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砚廷

18、任务分析

　　【你们到了，快进来，快进来。】把门打开，请他们在大客厅里稍坐，把刚才在酒楼里打包的饭菜，拿出来热过以后，摆盘，从厨房端出来，客厅里的四个人，闻着饭菜香，来到饭厅，【你们喝什么酒？啤酒、白酒、红酒、还是威士忌？】

　　【喝点啤酒吧，天怪热的，你们说呢？】森司提议道。

　　【好啊好啊。。】大家都附和着，我点点头。

　　【好，等我一下，我正好提前把啤酒用冷水冰过了，我去拿出来。】我用托盘把啤酒拿出来，老萧接过托盘，我回去把一些碗筷，拿出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我们几个人带着半酣，倒是盘点起现如今的时势。

　　【现在的上海，快要变天了。】蒲二爷感慨到。

　　【怎么，二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可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老萧靠在椅子上，好奇的打听到。

　　【前几天，土肥靖三，从我们码头，运了几箱子的东西。我还问负责押运东西的负责人，他们却说，是送点土肥先生的私人物品回国。】

　　【土肥靖三把自己的东西运回国？战场失利了，还是他在上海的地位不保了？】森司接过话。

　　【那倒不是，他的私人物品里面，有很多珠宝，玉器摆件什么的，据说都是他的心头好。以他的性格，你们说，他会把自己的心头好，不放在身边，而提前送走。】张麟解释道。

　　老萧看我一直没说话，【浩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的确，是通过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知道些线索。要不这样，当我收拾一下，大家来书房，我给大家看些东西，大家可以帮我分析一下，再做决定如何？】

　　大家听我完以后，对我的发现更加的好奇，一起动手，把桌上的晚盘归置好。二爷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森司在一边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我站在厨房，轻声问张麟，【三爷，你帮我去问二爷，等下是喝茶，还是酒？】

　　【没事儿，不用问我也知道，茶叶就好。你家的茶叶放在哪里？要不我帮你泡茶好了。】

　　【茶叶在二楼书房，还有些茶具，一并放在那里。要不这样，三爷帮我烧壶热水吧，等下水开了，直接端上去，泡泡茶，怎么样？】

　　【成，我现在就弄。】

　　老萧一边把我洗干净的碗擦干净，一边问我，【你说日本人想干什么？如果土肥靖三早就有意回国，何必又在这个时候提改组的事情？】

　　【你自己也说，现在七十六号内部的平衡被打破，原本的秩序被破坏，如果你是掌权者，你会怎么办呢？】

　　【我又不打算在这里待着，七十六号内部的破坏与消亡，与我来说是无关的，那我就会放任自流，更不会去考虑里面的平衡，还有利害关系。除非，我是给自己看好的人铺路，提前把这些问题清理干净....等等....不会就是这个除非吧....】说着说着，他手上的速度变得慢了。

　　我看着他，点点头，用围裙擦干自己手上的水，【没错，就是这个除非。】

　　【不是，目前上海，还有谁是他看好的人？我以为七十六号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用气数已尽这个词来形容，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为过。】

　　【那我建议你去查查那个叫做藤田瑞造的人。】

　　【藤田瑞造留在上海，会改变战场上的局面吗？】

　　【那就要看看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了。】我把老萧擦干净的盘子，放到碗柜中，【你洗洗手，上楼吧。】

　　【你还要在这儿弄什么？】

　　【我洗洗手，也上去了。】

　　张麟拎着水壶，和我们一起回到了书房。用温水暖过茶壶，取了些茶叶，用热水冲泡开，在等的时候，把放在书桌里面的文件夹取出来。【来，大家看看一看里面的内容，能有什么样的判断？】

　　【上面是什么？】

　　【各位看过以后，再问也不迟。】我拿起左上的茶壶，给自己的杯子斟了杯茶。所有人拿着手上的文件，表情各异，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瞪大了眼睛，像是里面的内容使他们忧愁，使他们感到震惊。一壶茶被我喝干净了，大家才陆续的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我一边续上开水，一边问着他们，【怎么样，你们看手上的这些文件，看出来什么端倪了吗？】

