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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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许戟欢被姬窈谭晋勒令卧床养伤，不许胡来。所幸北境冬日气候严寒，细作的尸身放置多日不腐不坏，许戟欢便只好安下心来，捡了本兵书拿在手里闲闲看着。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抬头一看，姬窈掀帘而入，一脸欣喜。
许戟欢哼笑一声，“怎么了？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不成？”
姬窈没理她这句，搬了个矮凳到床前，上前两步夺下戟欢手里的兵书，又将她的被子掖好，才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将军，陆黎陆大人来了！他们来时渡金沙河时船出了些问题，这才耽误了几日，幸好将军早就醒了，也不差这两天。可陆大人刚一下马，连口水都未曾喝，便直接往你这里来了。将军，这陆大人长得真好看呀……”
许戟欢早就愣住了，梦中陆黎对她的缱绻情意又浮现脑中。而实际上，她已与陆黎多年未曾见过，即便是在燕京时，陆黎与她说过的话都是极少的，都是她直着根筋地闹着他。眼下她再回忆起那段时光，觉得那时尚且年幼的自己与其说是倾慕他，倒不如说是遇见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小孩子心性的好奇罢了。
如今关于陆黎的两种印象拉扯着她，许戟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甚么样的表情来。
怎来的这般快，到底是没躲掉！
姬窈看她不说话，又窃笑了两下，“有这么个玉雕般的人儿来瞧病，将军的伤口怕是明天就能好了！”
正说着，一只骨节如玉的手撩开帐帘，陆黎夹着细小的雪花儿匆匆进来。许戟欢虚虚看他一眼，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
“阿黎。”
陆黎站定，边解着貂鼠大氅，边粗略看一眼被窝里许戟欢的气色。见她气色尚好，便冲她点了下头，权当招呼过了。
谭晋和其他将领这时候才匆忙赶到。谭晋进了帐，对陆黎拱拱手：“将军的身体还望陆大人好好调理一番 ，我等北境军在此先谢过了。”
陆黎淡淡“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先去外间候着罢。”
谭晋闻言为难地看了许戟欢一眼，许戟欢没有表态，姬窈忙连拉带拽地把他拉走了。
内帐里就剩下许戟欢、陆黎二人，没人开口，一片沉静。隐约还能听见外间姬窈和谭晋压低了声音在小声嘀咕。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将军和陆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身边儿没个人怎么行？”
“还是你与我说的将军与陆大人是燕京旧识，如今他们多年未见，我们两个人杵在那里，教他们怎么说话？若是有事吩咐，我们就在外间，叫一声不也听见了？呆子！”
许戟欢按捺住心头诸多情绪，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陆黎来。她离京时，陆黎身为太医院执掌使陆道坤的长子，已初现风采，一众世家小姐对他倾心不已。而如今几年过去，褪去了青涩稚嫩，陆黎风采更盛，眉眼清俊雅致，举手投足间宛若谪仙。就是面上瞅着忒冷了些，神态漠漠，对什么都不甚在乎的模样。与她梦里的那个倒是陆黎一模一样。
陆黎坐下，许戟欢瞧他将手拢到袖口，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方才示意她伸出手腕来。而当他的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时，许戟欢仍被冰的眼皮一跳。
“没甚么大碍了，好好养着就是。”
半晌，陆黎收回手来，才吐出他进屋来的第二句话。随后也不多话，召唤自己的随身医僮来，写了个方子，递与他。那小孩儿瞧着模样也伶俐，一双眼睛甚是灵气，就是随了师傅的脾性，也不爱说话，接了方子对许戟欢施了个礼，便径直找姬窈煎药去了。
陆黎低头认真收拾自己的药箱，许戟欢不由想笑，他这样倒是又变回她幼时熟悉的那个陆黎了。随后暗笑那梦就是梦，陆黎哪里像那红尘中的多情人？自己实在是多想。
“那个胡人姑娘……”陆黎突然开口，“是你新买来的丫鬟么？”
许戟欢诧异，摇头：“姬窈？她是我偶然结识的朋友，经营着家铺子。时常来我帐中，替我照料一二日常。”
陆黎皱眉，“不知底细，你如何敢用她？”
许戟欢眉毛挑得比方才还要高上几分，陆黎这是什么意思？他怎的就关心起她身边人的情况了？刚放下的心又慢悠悠地提起。
