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又丑出新高度》施夷光

16、016

　　“你方才也给我看了，”洛秋水双手撑着下颚，眼含疑惑的望着他，“可见你并未将我当外人。”
　　三万藏书，她要让大父在彭风郡多待一些时日。

　　奚止被她的话噎住，想到她之前翻书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之人：“若是想看，也并非不可……”

　　洛秋水听见他的话立刻端正坐好，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你是答应了？”
　　她的肤色极白，如同剥壳鸡蛋般晶莹剔透，衬得那双黑曜石眸子愈发漆亮，瞳孔清澈纯然，不见一丝污秽。

　　奚止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他伸手招来不远处的奴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奴仆颔首告退。
　　“三万藏书，若是看得慢，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月，如果你能在一个时辰内看完三册书，我便让你进我家的藏书阁。”

　　他说的“看”是指一个时辰内背完三册书的内容，这是刁难，也是好奇，好奇这个传说中过目不忘的沐宁县君能在一个时辰内“看”到哪儿。
　　听见奚止的话洛秋水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因又能看他家的藏书眼睛亮得不像话，她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善！”

　　奚止见她的神情眉头微挑，心中产生几缕怪异之感，他一个时辰最多能背完两册书，他就不信对面那个小他四五岁的小丫头能在一个时辰内背完三册书。

　　不一会儿，离开的灰衣奴仆捧着三册书进来，这三册书是他特意吩咐挑出来的，第一册是晦涩难通的《归藏易》，第二册是算书《九衍算经》，第三册是史书《列子春秋》。

　　这三册书，《归藏易》和《列子春秋》早在大魏便已失传，而《九衍算经》由无名氏所撰，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他不担心沐宁县君从前看过。

　　“是《归藏易》？”洛秋水早在看清书封上的字时便惊奇得站了起来，《易》为六经之首，可是三易之二《连山易》与《归藏易》皆已失传，没想到今日能看见《归藏易》。

　　“一个时辰，开始罢。”奚止泰然自若接过书放在案几上，他家藏书应当是整个大业最丰富的，每个知晓他家藏书之巨的人都是这副神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洛秋水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专心翻阅着手中的书。

　　她翻书翻得极快，简直不像是在看书，倒像不识字的稚童随意翻书顽。纸从她指尖一页页的往下落，似飞舞的蝶翼。略微泛黄的纸张渐渐在案几上堆出高度，而她手里的书页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如此重复翻阅了两遍，洛秋水忽的停下动作。她将手抵在书上，阖上双眸，长长的鸦羽低垂，粉色的唇张阖间似在自言自语。片刻之后，她拿开手里的书，换了《列子春秋》。

　　奚止瞳孔微张，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之人用同样的方法看完其余两本书，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掩饰。

　　“我看完了。”洛秋水长舒一口气，这样子看书她还是第一次尝试，很有趣，不过还是书更有趣。
　　想到那三万藏书，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奚止：“半个时辰，没超过你说的一个时辰，你答应了我可以去你家的藏书阁的。”
　　奚止不答，转而问道：“‘寡曰：不仁者夏后启’。”半个时辰背完三册书，实在令人有些怀疑真假。

　　“‘寡曰：不仁者夏后启是以登天啻弗良而投之渊寅共工队……’”洛秋水不慌不忙的接口道。

　　“‘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 ’”奚止又问。

　　“‘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则失所为立之矣。譬之若修兵者,以备寇也……’”

　　“今有田广一步半、三分步之一、四分步之一。求田一亩，问从几何？”

　　“一百一十五步、五分步之一。”

　　……

　　半个时辰后，奚止心情复杂的合上书，拧眉像看妖怪似的盯着洛秋水：“我可以带你去藏书阁。”三册书大约十万字，再加上他刻意加大难度，设了一些陷阱，还是没难倒她。问了半个时辰，他能确定沐宁县君是真的完全将三册书全背下来了。

　　有趣，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多谢。”洛秋水笑眯眯接过话，她将《九衍算经》摆到奚止面前摊开，指着卷三上的一竖字：“这个地方，错了。”

　　“应当是‘五斤八两一十二铢、三分铢之四。’”

　　奚止看着书中的“五斤八两十铢、三分铢之二”，有些迟疑的在心中默算了一遍，发现与书里一致，不由松了口气。

　　终于能在另一个地方胜过她了：“此题并未出错。”沐宁县君虽记忆绝佳，但算术到底还是差了一筹。

　　“这儿忘了乘二。”洛秋水指向前面的问题，十分肯定的说。

　　奚止见她说得笃定，忆起她过目不忘的天赋，蹙眉垂首看了一遍题，在她说的那个地方重新算了一遍，还不死心又算了两遍，最后终于无奈的承认是他和书中出了疏漏。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谁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就将三本书背完，还能发现书中的错误。

　　“我们何时能去藏书阁？”洛秋水没有管奚止的纠结，兴致勃勃的开口问。

　　“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奚止收拾好心里的波澜，亲手倒了一盏茶放在洛秋水面前，“不过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县君还是先歇一歇罢。”
　　他穿着件雪色深衣，神情淡然无波，显然已经从方才的震动中恢复了过来。虽还是少年，但举手投足间竟比一般长安贵族还要优雅从容，令人心生好感。

　　能有三万藏书，又岂是寻常人家。

　　“我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罢。”洛秋水眼里心里只有那三万藏书，哪管对面的人如何，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眼巴巴的望着奚止。

　　“走罢。”奚止哭笑不得的起身，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像她这般爱看书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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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万藏书改为三万，感觉五万有点夸张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