　　【我拿到的文件夹，上面详细记载了上海及其周边的几个小城镇的漕运、还有各个码头的配置，调查内容非常详细，包括每天的轮替换岗的人次安排，都记录的很清楚。尤其是我们码头内部，每个人的基本情况，都有档案，以及他们的需求，不满，记录的很完整。还有就是帮派之间的争斗，这部分他们也有详尽的调查。另外，他们似乎在码头附近设立了新的地下据点，这个地下的窝点，具有一定的链接性质。还有几页内容，比较像是回访调查记录，上面写着，小城附近流域，水质变差，呈粉红色，不太清楚上面所说的这些事情，具体有什么关联。只是我不太明白，我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辛苦二爷了，不要着急，可以听到最后。三爷，您手上的文件夹告诉您什么事情？】

　　【我手上的文件夹，虽然和当家的有些类似，但是，却又不像，更像是围绕着上海的几个小城的平面图。当然这里面还有一部分的内容，是关乎于陆路运输的。这个组织，对于周边的小城也进行了详尽的调查，同样的，也做了一些秘密的改装。如果说这是一个军事机构的秘密站点，更像是一个实验室。有一些购物清单被保存下来，被拍照留存下来。更多的是用于理化试验的一些器械，据我推测，大致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生化，一个便是武器。不知道是哪个？】

　　【是哪个都很麻烦。】

　　【好了，森司，麻烦你告诉我，你看见的是什么？】

　　【我手上的内容，是一些设计图的照片，看上去很像是武器，因为是已经拆解的部件图，所以我没办搞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

　　【不是吧，森司你手上的东西就这么少吗？那你怎么看了这么长时间？】

　　【老萧，不是吧，我多少看的东西还有些厚度，还有很多的数据。你看看你，你的文件夹，只有几页纸，你还好意思说我。。】

　　【好了，你们两位别争了，老萧，你说说看，你所看的是什么。】

　　【拜托，这份文件是你摘录出来的，你要我看，还不如你直接讲出来算了。】我盯着萧珵秩看，没说话，他见我执意让他说出上面的内容，只好接受这一现状。【其中一份是七十六号的改组计划，一份是.....】

　　森司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用手肘碰碰他，【快点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是一份死亡名单，我们在座的这些人，都有份，喏，就是这份名单，我们的名字，都在上面。】

　　在座的几个人，看向我，像是质疑这份名单的真实性。【你们翻到文件夹的最后，小夹层里面，有关于这个文件的照片，还请老萧，你验证一下上面的笔迹，是不是土肥将军本人的。】老萧抽出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传阅给别人，大家再看向他的时候，他点点头，算是答案。

　　【还有一份内容，是关于这份死亡名单，应该是后续计划的执行，行动计划，还有执行人。因为上面的内容都是数字，应该是种密码，我没办法破解，所以不知道上面讲的内容，如果可以的话，需要专门找人破译一下了。】

　　【这部分你们不用担心，我和森司来搞定。】

　　【你确定你们两个人，能够搞定？我感觉这东西，很难搞定啊。。】

　　【你别忘了，我们是在哪里成为同窗的。】森司笑着说。

　　【浩铭，抱歉，我打断下，你让我们陈述完各个文件夹的内容，然后打算做什么？或者说，为什么要我们陈述你已知的内容？】

　　【那这样，大家请稍等，我去去就回。】我起身从书房走到隔壁的房间，推着一个架子走进来，上面用布蒙的严严实实，张麟看我推着东西，马上过来帮忙，推到面向大家的时候，我将上面的布掀开，【各位请看，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上面。】

