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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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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一会儿,王晨终于有了点精神,没精神还好,有精神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上雨衣下楼推上破自行车,冒雨追到112号找徐秋沫算账。
天还有点微凉,被雨水一激,凉风一吹,王晨倒有了点清醒的感觉,该跟徐秋沫算账吗?或许他就是抵触情绪,只是胡说八道而已,如果他写的是真的,那他不仅是一个吸毒者,还是一个同性恋,一个放荡的同性恋,思想堕落,不可救药,王晨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想起徐秋沫坐在电脑前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摸着老二的下巴温和的笑容,想起他的手指触到他皮肤上微凉的温度,王晨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观音吊坠,他不是坏人,从来就不是。只是有一种力量让他堕落了一段时间,如果有力量能让他堕落,总有一种力量能挽救他。总有办法关心他感化他的,王晨坚定的想。
他按下门铃,对讲机一开,王晨以复杂的心情跟徐秋沫打了个礼貌的招呼:“流氓!”
想不到这两个字如“芝麻开门”一般灵验,门禁吧嗒一声开了,老二跑出来迎接他,踩了一脚水。
这么安静,王晨倒觉得有点奇怪了。他推门进屋,看徐秋沫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奶妈躺在他身边,也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王晨走过去,推了推徐秋沫。
“没事,有点不舒服。”徐秋沫没有动,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是不是病了?”王晨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可是徐秋沫在发抖,身体蜷缩在沙发上,抖得越来越厉害。
该不会是?王晨忽然心中一凛。
“帮帮我!”徐秋沫声音颤抖,有一点点痛苦的表情。
“我怎么帮你?”王晨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真可怕,徐秋沫那样说胡话都无比气定神闲的人,会变成这样可怜的样子,王晨心一酸。
“打这个电话,说我要的东西快送来。”徐秋沫递给王晨一张小纸片。
王晨脑子轰的一声,他果然没有猜错,徐秋沫是毒瘾发作了,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帮他联系毒贩子?他忽然想起书上电影里毒瘾发作的人疯狗一样的发狂,好像能把一切毁掉,看看身边的徐秋沫,王晨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他一下子害怕了起来。
社工工作指南云:对吸毒人员,要用感情来帮助他远离毒瘾,对付毒瘾,亲情是最有力的武器。
“徐秋沫,别这样,你要冷静。”王晨把那张小纸片塞进口袋,定了定神。
“别跟我废话,你到底打不打?”徐秋沫愤怒的提高了音量,用力抓着王晨的手臂,指甲几乎掐到肉里。老二和奶妈都被吓到,跳起来看发生了什么。
“我绝不能打!”王晨吓坏了,真怕徐秋沫就这么把他撕巴了,可是他的语调坚定起来,他忽然有一种非常非常自豪的感觉,好像自己后背发出了万道光芒,他是社工,他要拯救这个失足的人。他想好了,就算徐秋沫把他撕成碎片,他也不会打那个电话。
“徐秋沫,你要冷静,想想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他们愿意看你这个样子吗?他们会有多担心你?他们都盼着你能健康的回归社会,做一个健康的,有价值的人,你想想他们!”
徐秋沫身体的颤抖突然停止了,眼神也恢复了宁静,直勾勾的看着王晨,手也松开了。
王晨也一惊,想不到这句话竟然这么有效,一句话就让徐秋沫恢复了正常,社工手册果然不是骗人的。
“你刚才说什么?”徐秋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瞪着王晨,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怒意。
“你……你这么快就没事了?”王晨看着他,惊呆了。
“你就是特地来恶心我的,是不是!”徐秋沫站起来,激动得在地上走来走去,“你终于有看我笑话的把柄了,是不是?”
老二跟在他身后转了两圈,后来头晕目眩的放弃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晨依旧呆呆的看着他,徐秋沫的表情越来越可怕,他真想扭头就跑,“你……你在发抖……”
“你觉得奇怪吗?”徐秋沫吼了一声。
“可是你抖的和刚才不一样……”
“你就是来气死我的!”徐秋沫走到书架前,拉出一个药箱,可是他的手颤抖着怎么也打不开,狂躁的感觉袭来,徐秋沫一把将药箱扔在地上,药瓶滚落一地。
“你……你怎么了?”王晨吓得跳了起来。
老二发出呜呜的声音,围着徐秋沫,似乎想安抚他,奶妈也惊醒了,在沙发上不敢上前。
“给我那个橙色的瓶子。”徐秋沫终于安静了一点,捂着胸口靠在书架上。
王晨哆里哆嗦的捡起地上的药瓶,拧开盖子,递给徐秋沫,徐秋沫倒出两粒吞下去,跌跌撞撞的躺回到沙发上。
王晨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徐秋沫手边,徐秋沫接了。老二呜呜的蹭蹭徐秋沫的手,徐秋沫轻轻摸了摸老二的头。
王晨呆呆的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你……要不要去床上睡?”王晨傻乎乎的问。
徐秋沫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王晨从沙发上扶起他,徐秋沫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手臂搭在他肩上,艰难的挪动脚步。
王晨推开卧室的门,徐秋沫按下灯的开关,挣脱王晨,倒在床上,头一着枕头,忽然轻轻的哭了起来。
王晨心里一酸,帮他脱掉拖鞋,坐在他身边,徐秋沫握住了王晨的手。
“别走。”徐秋沫轻声说。他的头靠在王晨身上,满脸泪痕,睁着眼睛,空空洞洞的不知看着什么,王晨忽然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他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唯恐说错了一句让徐秋沫再发疯。王晨就只是看着房间发呆,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老式的双人床,老式的衣柜,几件旧红木家具。
也许是药效发作了,徐秋沫的手慢慢放松了,王晨低头看他似乎是睡着了,轻轻放开他的手。徐秋沫穿着一条睡裤,上衣却是一件长袖衬衫,王晨想帮他把衬衫脱掉,又怕吵醒他,于是轻轻的帮他把扣子解开几个。拉过一条薄被帮他盖上,然后下床去上了个厕所,卧室门一开,老二和奶妈闯了进去,老二躺在了床下的垫子上,奶妈趴在了徐秋沫脚下。
王晨忽然想起徐秋沫给他的电话,那大概是毒贩子的电话,明天得交给牛大哥。王晨摸摸还没有丢,赶紧掏出来看了一眼,上书四个工工整整的大字——逗你玩儿。
王晨扶着门框才没倒下。可是他那抽风的症状,又不像逗着玩啊。
他把地上的药瓶捡到药箱里,一根水银体温计也摔碎了,几支针剂也成玻璃渣了。回到卧室关好门,徐秋沫睡得很沉,左臂露在被子外,王晨叹口气,拉起他的手想给他放回被子里,忽然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
徐秋沫轻轻动了一下,王晨慌忙把他的手放下,关上了灯。
他不敢离开,甚至不敢离开徐秋沫身边,只是紧张的躺在床上,离徐秋沫远远的,背对着他。
很久都没睡着,很多事是他不明白的,也许,没必要明白吧。
后来徐秋沫忽然从身后抱住了王晨,王晨被吓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觉得厌恶或者难受,雨已经停了,屋檐滴滴答答的水声响了半夜,他握着徐秋沫的手放在胸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