却仍道：“五年前姬窈随她父亲从西域禄番城来北境走商，西北商路一直就不太太平，他们刚出北境便被沙寇盯上，姬窈父亲丢了性命。我那时恰巧路过，便救了姬窈一命。可是有何不妥？”
“她身上穿戴之物皆不是凡品。不是一般孤身一人在外的女子所能负担的。”
陆黎盯着她，许戟欢坦然回望：“你莫要多想，也莫要小瞧了她。她当时一十几岁小姑娘孤身在外，我也曾说要替她找户好人家住着，可她有志气的很，非要自己活出个样子来。你还教我怎么说，将她硬抢回我这都是粗人的军中？且她自有她的本事，这么多年来，我信得过。”
陆黎知她不愿在姬窈底细上与他多说，便也不再多言。俩人一直沉默到药僮端药进来。陆黎待许戟欢一口气喝掉黑棕色的药汁后，将一块儿酥子糖递到她手里。
许戟欢愣了愣，随军多年，她已经早就不需要在喝药后再吃上一块儿糖了。她捧着糖，看陆黎起身欲离去，不知为何哑着嗓子开口叫道：“阿黎。”
陆黎回头，脸上依旧毫无波澜。许戟欢想起梦中陆黎死前，被百姓唾弃谩骂，他也是这般神色，只瞧见她时，眼中才有了分神采。
许戟欢心下一窒，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她绷住发酸的鼻头，笑眯眯道：“许久不见啦！”
……
许戟欢又养了几日，待能缓慢行动后便开始查起这回的遇袭案子。她与姬窈来到仵作处，却不料谭晋正在那里沉着张脸，仵作哆哆嗦嗦在地上跪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许戟欢问道。
谭晋忙上前行礼，随后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卑职无能，请将军责罚。”
许戟欢眯起眼睛：“说罢，怎么回事？”
“卑职日日守着这仵作处，就怕有不怀好意之人来破坏尸体。而今日上午卑职得陆大人身边药僮传话，说陆大人要见卑职。卑职去后，没敢耽搁太长时间，可再一回来却发现仵作被敲晕在地，尸体的左手被连腕斩断，不翼而飞。卑职搜查一遍，却并未发现可疑迹象。”谭晋羞愧地面皮儿黑红，“卑职渎职，请将军责罚！ ”
许戟欢走到尸体处，细细翻查一遍，除了尸体左手被砍以外，没有旁的伤口。她回头，瞧谭晋还跪着，拧眉道：“起来！你确有失职之处，此事过后自去领鞭三十。”
“是。”谭晋垂着头站起来，知道许戟欢是念在往日情分上，酌情减轻了他的鞭数。
许戟欢又问道：“陆黎找你可说了什么？”她看了眼仵作，冲姬窈示意。姬窈召了戟欢手下多年的老兵进来，将仵作暂时带下去看押起来。
谭晋方回道：“陆大人问了许多关于将军伤势的事情。何人所致，何时所伤，以及何种武器。”
许戟欢点点头，并不作声，而是转而盯着那尸体的腕处断痕，半晌冷静问起：“你可记得这人之前的左手模样？”
谭晋回忆道：“卑职先前多次研究过这尸体，这细作显然是个左利手，左手拇指食指，以及虎口处有茧子，指节宽大，生前定然惯于用刀枪剑等长兵。他小指的指甲掉了，创口发烂，似乎养了许久这指甲都没长出来。除此之外，其手背上有一块儿奇怪的伤口……”
“伤口？”恰巧姬窈回来，闻言惊讶道。“什么样？”
谭晋困惑道来：“像条蛇，十分弯曲，却不知道什么样的攻势能造成那样的伤口来。”他以手作刀，比划了一下，“通常刀剑造成的创口长、细且直，即便手的大小不如胸腹那般大，且活动更自如，但这般的弯曲的伤口我却从未见过，愈合的伤口上还有其他细密的伤痕。”
许戟欢环起手臂，手指叩击着小臂外侧。她梦中对于这件事也所知甚少，但有一点更为奇怪，待她被陆黎救醒后，想要细查，这细作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如今看来，若是照着梦境判断，想必除了那被砍去的左手，这具尸体隐藏的线索还有许多，只是这细作的同伙之人还没想到而已。
许戟欢又转身去验尸体，那尸体身上穿着大呈骑兵统一发放的军服，她先将这套衣服好好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接下来便要剥了去。
她刚解开尸体的衣带，谭晋结结巴巴地惊呼道：“将、将军！”
许戟欢好笑地斜了他一眼：“叫什么？我在军中这么多年，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你们大夏天的光着膀子下河，怎么就不知道避着我点儿了？”
谭晋大感冤枉，有些埋怨地抹了把脸：“就那一次！谁知晓你在河边儿那大石头后歇息呀？我们还是特意挑着你不在的时候才下河的，可回来就被许大将军罚了一顿。可再没下次了！诶呦，将军，您快饶了我罢，要是大将军知道，这回可就得扒了我的皮了！”
许戟欢动作不停，嘴里应付着谭晋：“我就查查上身和腿，其他更隐秘的地方我也不与你抢，你喜欢便让给你罢！”
谭晋还待凑上前来劝上两句，姬窈敏捷地跳过来，大胆地与许戟欢一道研究，直接将谭晋挤到一旁去。谭晋对着个漂亮娇媚的大姑娘更是无法，只得连连叹气。
许戟欢一处一处查去，直至查到尸体的头皮，才停住动作。她从腰间抽出把匕首，将尸体的头发尽数剃下：“瞧这里。”她招呼谭晋与姬窈二人。
二人探过身来定睛细看，在尸体青黑色的发茬中，有七个大小一致的红点，分布不怎么均匀地排列在那头皮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