝才看见蒋瑞萱正端坐在后院厢房里,她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绣金线蝴蝶长袄,下着珍珠白湖绉裙,一头乌发绾作结椎髻,一对如意掐丝金钗长长插入云鬓,耳坠两朵金叶流苏,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雍容明媚,光华夺目。
见青凝来到,她微微一笑,稳稳地走上前来朝着徐攸福身道:“琼芳斋蒋瑞萱见过徐大人。”
徐攸一抬手,青凝便急忙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蒋瑞萱轻轻拍拍她的手,答道:“你放心,我没事,只是店里多了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接着转头看向徐攸:“听闻徐大人一贯清正廉明,爱民如子,今日发生此事,还请大人主持公道,还我琼芳斋清白。”
徐攸深深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唔一声,抬步走向里面。
和馥春馆一样,琼芳斋也是四间店铺打通的格局,因此后院也极大。
前面是普通客人买卖的地方,后院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隔出三间陈设相同的包厢,装潢考究,备给店里的贵客使用。右边是四五间大小不一的屋子,除了最大的一间用作堆放货物,其他的屋子留给店里的东家、大小掌柜、伙计、杂工等人。
后院左右两部分呈回廊状,盆栽的芫荽梅、百日菊和长生草打理得颇为繁茂,疏疏落落置于后院各处,整个院子布置得大方爽利。
中间空地上放着一口水缸,水缸旁边水渍斑驳,一名年轻男子仰躺于地,无声无息。他身着蟹壳青上衣,眉眼细长,正是几日前在馥春馆见过一面的伙计齐五。
青凝欲待走上前去,徐攸一把拦住她道:“不是什么干净的事情,表妹别去,就留在此处罢。”
青凝想反驳,见周围人不少,想着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像个大家闺秀,又一想,反正这里也不过几尺距离,踮着脚尖也能看清楚,便收回步子,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徐攸微微勾唇,转头吩咐孟祥提上东西,上前几步,来到尸体旁边。
孟祥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端详齐五,一边翻动一边讲解给徐攸听:“死者男性,年纪约为十八九岁,身高约为五尺二寸,身材偏瘦。死亡时穿戴整齐,衣衫无破损,身体无明显外伤,眼部凸起浑浊,面色通红,口内有酒气,无出血,舌头肿胀发黑。”
接着,他抬起齐五的手臂,慢慢一路摸索着探下去:“身体无骨折,腹腔柔软,嗯,右手指甲缝间发现有少量白色粉末。”
徐攸神色一凛,命人取来一只公鸡和半碗清水。孟祥将那白色粉末用竹签轻轻刮下,于清水中搅拌彻底后,把水灌入公鸡口中。
只见那公鸡初时还活蹦乱跳,喔喔高叫,被灌水时拼死挣扎,羽毛四散。众人皆屏息静待,不过半柱香功夫,那公鸡便渐渐垂头耷耳,声息皆无,再不能起。
孟祥再将三寸银针直刺入齐五的舌头,须臾拔出后,银针果然由白转黑。
众人骇然。
孟祥对徐攸道:“大人,依小人所判,齐五应为砒霜中毒而死,死亡时间为昨日子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