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局外人》张怼怼

1、啊，新人

　　第一章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刚刚好。相遇也好，重逢也罢，离别也可。在初冬午后太阳逐渐隐去光芒的时候，一切都刚刚好。

　　柳思妍成为地狱使者刚满三年，而在此之前，她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穿着一身黑色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戴着那顶能让她在普通人眼中隐形的帽子，手中的卡片上写着：李秀恩，二十四岁，死亡原因，交通事故。
　　快到了吧。
　　思妍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并不耀眼，已经出现了一些冬天才有的惨白的颜色。记忆全都被抹掉，但每次看见这样的天气，她都感觉特别，轻松。那种终于可以把一切都放下，什么都不用再管的轻松。
　　大概自己也是死在这样的一个午后吧。柳思妍想着。

　　路口，神奇的存在。交汇，转弯，死亡，生存。
　　警车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一辆白色面包车快速从北面开过来，与躲避不及的东西向的出租车撞在一起。巨大的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浓烈的烟雾从车上冒出来，死亡的味道。很多人从柳思妍身边跑过去，她听见有人拨打求救电话的声音，有人感叹世事无常的声音。
　　“多惨啊，”一个女孩在她身边说，“竟然碰上这样的事。”
　　柳思妍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过去看看吗？看看出租车后座上那个女孩，你应该认识呢。”
　　那女孩听罢，走上前去，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过了几个人的身体。
　　在看到死亡者的容貌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叫了出来。
　　在场只有柳思妍能听到的尖叫，刺破灵魂的声音一样。
　　柳思妍穿过人群，站在女孩面前。
　　“李秀恩，女，二十四岁，死亡时间，二零一六年十月八日，死亡原因，交通事故。”她收起手中的卡片，“跟我走吧。”

　　孟婆汤很快就做好了。地狱里的前辈们似乎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柳思妍却是朦胧记得，孟婆应该是中国地狱里的神才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就像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所有的文件记录上，都是三个字“金差使”。所有的地狱使者，都是这个样子。
　　对面的女孩紧张得很，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柳思妍明明感觉她的呼吸都是在战栗的，面对死亡的恐惧。
　　茶杯放在李秀恩面前。柳思妍在她对面坐下来，“喝吧，喝了就可以离开。”
　　“我死了吗？”李秀恩双手握在一起，问道。
　　“嗯，死了。”
　　“对别人的死亡，你都这么不在意吗？”
　　柳思妍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多了就不那么在意了。只是工作而已。”
　　“真冷血啊。”李秀恩说道，“如果我不想死呢？”
　　“有几个人想死呢，李秀恩小姐？就像我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我难道当初就想死吗？”柳思妍把玩手上的腕表，秒针滴答答走着。
　　对面的人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杯子往地上一摔，“我不管了，我不想死啊。”
　　起身向门口跑去。在离门口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什么，倒在了地上。
　　柳思妍往那边一看，立刻站起来，躬身问好，“前辈。”
　　“嗯。”来人摘下帽子，“你不打算拦着么？”
　　“我门上设下了紧制，她出不去的。”
　　来人让李秀恩重新喝了一杯孟婆汤，送她去了该去的路，才回来坐下。
　　从来时的门再次走出去，向上的，向下的，平坦的，曲折的。地狱的U自省循环，整个地狱使者的茶社，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柳思妍站在他身边。
　　“果然是新人啊，22届金差使。”
　　柳思妍低头道歉，“对不起，前辈，下次不会出这种事了。”
　　“地狱使者心这么软，的确是新人会做的事。”
　　柳思妍心想，你自己做了几百年的地狱使者还不是碰见一点事也会感动到难受好几天。
　　“去里面吧，整理一下最近要走的灵魂。”
　　“是。”
　　“啊，对了，你房子租到了吗？”
　　“啊，房子。”柳思妍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睡办公室不可以吗？”
　　“长时间当然不可以，我怎么记得你算是地狱使者里比较有钱的？三年都睡在办公室，三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连饭钱都付不出来。”
　　“那个，还是能付出来的。因为我死的时候还是朝鲜时代，似乎陪葬的东西都是古物吧，刚上任的时候卖掉了一些，所以手头还算是宽裕。”
　　“所以，能借我一些钱吗？”王黎敲敲桌子说，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看着柳思妍。

　　“所以，要租下这个房子，不仅要花掉你几百年来的工资，还要问我借钱。前辈是在市中心租下了精品公寓吗？虽然地狱使者工资，福利，保障什么都少一点，但是前辈你应该也没穷到这种地步啊。”
　　“不是精品公寓，但应该算是……豪宅。”
　　柳思妍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几百岁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不，男鬼，摸了摸口袋，去了银行。
　　“哇哦，你这银行卡余额，大发！可是为什么你可以有陪葬品，我们就只能靠着丧葬费领工资呢？”
　　柳思妍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在地狱醒过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在身边了，入职之后我就卖掉了。好像有一些是高丽时代的，所以卖了不到一半就卖了这么多钱。”她把钱取出来，交到王黎手里，“不过按照道理来说，每个人的家人都会有祭奠吧，却只有我能收到，也是蛮奇怪的。”
　　“现在还能收到？”
　　“嗯，每年的十一月二十号。”柳思妍摸摸下巴，“这样看来我的家族居然延续到了现在啊，每年还拿出那么多钱供奉。”
　　“只可惜我们都没有记忆啊，否则你找到你的家族，说不定就不用每天加班了。”
　　“那是。”柳思妍咧开嘴笑了笑，“到时候我一定给前辈付上几年的租金，让你特别长的时间都可以不用忧愁要住在办公室。”
　　“呀，22届金差使，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我约好了今天签合同。”
　　“我是很想去看看，但是我要去高中一趟，那边的几个鬼还是在徘徊。”柳思妍笑着说，“前辈地址告诉我我一会自己过去吧，就当帮前辈庆祝一下。”
　　“好。”

