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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月深山护微雪 ...

  •   旧瓦残垣,断壁檐角,斑驳的青苔铺上了弯曲的石阶。此时恰为初冬时分,阵阵冷风吹过,越发显得凄凉,凋谢的枯枝颤抖的抖落白日里积下的雪,映衬着屋里摇曳的烛红。
      与屋外不同的温暖,屋内暖炕上,一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赤脚蹲坐,宽大的灰色袍子,像是洗尽了铅华,旧旧的却是平淡。他执着茶壶在炉火上暖,露在袍外的两只脚白皙的像是一撮就破,一双眼睛被前额过长的黑发挡住,尖尖的下巴显得人格外瘦小。
      窗外的风吹得越发大起来,就算紧闭上窗仍然透着寒气,他朝暖炉挪近身子继续暖他的茶。忽然“砰”的巨响从外传来,像是大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发下的眼睫轻轻一颤,抬起头望向门口,伴随着渐渐走进的脚步,手中的茶壶慢慢的被放了下。
      “人人都说雪云山里的白云筑是天下一等一的清雅之地,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平言,咱们这次是为了庄主的病,小心说话不要得罪了白先生。”一个声音不同于之前的粗鲁,平静地道。
      两句作罢再没了声音,只有屋外的风声“呼呼”的吹打着窗,冻结着外面的风景。
      少年回过头,执壶将茶倒入眼前的“杯”里,他手中的茶壶不过巴掌大小,而那“杯”却像是赌坊里面掷骰子的海碗,倒空了,“杯”中不过七分满,他看了看碗中浮动的一根竖起的茶梗,双手端起,仰起头便一饮而尽了。
      就在他将碗放下的时候,房门同时被推了开,两个穿着同样厚厚皮袄的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青带束发,另一个青带系额,同样的身高同样的面孔,只是笑怒有别便可判断出之前的说话是出自何人之口了。
      一脸微笑的男子手持折扇,拿眼睛扫视了一下整间屋子,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炕上蹲坐的小人儿,“在下平渊庄平预,胞弟平言,特奉庄主之命拜会白先生。”
      少年没有抬头,将露在外面的一双赤足缩进袍子,右手执壶继续暖他的茶,“先生不在,他说今夜月染红云,怕是有灾,收拾了包袱已在三个时辰前下山避祸去了。”
      话音刚落,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惊愕之下便被人从后提了起来,手中茶壶没有抓稳,“啪”的一声坠地而碎。
      “什么?!”平言皱着眉头怒视着提在手中的人,因对方额发太长,他看不到对方此时的表情,“老子好不容易爬上来,你告诉我那人跑了?”
      “是。”
      只一个字,屋里的空气似乎一瞬间凝结,较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显得森冷。平言不语,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平预见状大感不妙,急忙出手按下了那只准备将手中人抛出去的胳膊,朝着自己的弟弟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莫非是白先生的徒弟么?”
      平言闻言脸色忽然严肃了几份,松手将少年轻轻的放了下。人人尽知,当世奇才不一有三,一是江湖九堂里的三堂主宇文骁,二是出身朝野却忽然十年前现身江湖剑挑十三门派的“第一人”裴穆,最后一个便是这雪云山上白云筑里的“药毒王”白先生。
      此人医术卓群,堪称当世华佗,求医之人不计其数,然而他善恶不定,喜怒无常,不轻易治人,多看眼前之人受病痛折磨也全然无动于衷,然而却对自己的惟一弟子百般疼爱,倾尽毕生数论教导。
      如果他是那个小徒弟……平言忽然心中沉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自己兄长,果见平预摆了摆手中的扇子,示意他退下,微笑着朝少年作了一揖,“不知小兄弟能否向令师带几句话,平某代表平渊庄多有感谢!”
