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翼齐》浅暗深深

21、母女

　　走过安静狭长的医院通道，推开特护病房的门，苍白孱弱的母亲微睁着双眼看着她进来，关门，像是等候已久。
　　病床一旁是已经撤下的呼吸机，可她身上还是插满了细管，萧翊翎微微掀开被角，看到她因为输液已经发青发紫的手背，觉得很刺目，眼泪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
　　她颤抖着轻轻拉过那只曾在幼时抱抚过她，也在争执时掌掴过她的手，觉得恼怒，但更多是自责，“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你回来了。”因为虚弱，她对她的语气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温声细语，让萧翊翎恍惚觉得她和母亲的关系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翊翎，将你叫回来是我最后有些话要交代你”，她伸出另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亲亲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神色安详，语气平静：“能听进去最好，如果听不进去。。。”
　　原本抚在她脸上的手，轻轻刮过她的鼻头，“如果听不进去，我再也拿你没有办法了。”
　　小时候她犯了错，母亲就刮她鼻头，她一向觉得很受用，而且小孩子多数时候故意犯点小错，为得大多也是赢得大人的关注。也不知后来怎么的，年纪越大，母女两个之间像这样温柔平和的时候越来越少。
　　“妈，你说，我听着。”连叫得一声“妈”的时候都是久违，她坐上床沿，整个人轻轻伏在母亲的肩头，母亲亲拍着她的背脊，轻柔的话语自头顶上方传来。
　　“我知道你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你这性子像极了你父亲，所以你小时候我由着你惯着你，可等你渐渐大了，我才惊觉似你这般感情至上、肆意飞扬的处世态度对立仑来说却是危险，是隐患，所以从那时起我开始事事拘着你，管着你。可没成想，越是要管你，你越是与我对着干。。。”
　　“妈，我。。。”她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因为她看到母亲眼底的笑意，全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反倒多了几分宠溺。
　　“你呀，聪明是聪明，聪明得世事通透，却独独看不清自己真正要什么。你自己想想有多少次仅仅是为了可以与我对着干才选择逆我的意。。。”
　　她似有所觉，知道母亲意有所指，出言打断道，“可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母亲，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顾昱淸精明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女儿话里的真诚与笃定，该说的、该劝的在她决心与那人成婚之前她都说尽了，而她此刻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将如今已然沉浸爱情漩涡的女儿给拉出来，“我知道，翊翎，我知道你将他看得很重要，也许重要过我，也重要过立仑。。。”
　　“不是这样的，您和他对我来说没有比较的意义，你们都是女儿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对于立仑，我知道，我可能做不到您那样全身心投入，但该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担，您要信我。”
　　“我当然信你。”看着她认真坚忍的表情，顾昱淸忽然觉得很放心，这个继承了她与丈夫所有智慧与心血的女儿，一向不会叫她失望，她暗暗舒了口气，“时间，都交给时间，翊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不能解决的，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当然，作为母亲，我永远都祝福你，我亲爱的女儿。”
　　母女两个常年的冷战与对抗这一刻变得不值一提，两个人相依相偎在一起，母亲絮絮地说着，而她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