　　【这是上海的地图？】

　　【是的，我绘制了一张放大版的。接下来，我想拜托各位的是，把你们刚才看的文件夹的内容，和面前的这个地图进行结合，这一部分，就请二爷和三爷多费心了。】

　　【好，这方面没有问题。你什么时候会需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

　　【当家的，要不我们熬个夜？】

　　【可以，那现在开始干吧。】蒲泽很爽快的答应。

　　【二爷和三爷，可需要我给两位准备些什么？】

　　【我们就在这儿，没问题吧？】

　　【好，所需的工具在茶几下面，还麻烦二位了，如果觉着这个屋子，有些挤，隔壁有一空房间，两位可以随意使用。】

　　【不用，这里就好。在整理的过程中，我们可以与你商量下。】

　　【可以，谢谢二爷，两位辛苦。】我看看森司，【那个像是密码一样的行动方案，我们两个来吧。】

　　【行，那就干吧。】我坐到森司对面，森司马上就坐到我身边，准备跟我商量怎么破译。

　　【他们两个研究他们手上的图，你们两个破译那几张数字，我干什么？】萧珵秩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据我所知，你对于绘制图纸表现的很是在行？不如办公桌交给你，你能不能够按照森司手里的文件夹，把图纸完全的拓画下来？】

　　【我会画图这件事儿，我似乎没跟你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听说，你帮丁主任设计过办公区，也帮忙改造过地下的囚室，对于枪支的改造也很顺手，那么我请你做的这些事情，就不是问题了。】

　　【好家伙，老吴你丫调查我。】

　　【我既然准备帮我们自己做好手头上的这件大事儿，我必然要把对的人放在对的地方上，对吗？辛苦了，图纸就拜托你了。纸我放在地上的大缸里，你随意使用。铅笔和橡皮，我放在抽屉里。】

　　老萧一脸无奈的离开他现在坐着的位置上，坐到了我常坐的书桌前，【那我就不客气了，坐在这里了，你和森司自便吧。】

　　【可以，没问题，辛苦你了。】

　　【等一下，老吴，你这纸也太薄了吧。】

　　【只是比一般的图纸会透一些，你绘制的时候，会有什么问题吗？】

　　【还好啦，不过，我想你不会是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吧？】

　　【恩，你想的差不多，所以说，有些图纸，你需要按照上面标注的比例尺进行绘图，无需放大，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尽快画，熬个小半宿，应该可以搞出一个图纸。】

　　【那你开动吧。】

　　我和森司，坐在茶几旁，对着这串数字发呆，在脑海中搜索着所有的编码方式，试了几次，发现并不符合，时间过得很快，十二点的钟声在宅子里回荡，在书房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哈欠。大家相视一笑，我从书柜下面的小柜子里面，取出三盒烟，分给二爷，和老萧，我和森司抽一盒，不一会儿整间书房烟雾缭绕。一棵烟的时间，睡意被驱赶，一直忙到凌晨，终于熬不过瞌睡虫的侵袭，安排大家去睡觉休息。几乎所有人，都有新的进展，唯独自己和森司，在解密的这项上，没有任何的进展。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一阵饭菜香吸引才醒来的，肚子咕噜噜的声音，还有那香味不停地刺激着我的感官。我从卧室起床，穿着一身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到了饭厅，看见森司和蔡伯张伯忙活着早饭，【浩铭，你起床啦，快，上去换身衣服，顺便帮我把他们几个叫起来吧，准备吃饭了。】

　　【好。】我转身回房，看见老萧和二爷张麟他们三个揉着惺忪迷蒙的双眼，从客房出来，睡衣有些七扭八歪的，上面还有些褶皱。【浩铭啊，是吃饭了吗？】

　　我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是啊，我刚要去叫你们，你们换身衣服，起来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谁做的？你吗？】