      “我和你非亲非故做什么以兄弟相称?而且又没有什么好处凭什么给你带话?再说……你怎么断言我是人家的徒弟?”少年挠挠头,提着袍子复又蹲到暖炉旁,“你们害我摔了我最心爱的茶壶,撂下五十两银子走吧。”
      两兄弟见状不由得大叹口气,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白先生脾气古怪就连教出的徒弟也是一样。可是庄主的病不能有一时耽误,既然药毒王不在,其得意弟子想必也该不逊。
      “既然请不到白先生,不知道小兄弟是否可以……”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外面一声大喊“银子!”,眼前的少年脸色瞬间死灰,便如同弓上的箭一般跑了出去。平预见状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人呐,听到“银子”就不要命的往外跑,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等到二人随同跟出去时,只见少年跪在雪地上,身前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周围零零散散的撒落了一包包黑乎乎的东西。
      “半夏,那些都是什么人,看清楚了吗?”
      “没有,我害怕只知道跑,没有看清楚。”小姑娘说着,一张小脸白惨惨的坠了泪珠。
      少年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将她后领抓住拎送进了屋内。
      平言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慢慢的在院子里踱着,脚下忽然踩到一块酥软的地方,纵使是黑夜,他眼力极好仍能辨认出被他踩碎的东西竟是一包核桃酥……
      沉静中忽然渐渐起了微妙,平预闭上眼睛仔细听着,那声音从山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像是敲打铁器的声音,就在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惊讶着被平言一把拽到了屋内。
      内房里,少年人站在暖炉旁似乎是在熬着什么东西,浓浓的药材味飘飘悠悠的传出来,平预两兄弟坐在外间的小木凳子上。
      “有人上来了,”平预说着,双手不自主地握了握,“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破了你的迷笼阵。”说完看向身旁坐着的胞弟,不出所料的那双眼睛恼怒的都快喷出火来了!
      要知道一个以绝妙阵法崛起江湖,并且混了将近五六年的人,不过盏茶功夫便被人破了阵,脑子里想的不是自己要更精进就是想把破他阵法的人给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很显然,根据平言那点火就冒烟的脾气,很轻松的就能推断出他脑子里想得绝对是后者。
      想来这白云筑在雪云山上是众所周知的,但是诺大的一个山当真能够找到此处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而且这山高耸入云常年积雪,一般人也是不可能上来的。
      “一定是欧阳家的老不死给他孙子求药来了,哼,那个欧阳予和咱家庄主斗也活该他祖上积德,没让咱平爷一把剑超度了他。”平言说着提起拳头一个闪身就躲到了门扇后面,听着外面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就知道他口中之人已经到了。
      果然,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住,随后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欧阳氏家欧阳华楼拜会白先生。”
      见屋内没有人应答,欧阳华楼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声音,他轻轻地皱了皱眉,但是他却不敢像平预两人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虽然这药毒王不是名门大派出身,但是江湖中他还是懂得礼数,明白敬人三分的道理,而且谁知道白先生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依那古怪的脾气,说死了也不答应给他孙儿看病,谁能负责?
      于是他就这么在外面等着,纹丝不动地注视着紧闭的门扉。此时,如果这雪山上有人经过的话,一定会把眼睛瞪出来,不知道是哪几个疯子跑到冰天雪地里当天然雪人。
      再说门边的平言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没有冲进来,亏他还准备好了招待他们,可是就他那个缺根弦的大脑又怎么会知道人家是怕惊动了白先生苦苦候在门外,如果白先生真的赶上脾气不好时,十个平言也叫他滚回平渊庄了。
      “欧阳氏家欧阳华楼特来拜会白先生。”
      听着外面的声音,少年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他嘴里小声嘟囔着,小心翼翼的从炉火上将药碗拿下来,“我看,就是外面这帮人把你吓着了吧?”
      半夏把碗凑到嘴边跟喝糖水似的把药咽了下去,喝完之后还不忘舔了舔嘴角,“应该是吧,乒乒乓乓的怪吓人的。”
      “切,跟我混这么久了,连这些都能害怕,那你见开膛破肚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不一样,那是给别人身上划刀子,又不是我,可是这次万一哪个不开眼的把我伤了,我找谁去?”她说着把手里的碗递了过去,小脑袋四处望了望,觉得这屋子忽然少了点什么,“老头子哪去了?”
      少年仰着头想了想,“避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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