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则乱》夕*

20、第20章

　　就好像马媚说的，李文志是个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家里很有钱，不过并不常驻L市，东平山庄这房子，只是他在L市的一个落脚点。
　　他承认自己认识王茜，还包养过王茜，但是王茜三个月前就突然不跟他联系了。家也不回，他以为她又攀上高枝走了，就把她的东西打包了。放到物业等她来拿，然后很快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的话毫无道理，王茜走得时候，没给他留任何话，就这么失踪了，他不报警不寻找，也没任何举动，就这么把她扫地出门了？
　　李文志不愿意从B市到L市来协助调查。
　　怎么看怎么可疑。所以，刑警队这边兵分两路，一路到B市去找人，一路将房子封闭起来进行痕迹鉴定。期间来了一个美女，也是个模特，吵吵嚷嚷了一番之后，被强制留下了联系方式录了口供之后离开了。
　　这个女的是李文志两个月前才认识的。也是个平面模特，在蝴蝶酒吧见面就打的火热，她压根不认识王茜。
　　去寻访李志文的人也很快回来了，除了证明李志文这个人确实是个垃圾以外也没有太多的收获。不管李志文的行为多么不合常理，但是至少他在可能的案发时间确实不在国内，那厮居然是结婚了，刚带着新婚老婆跑新西兰蜜月旅行去了，大约去了二十多天，都有出入境的记录，而且回来了之后，又跟着老婆去了老婆娘家继续摆酒庆祝，这些都找到了酒店的录像和人证证明，他老婆家山西的，距离L市不远不近，你说他找到时间作案，抛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一大群亲友中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键的问题是，他说他毫无理由杀王茜。
　　王茜不过是他包养的一个女模而已，他跟王茜也没多深的交情，他的社会关系也就是做生意上往来的那些人，而且一年到L市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如此残忍地杀害王茜并没有理由。
　　因此，从目前的证据，只能限制他出境，由B市警方监控他的行为，排查他的一些社会经历。但是暂时无法将他和王茜的死联系起来。
　　于是侦破的方向又回到了王茜在失踪之前的行为踪迹上。
　　因为法医鉴定的结果，王茜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去年十月左右，距离现在大约四个月，因为去年是暖冬，所以尸体浸泡在水中，腐烂的比较快，而且发现尸体的环境比较复杂，很难获得有意义的痕迹线索，甚至因为当地复杂的水文环境，都很难确定尸体是就地抛却的，还是根本是从别的地方抛弃后，顺着水流到达发现尸体的那个水库的。
　　杨智他们只能根据马媚提供的线索，寻找王茜生前的行动轨迹。许嘉熙开始看王茜失踪前后在摄影工作室附近的监控录像，大概看了足足有七八天，看得眼睛都直了，大致确定，在去年十月二十三日，王茜完成了一个网店的系列服装的拍摄后，就再没有在当地出现过。东平山庄那边的监控也显示，王茜从那个时候起，也再没回到过东平山庄。
　　而李文志，早在十月十五日就出境去了新西兰，在十一月十七号才回到国内，基本可以排除李文志杀人的可能性。
　　涂云跑来找许嘉熙咬耳朵，觉得那个李文志看着就像个人渣，好像他那样的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亲自杀人，要杀，也是买凶杀人，自己跑国外去，正好有不在场证据。
　　许嘉熙也觉得，李文志长得就像个人渣，就是靠钱，不然真不知道哪个女的能看上他。可是他的杀人动机呢？就好像他说的，他给王茜花钱，给她不要钱的豪宅住，王茜陪他睡觉，陪他出去应酬，这是两情相愿的事情，他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大不了就是偷税漏税，以次充好，怎么也轮不到杀人的地步。B市警方都查了也有半个月了，怎么查，这姓李的就是个商人，家里做房地产起家的，爹妈已经移民国外了，他在国内继续做生意，生意不好不坏，人缘不好不坏，娶了个老婆，是山西那边的煤老板的女儿，两个人在国外遇上的，一个背景，不冷不淡地处了几年，到了年龄就结婚，实在找不到特殊的地步。