　　【不是，是森司去叫了家里的蔡伯张伯过来帮忙，过来做了顿早饭。】

　　我马上换了身衣服，到楼下的盥洗室，洗洗脸，漱漱口。回到厨房帮忙，把碗筷拿到饭厅摆好，森司把一锅粥端了进来，【谢谢你，今天早上还麻烦你起来做早饭。】

　　【麻烦什么，我做的不过就是请蔡伯和张伯过来帮忙而已。】

　　【那麻烦你帮我谢谢他们？】

　　【自家人，还说这话，是不是就显得有些外道了？】

　　【因为，这两天的饭菜，可能都会麻烦这两位老伯了。】

　　【那你自己跟他们说一下？】

　　我回头就看见蔡伯和张伯一脸笑容的看着我们俩，【那有什么？不麻烦不麻烦，难得你住在我们隔壁，叫上我们家少爷出来到你这儿小聚，他也不用总窝在书房里，老爷倒是很满意嘞。】

　　【是吗，那你以后就常来我这里，多走动走动吧。那，蔡伯和张伯，你们辛苦了，今天和明天的饭菜，就麻烦两位，帮我做点了，可以吗？】

　　【可以的，这个您放心。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先回去了。】

　　我们几个人在饭厅，把做的早饭一扫而光，清理桌上的碗盘的时候，我还思考着解开密码的钥匙。碗盘摆进碗柜的时候，我才有了一个新的猜想，整理好杂物，我把上次烫酒煮茶的小炉灶端到了书房，又在厨房烧了两壶的开水，从卧室拿了几张纸币，回到客厅交给森司，森司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这是干什么？】

　　【这个钱，你帮我交给蔡伯吧，让他多买些鸡鸭鱼肉，蛋奶之类的，这两天大家辛苦，理应吃些好的东西。】

　　【好，没问题。】

　　【森司，我想请问你，你家有日语的原版书吗？】

　　【有啊，这个当口，你不会是要读书吧？】

　　【如果我们用一般的编码制度去破解那份文件，却不得其宗，那么还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它上面的数字，对应的是一本书。】

　　【那为什么，一定要日文的原版书？】

　　【因为这份文件的来源是李仕明办公室，下面的印鉴，是土肥靖三的秘书，李仕明的秘书的，还有就是电讯处魏昇的。我们昨天试过电讯的代码，发现并不合适，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日本人的书籍。】

　　【会不会是中国人的书？】

　　【土肥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没有一本是中文书籍。】

　　【那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回家去。】

　　森司走后，我们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汇总着昨晚的发现。据二爷所说，除了漕运还有陆路的运输，发现了几个地下的交叉点，这些交叉点很有问题，如果等一下全部整理完，有更多的交叉点，那么就不排除他们这个机构有着完整的地下网络。老萧那边给出的答复是，现在手头上已经画完了五张图纸，能够明显看出，该图纸是一种射击类武器。森司从家里出来，捧着好多书进来，大家一起回了书房，一边喝茶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我们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将上面的内容破译出来，我和森司在思考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选错了？就这样我们五个人在周日午后，把手上的地图，还有制式武器的图样进行分析后，发现了一些事情。

　　我把我摘录的文件，还有用微型相机拍摄的照片，贴在地图上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太过于巧合了。几乎每一个交叉点，都是我们曾经到过的地方，围绕着七十六号，将七十六号中的每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个个节点，看上去很是不可思议。【浩铭，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样子，从我进入七十六号以后，所遇见的事儿，所去到的地方都与这些节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问题如果不在我们这边，哪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是他们刻意而为之。】

　　森司听着觉得有些迷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在想些什么？】

　　【这个文件，如果我们没办法破译出来，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土肥靖三决定把我们改组之前，把李仕明那一派的人先解决掉。只要没有实施改组，死亡名单就不会用到，至于执行这个方案的文件也不会被调用，像是一张白纸，问题解决了。你们说呢？】

　　【这个方法倒是足够快，但是风险也有些大？不是吗？】张麟略显担忧的说道。

　　【方法的确足够快，但是我感觉缺些东西。】蒲泽补充道。

　　【对，缺点东西，那就是战区的战报。我们对于整个战场的形势，不甚了解，这一缺少的信息，如果不能够补足，那对我们接下来的判断，都有很大程度的影响。】我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说能够搞到前线的战报吗？】老萧喝了一杯热茶，问道。