　　池恩倬身边跟着一只鬼，一直总想要带她走的鬼。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过得这么不好啊，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啊。
　　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也挡不住这只鬼在耳边絮絮叨叨。
　　雨越下越大，她也越走越快。烦躁的心情逐渐积累，忍不住回头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真是。”
　　回头却看不见那只鬼了。
　　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撑着一把黑伞愣愣的看着她。
　　池恩倬立刻摘下耳机，“对不起，我以为……”
　　“没关系。”柳思妍说，她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你是能看见鬼吗？”
　　池恩倬吃惊说道，“你也能看见吗？阴阳眼？”
　　柳思妍愣了愣神，“大概就是那种吧，阴阳眼。刚才那只处女鬼，跟着你很长时间了吗？”
　　“不是，她大概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没对我做什么。”
　　“啊~”柳思妍点点头，“看来没什么我需要帮忙的了。”
　　柳思妍往校门口看了看，几只流浪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刚才跟着的处女鬼更是缩在了几只鬼身后。
　　“没关系的。”池恩倬露出一个可爱的笑，“我头一次碰见跟我一样看到鬼的人呢。我的名字是池恩倬，姐姐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的名字……”柳思妍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她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的。想了又想，只好说，“我姓金，以后叫姐姐就好了，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雨越下越大，柳思妍看了看天，决定过几天再来处理几只流浪鬼的事情。整只鬼缩在伞下，生怕被雨打到。
　　池恩倬疑惑看着她，“姐姐很不喜欢下雨吗？”
　　“嗯，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感觉像是什么人在伤心一样。
　　想起与王黎的约定，柳思妍把伞塞到池恩倬手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伞给你吧。有机会一定会再见的。”说罢转身走入雨中。
　　池恩倬来不及拒绝，定睛一看人群中却没看见柳思妍的身影。
　　“走得真快。”抿抿唇，看看手中的伞，“好不容易碰到一样的人，手机号码还没交换呢。”

　　城堡一样高度的房子，进到里面，巨大的客厅，装饰豪华的餐厅，实木的巨大的餐桌，不打开也十分闪亮到blingbling的灯。
　　“果然是豪宅呢。”
　　柳思妍站在王黎身边，看着房子里豪华的装饰。
　　“嗯，看来我这次眼光还不错。”
　　“当然了，客人。我们家这房子可是非常好的，各种家具都是顶级配置，不论你是自己居住，还是跟朋友一起开party，都很不错。”柳德华说道。
　　“party很不错。”柳思妍翻着在房间里的杂志，对王黎说着。
　　“party这个想法还不错。”
　　“那我们，签合同吧。”柳德华把合约放在桌上，“我去为客人倒杯咖啡。”
　　柳思妍听到咖啡，转头望着自家王黎。
　　“两杯咖啡，麻烦你了。”说完就看见柳思妍笑了笑，继续翻着手中的杂志。
　　柳德华困惑着为什么一个人要喝两杯咖啡，但他还是走进了厨房。
　　王黎坐在柳思妍旁边，“待会你就给我演示一下隐形状态怎么喝咖啡啊。”
　　“OK！”柳思妍把杂志放回去，伸手把自己帽子摘了下来，“现在就要装成前辈的朋友，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那我去门口，前辈要来给我开门。”说罢人就不见了。
　　王黎往外走，正好在客厅，碰见了归家的鬼怪。
　　“似曾相识。”
　　“确实如此呢。”
　　“我听说过你许多传闻。”
　　“我的传闻里有很多水分，来我家有何贵干？”
　　“你住这里？”
　　柳德华手里端着三杯咖啡，“这里家具齐全，您只要住进来……”瞬间尴尬的笑了声，“什么时候回家的，叔叔？”
　　“解释一下。”金信说道。
　　“叔叔，反正这里要空着二十年，我就想着二十年是多少房租啊，所以我就以纯粹的好奇心为出发点……”
　　“你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吗，这家伙……”
　　“您对新住户太没有礼貌了，”柳德华被金信一看，声音瞬间低下去，“他说要开茶店的。”他把咖啡端到王黎面前，“不好意思，我叔叔社会经验太少了，请喝咖啡吧。”
　　“嗯。”
　　柳德华看着手中还剩一杯咖啡，“可是为什么要来两杯呢，客人？您还有朋友要来吗？”
　　正说着，门铃就响了起来。
　　金信看了王黎一眼，“组团来租我的房子啊。德华啊，开门去。”
　　柳德华飞快向门口走去。
　　“租金已经给过了，所以……”
　　“既然如此，租金我会如数奉还，地狱使者过的也不容易。”
　　“合约书……”却见合约书瞬间烧了起来，王黎把它扔在地上，“复印件而已。”
　　“哇，美女。”门口的柳德华说道。
　　“我的咖啡吗？谢谢。”柳思妍拿过咖啡杯喝了一口，“很不错。”
　　金信感觉到来人也是个地狱使者，忽略掉门口的动静，“喝完咖啡就走吧，你们两位，我的耐性只有这两杯咖啡而已。”
　　柳思妍不解，“前辈你刚刚不是签过合约书了吗？”
　　“想看鬼怪发怒的面孔吗，还是你们两位……”金信回头看向门口，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彻底愣住了，“思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