　　在L市这边，认识李文志的人也并不多，他在这边的时间不长，就是来进货，固定的供应商，也是这边的老企业了，说李文志做生意还是比较踏实的，货款偶尔拖欠，但是决不会引发矛盾，总而言之，他的小蜜被杀了，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王茜的社会关系更是排查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她那样的女孩子，说起来社会关系复杂，可是实际上，社会关系虽然广，但是深度却很浅，认识她的人很多，但是很多人压根对她只是有个印象，对于她根本没有什么了解。跟她交情不错的马媚，对于她的情况也没有太深的了解。
　　去到王茜在四川的老家调查，她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母亲就是个农村妇女，家里还有一个哥哥，拿妹妹寄回来的钱付了房子的首付，现如今和她嫂子两个人辛辛苦苦地供着房子，养着孩子。都是普通得不得了的一般人，而且王茜差不多三年都没回家了。
　　家里只知道王茜有个男朋友，很有钱，但是家里叫了好多次，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但是王茜都没有回音。后来人都很少往家里打电话了。家里人知道王茜死了，她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她母亲默默流泪。她哥哥她嫂子，互相看来看去，居然也是一样无话可说。
　　总之，没有动机的杀人案，其实是最讨厌的。
　　一切都只能从物证开始从头调查。
　　王茜死亡前可能发生过粗暴的□□，但是并没有留下任何生物学的信息，能看出来的只有□□的充血肿胀，和大腿内侧的青紫痕迹。这些痕迹不能让人判断，她是否是被性侵过。
　　从她空空如也的胃肠看起来，她至少是超过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她失踪的那天刚拍过的是一个泳衣系列的广告，那个摄影师告诉杨智，一般泳衣模特的要求是挺高的，一点点身材变形都可能影响拍摄效果。所以模特在拍摄泳衣广告前，虽然知道后期图片可以P，但是也都会尽量修饰自己，一般情况，都会在拍摄前空腹一段时间。
　　所以，她拍摄完毕之后，应该很饿了，应该就去找东西吃饭。
　　她胃里还是空的，说明她离开摄影棚，可能还没来得及进食，就遭到了劫持。
　　许嘉熙反反复复地看摄影棚外头的监控录像。
　　可惜的是，跟很多专为淘宝网店服务的摄影棚一样，那个摄影棚也挺偏僻的，但是却是在一个人口很密集的城中村里，监控录像有，但是断断续续的可以监控到王茜离开摄影棚之后的行迹。
　　从监控里可以看出，那天天气很差，正在下雨，王茜对那里很熟悉，走出城中村的时候，不时避开大路，走一些比较僻静的捷径，一路打着伞低着头，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得飞快。许嘉熙反反复复将视频看了无数次，突然跳了起来，给马媚打了一个电话。
　　马媚表示，她们当然都有打车软件，因为要是工作机会多的时候，一个场赶另一个场需要衔接的很紧，所以不仅有打车软件，一般都有相熟的司机。在城中村那一片，公交不方便，的士也少，基本上她们都用叫车软件的。
　　许嘉熙就查了王茜经常用的滴滴打车的资料。
　　发现就在王茜失踪的当天，她的手机里最后两个通话记录，就是打给一个专车司机的。
　　他们马上就找到了那个专车司机。
　　可是就那个专车司机说，王茜是他的老顾客了。一般来说只要王茜打电话，他在附近，都会去接王茜。可是那天两个人说好了，在康王路口上车，可是他等了半天她都没出现，他把车开走，兜了一圈回来她还没出现，他打电话过去，她也没接。他被交警赶的太厉害，不敢老等，就又走了。王茜后来也没打过他电话。他的车注册过的，有正规的手续，还有GPS定位信息，经过比对，他说的都是实话，在康王路的监控一路看下来，也确实发现他一共在康王路兜了三个圈，确实没有接到王茜。
　　他的车子也被痕迹鉴定组的人查了个底朝天，没有血迹也没有别的痕迹，没查到任何东西，倒是把那个司机吓得够呛。
　　不过经过这样的调查，至少可以推断，王茜确实是二十三日中午左右在从摄影棚到康王路路口一带失踪的。
　　杨智带着大家又去勘察这一段道路，也正好，是个下雨天。