　　【是的，已经在调查了，近期会有消息。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正好下周要找个时间见戴先生，到时候我和主任一起过去，看看能够掌握什么情况。】

　　【好，谢谢老萧。森司，你和伯父，做好准备吧，近期戴先生的人，会联系你们。】

　　【好的，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托的人是谁？】

　　【也是我们黄埔的同学，只不过，比我们小了些。】

　　【这样啊，那我放心了。】

　　我顿了顿，想了片刻，【二爷，您这边，可能需要的变动会比较大。城东的黑市，暂时先不要动，换岗做一些细微的调整，让那些对你好奇的人发觉你的变化，但是变化又不大，这样他们的变动才更大，我们才有机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这个你放心，思埠码头在上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坐在漕帮帮主的也不是一时半刻的，要真是有人对我感兴趣，那我便叫他领教一下，什么叫做江湖规矩。】

　　【那好，我就放心了。】

　　【二爷，那件事儿，要不要跟老吴说一下？】

　　【什么事儿？】

　　【是这样，土肥在运送他的私人物品的时候，也把一些东西放在我们的三号仓库里面了。】

　　【那东西，是什么呢？你当时可有亲自看着他们放进去？】

　　【看见了，是一个个木制的箱子，能有百十余箱，上下两面都用钉子钉死了，还在箱子上贴了封条。而且土肥的秘书告诉我说，这些东西，需要严加看管，要求我们码头的弟兄一天三班倒，仔细看护。】

　　【那你也是这样做的吗？】

　　【是的，没错，主要是不想横生枝节。】

　　【那就保持原状，我想他们总有拿走的那一天吧。到时候，跟上去，查查看，是什么东西，应该不难。】

　　【那也行，我回去叫他们仔细些就是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萧珵秩陪同丁默涵出席了几个酒会，也陪着他去和戴先生私下会面，戴先生每次与他们见面都只是承认丁默涵的领导能力，还有任务的执行力，却从来没有明确的和他透露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慕容父子俩会见戴先生的时候，据说也是如此，这让萧珵秩和森司有些摸不着头脑，究竟是他并无意将他们收归旗下，还是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拖延，在七十六号即将改组的这个当口，的确是令人忧心。适逢我想了解战区的战报，我便用上海的临时邮箱传递了一则消息，内容是：逸茗轩，春茶已至，午时邀君一品。

　　还未到午时，我先在逸茗轩周围转了转，看没什么异常，便进了逸茗轩，小二看我的模样，就上来搭话，【客官，您几位？】

　　【两位，不知小哥，你这里可有雅间？】

　　【雅间，有的，您请跟我来，您挑一间便可。】

　　【我要一间采光好，温暖通风的房间。】

　　【好，那请您跟我这边来，要去三楼，您看方便吗？】

　　上了三楼，见没什么人，我直接与小二说，【等一下有一名贵客来喝春茶，你直接将他领上来就可以了。等他来了以后，再点些茶点和香茗。三楼，就不要再领人上来了，你看可以吗？如果钱不够，你问我要就是了。】

　　【客官，您放心，这晌午饭的点儿，没什么人来这茶楼。不用钱的，那我先下楼候着。】

　　小二从雅间退出去了，我在房间里坐着，看着院子里的人走来走去，干着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听见楼梯的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客官您这边请。】推门而入的，正是戴先生。他把帽子脱下，解开西装的外套的扣子，坐在我的对面，我让小二拿过菜牌子，点了一壶春茶，点了两碟干果，四份茶点。小二下去准备一切，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来者敬礼，【卑职参见戴局长。】

　　戴雨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摆摆手，让我坐下，【私下会面，无须这般拘谨。】

　　【是，卑职听您的。】

　　【你在上海待的怎么样？一切还适应吗？】

　　【回您的话，卑职在这里，一切都好。您交给我的任务，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还请您放心，卑职一定能够完成这次的任务。】

　　【那是自然，这次的任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现在，我遇见了一些困难，还请您能够帮助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先生，您的茶水，还有茶点到了。】

　　我起身去开门，刚才的小二身后，跟着一个人，请他们进来，等他们把东西都摆好以后，我给小二付了钱，锁好门，又坐下来，给戴雨农倒了茶。【你需要我帮助你什么？】

　　【因为对战区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不太敢放手去去做。如果可以的话，想从您手中得到一份战区的战报汇总。】

　　【给你。】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要用这个做些什么，但是，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开始，你很少向人寻求帮助。】

　　【谢谢局长。】我接过来以后，并没有像一个接到礼物的孩子那样，马上拆开，而是放在一边，给自己的茶杯续上茶水，【您与丁默涵还有慕容青芳见过面了吧，不知道您对他们中的谁更感兴趣？】

　　【各有所需，你认为我会对谁属意呢？】

　　【你一向更喜欢那些身手好、行动力强的，怕是慕容父子更得您的心吧。】

　　【我身边的人，最了解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那您给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你听他们说了什么？】

　　【听他们的口气，您一直模棱两可，怕您要的东西，不会是那么好到手的吧。】

　　【猜猜？】

　　【不了，卑职可不敢在您面前猜，我还是等着他们告诉我好了。】

　　【你要快些准备了，眼前的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在抬头，就变天了。】

　　【是，卑职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戴雨农便离开了。送他下了楼梯，又在茶楼吃了些东西，续了些茶，一边看着上面的战报，心里还盘算着应该怎么办，等把所有的战报都看完的时候，我从里怀兜里面掏出一个怀表，看看上面的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被自己扫荡一空，拿着文件袋，准备离开茶楼了。

　　到了楼下，正好遇见小二，【客官，您这是？】

　　【楼上没有人了，你去收了吧。】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递给他，【喏，这是给你的，日后有人问，你可知道怎么说？】

　　【知道知道，小的没见过您。】

　　我拍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逸茗轩。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趋于沉默，我与森司还有老萧，三个人虽常聚在一起喝茶，但是，一有点时间就要被临时借调，去处理一些文件，或者直接被叫去整理会议记录，而被提及了许久的，七十六号的改组，一直被搁置，并没人提起。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度过了，直到有一天，戴先生分别通知丁默涵和慕容青芳见面。我尝试着问过，森司和老萧，此次的会面，有着怎样的进展。

　　【戴先生的人，给丁主任开出的价码，是两个，一是一张清单，上面列着的是丁主任手里的宝物，全都是有市无价的，像是翡翠屏风，宫里出来的编钟，名画。另外一个条件是，用一个人的命，换取进入军统的入场券。】

　　【那我这边，戴先生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只要用一条命来换，就可以了。】

　　【浩铭，那你对这件事儿是怎么看？】很显然，老萧对这件事儿，很是心急。

　　【以我对戴先生的了解，仅仅是听闻的小道消息，他给丁主任开出的条件，目的只是在于那些宝物。他心思缜密又诡谲多变，自然是在接触你们两位之前，就调查过你们，知道丁主任手上有几件称头的文物，了解过他的性格，暗杀或者是刺杀的事情，他不会亲自动手，只会安排人手去做，或者是买凶杀人。那么对于慕容家的一些要求，才可能是他真正需要的。】

　　【所以，他对丁主任，贪图的只是那些财物？】

　　【如果换做是你，在这个世道下，有人寻求门路，价值不菲的财物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你会白白放过吗？】

　　【那倒也是，换我我也不可能放弃。那说回来，他想要的是谁的命呢？】

　　我们三个人沉吟片刻，没有言语，再抬头的时候，看看彼此目光交汇，灵光闪现，答案呼之欲出。

　　【李仕明。】（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老萧又说，【等一下，我们现在就猜这个人，要是一不小心猜对了，会不会，显得我们太聪明了呢？别忙到最后，变成自作聪明，就不好了。】