　　春寒料峭的，又下雨，许嘉熙一路跟着走，一路查看道路情况，那把小雨伞根本挡不住随风乱飘的小雨点，更要命的是，城中村的道路也很糟糕，道路不平，就有很多小水洼，积水乌黑乌黑的，巷子里自行车，电动车，三轮电动车乱窜，溅起的泥点子真的是防不胜防，躲不胜躲。她打着一把小伞，几次都差点被穿行的电动车给带到阴沟里去。
　　杨智托着下巴坐在车里，琢磨了半天，车都没下就回去了。路上给许嘉熙等人发短信，让回去，查这一带的电单车电动车。
　　一干人回到队里，就看见杨智正在喝咖啡，一身光鲜的，跟他们这群人一身的狼狈根本没法子比。
　　杨智优哉游哉地笑，“你们看许嘉熙，从来不穿高跟鞋的，在那里打着伞，几乎都站不住，走不动。那王茜的脚你们都看过，那是一双穿高跟鞋的脚。”
　　方耀楠眼睛一亮，“所以以王茜的性格和实际情况，她根本不可能徒步走出城中村，她肯定是搭乘了电动车之类的交通工具。”
　　大董也明白了，“而在康王路，专车司机根本没接到王茜，所以王茜很有可能是在搭乘电动车的时候出了问题。”
　　杨智得意地一笑，“查，这些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有多少消息，只要深挖，总能知道。”
　　有的时候你不服气杨智也不行，虽然年纪都是差不多，但是他这个人就是精，就好像上次他能很快分析出犯罪分子最可能的抛尸地点一样，对于证据的敏感性，总比许嘉熙这样的快一点。他都开始行动了，许嘉熙还在那里慢慢地“恍然大悟”。
　　电动车载客，因为安全性实在太差，而且很多司机完全无视交通规则，所以早在半年多前就被取缔了。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从城市发展的角度来说，电动车载客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市民短途灵活出行的需要。尤其是在规模庞大的城中村里，没有公交车，出租进不去也不愿意进去，你要从城中村的一头穿到另外一头，搭乘电动车是个非常有效的选择。
　　因此，在马路上被取缔的电动车，现如今很多都集中在各大城中村，批发市场，酒吧街一带。
　　这些人很多人都是老乡带老乡，渐渐的，都形成了规模。
　　你要打听事情，就要从他们内部入手。
　　许嘉熙勤勤恳恳地挨个去问，四个月前某天，有没有人搭载过一个时髦的红衣服女郎。
　　当然这一圈问下来，累的要死，却一无所获。
　　首先，这些人是以拉人拉货为生的，一年到晚都在拉，谁能记得那么多？更何况，这一带淘宝摄影棚不少，漂亮的淘模一大票，现在的漂亮女孩画了妆长得都一样，要不然当初许嘉熙拿着王茜的照片在淘宝上比对了半天才比对出来。
　　杨智和李洹就问得有技巧多了。
　　他们问得是，在他们这群拉客的人中，有没有人突然有异常的情况，比方说，突然有钱了，突然离开了，突然生活模式不一样了。
　　渐渐地就拉出了一个名单。
　　他们开始悄悄地一个个排除。
　　在此同时，李文志突然又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
　　之前确认了王茜的身份了之后，他们曾经查过王茜的电话和银行卡信息，结果什么都没有。
　　可李文志前段时间被警察查得心烦自己也忘记了，他曾经给过王茜一张银行卡，那种带有信用卡功能的银行卡，让她帮着自己打理那套房子的一应杂事。因为这张卡的事情一向是关联还款的，而且额度也不大，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冷静了下来，突然就想了起来，一查询才吓了一跳。
　　他发现在王茜失踪了之后大概十五天之后，这张卡陆续被人提款了三次，大约取走了三万块钱。
　　他赶紧通知了警察，警方也很快地调取了取款机的视频资料。
　　可大家看了视频真是差点没有气死。
　　来取款的是个雨天，来取款的人穿着最常见的那种墨绿色的橡胶雨衣，头上还带着一个摩托头盔，别说是脸，整个人连个缝都没露出来。不用说，肯定是刻意伪装的。
　　一张卡，额度二十万，现金提款额度五万，一天就全取完了，换了三个地方，都是这个打扮。从视频分析来提款的人的路径，两次都分析到公交上，可现如今这几路公交上根本没有摄像头。一次是他自己骑电单车来的，但是雨衣超大，把整个人都盖住了，压根采集不到形象，不过好在虽然城乡结合部天网系统还不完备，但是断断续续的，还是追踪到了这个取钱的人的行动轨迹。
　　最起码可以肯定杨智的判断，这个人肯定就是在摄影棚一带的城中村活动的人。而一个叫张鹏的电动车司机在刑警们的眼中越来越可疑了起来。