　　我笑着摇摇头，【森司，那你怎么看？】

　　【就好像浩铭说的一样，戴先生既然选了我们做事，不会对自己的人一点不做了解，对待敌人，也会做最详尽的调查。那么他一定对我们七十六号内部了如指掌，那么他了解我们内部关系的倾轧，并不意外不是吗？他既然选定的，都是我们这一派的人，那么自然希望我们除掉的人是李仕明，这个答案便不难猜了。我说的对吗？浩铭。】

　　【这个是主要原因，另外一个次要原因，是李仕明作为副主任，算是暗里掌握七十六号的人，从他掌管七十六号开始，杀害和除掉的军统的特工，不计其数，你说，戴先生会不恨他吗？】

　　【经由你们这么一说，看样子，他是非死不可了。】

　　【是的，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对李仕明的家实时监看，密切观察他的所有行动。】森司有点兴奋的说。

　　【让丁主任继续和戴先生的人接触，早日确定实施暗杀计划的时间。】萧珵秩严肃的说，看表情有些焦虑，像是遇见了什么困境一般。

　　【那行，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把事情和父亲说说，看看父亲作何打算。】

　　【成，那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偷会儿懒，不然等下回去，又是一堆的文件要被处理掉。】

　　森司离开了，老萧在我这儿小坐，看他面带愁色，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怎么了？刚才看你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愿意跟我说吗？】

　　【事情到这种地步，那么，我的事情该怎么办？】

　　【你是指你父亲？】【恩。】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等解决完李仕明这边的事情，你再动手也不迟，那个时候他也没那么多的设防。你行动起来，也会比较方便。】

　　【那好吧，到时候，再看吧。对了，你桌上的那个文件袋，你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人的档案。二爷，要他的档案干什么？】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等有机会，让他讲给你听吧。其实这个东西，如果你很好奇，你可以自己给送过去，或许他会告诉你背后的故事。】

　　【虽然在你家见过几次，但是接触的时间有些短，就问及别人的隐私似乎不太合适。】

　　【实际上，你也看的出来吧，二爷很赏识你。】

　　【不，他赏识的并不是我，是慕容森司。我在你家的时候，多次观察过，他对你我还有张麟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对森司的眼神，像是疼爱，兼具兄长的威严，那种感觉有些奇怪。我私下问过张麟，张麟的意思，怕是也不知道个中缘由。】

　　【是吗，我对于这件事儿，不是很了解，毕竟，我与他的相识，源自七十六号的任务，完成任务，能成为朋友是缘分，从此天涯分别，那是命数，没办法执着于这些事情，让自己难过，对吧。你也别想太多了，至于以后能不能成为掏心窝子的朋友，就看怎么处吧。】

　　最后，老萧离开我办公室的时候，他依旧是把那个文件夹，留在了我的桌案上，没说什么，离开了。下班之后，我把东西送给二爷，把我们之间的这次谈话，讲给他听，他反问我说，【我真的看森司，看的那么明显吗？】

　　【你知道的，你们来我家，我很少和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老萧这个人心很细，下次麻烦你，注意一点可以吗？】

　　【好吧，我每次看他，总感觉骨子里有那么些的似曾相识。】

　　【我明白，你一直对你弟弟，还有妹妹，有着很深的愧疚，总想早点找到他们，弥补些什么，对吗？这件事儿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慢慢来，总会找到的。东西我留下来了，你早些看，就能够早一点的掌握住状况，但是也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从思埠码头出来，回家路上，绕道去了荣鑫书店，还是那个样子，门前的景致没变。到了关门的时候，店主也从店里出来。自己想着劝慰二爷的话，怕是对人又用，对己却没丁点的慰藉。开车回家，打包一份饭菜，喝点酒算是度过了一天，即便是心里有万千故事，五味杂陈。

　　1945年9月2日日本无条件投降。日本投降的签字仪式在停泊于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举行。

　　第二天的报纸上，全是这样的报道。抗日战争胜利了，一个新的时期来临了，望着天，即便是天上有些云彩，却也依旧遮不住，太阳的炙热耀眼。

　　一周后，土肥靖三从沪离开，留下藤田瑞造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