　　张鹏，三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五，当过保安，也当过快递员，后来一直在这附近跑电动车。
　　他家就是附近农村的，结过两次婚，都离婚了，只有一个孩子，他老娘在养着。家里很贫困，没钱没房，地被征用了，补偿款也没有到位。
　　总归就是一个颇为悲情的底层劳动者的形象，据认识他的人描述，这个人性格阴沉暴躁，而且最近在附近出现的时间很不固定，还有人说他突然有钱了，一直在附近几个暗娼那里混。
　　有几个人都认出，那个穿雨衣的身影很像张鹏。
　　在当地派出所的帮助下，张鹏很快被监控了起来。
　　而且突然一条新线索出现了。在西城区一个旧手机回收店里突然找到了王茜的手机。
　　店主平时销赃的见多了，而且丢手机这种事情，警察也很少有追踪到底的。一般警察不来查，他就不管，警察来了，他到是很配合，立马就把来卖手机的人的影像资料给拿出来了。
　　张鹏卖手机的时候，刻意避开各种摄像头。可店主是个有经验的，在店里设置了好几个摄像头。以至于来卖这个手机的时候，张鹏虽然带着一顶鸭舌帽，有些刻意地避开了侧上方的那个摄像头，但是还是被店主身前的一个隐蔽摄像头捕捉到了完整的影像。
　　有了这个线索，抓捕张鹏就有了依据。
　　那边一直监控着，有了逮捕书，立刻就将在家里睡觉的张鹏给抓了起来。并且对他的住所立刻进行了搜索。
　　只可惜，却什么也没搜到。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映。
　　张鹏不仅在这一处开电动车，以前他是从老客运站那边过来的。
　　于是又到老客运站那边排查，很快又发现了张鹏的一处出租屋。进去搜查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血迹的痕迹。
　　经过法医和痕迹勘察，初步可以断定是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有了这些证据，张鹏也就放弃了抵抗，一五一十地将整个作案过程全部招供了出来。
　　张鹏和王茜并不认识，只是那天鬼使神差，王茜打了他的电动车，要从城中村西边坐到东南边的大马路上转顺风车。一路上车很多，张鹏淋着雨，不停在人流车流中穿行，王茜却嫌弃他的车子颠簸，说了很多抱怨的话。
　　尤其是还一路吹嘘她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她过的生活如何高端，跟张鹏这种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她越说，张鹏本来就扭曲的心理就愈发扭曲。正好有一阵雨突然下大了，张鹏就拐进一条小巷，说是躲雨，却趁着没人，返身将王茜掐晕，然后用雨布遮掩，一路拉到老客运站那边的出租屋。
　　在那个出租屋中，张鹏对王茜进行了□□和殴打，逼她说出了她随身携带的银行卡的密码后，将她杀害并分尸。
　　因为王茜身材娇小。于是他索性用一个不常用的大行李箱来盛放尸体，还根据电视里刑侦剧的提示，将尸体的头手砍了下来，另外处理。这就趁着过年回家的时候，将装尸体的箱子扔到了一条河涌里。尸体在河涌里泡了这几个月，不知道怎么就被冲到了水库。
　　这就有了本案开始的时候，在水库发现尸体的那一幕。
　　他本来是回老家躲了一段时间的，但是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就觉得尸体不会被发现，于是就回到了城里。而且乔装打扮，取走了王茜银行卡里的钱。
　　警察问他，那王茜的头和手去了哪里。
　　张鹏就流露出一抹诡异的表情。
　　根据他的招供，在老汽车站那边的出租屋门后有一块很大的水泥块。大家都以为，那是用来顶门的。可没有想到，王茜的头和手就被张鹏用水泥浇灌到一只纸箱里，撕掉纸箱之后，就只看见这么个大水泥块。
　　仔细想起来，这个案子，简单，却异常的凶残。真可谓细思极恐。
　　方耀楠说这叫装逼遭雷劈，大家都说他没有口德。王茜虽然是个虚荣的女人，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惨死于张鹏之手的理由。
　　只是这个社会戾气太高，这是做刑警的人不能控制，却极力避免的。只有尽可能的抓捕所有的犯罪分子，才能让这个世界戾气减弱，祥和之气更加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