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乐莫乐兮新相知》玉羽儿

234、嘉礼（6）

　　白子画心中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该不该跟花千骨说这个故事，怕一不小心聪颖如她就会联想到她自己身上。然而，他的心底又有无尽的情感迫切想要向她倾诉——那段他最痛苦、最悔恨的记忆，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她怎么可以一点儿都不知道？怎么可以？
　　“天下曾经大乱，灾害频发，整个人间生灵涂炭。”终于，说出了扣，尽管玉碎般的声音此时已然变得低沉和沙哑。
　　“居然有这种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花千骨美目微瞠，从未想到过脚下的太平世界竟然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浩劫，不由一阵难过。忙追问道：“为何会如此？”
　　白子画哀伤的目光不自然地移向远方，心中的疼痛已经如同千万把钢刀穿刺而过。颤抖的薄唇良久说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才轻缓地回答：“因为洪荒之力被释放，妖神出世了……”
　　“洪荒之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相传洪荒之力可以毁天灭地，得到这股力量的人会化为妖神天下无敌。花千骨这几年早已熟读《七绝谱》和《六界全书》，她记得曾在《六界全书》上读到过，上古妖神出世祸害苍生，众神合力将其封印，妖魂灌注于十方器物之中，是为后世的十方神器。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觊觎者众多，所以十方神器的去向一直是仙界最大的秘密。
　　花千骨秀眉微拧，不解道：“此等大事，为何我从未在《七绝谱》和《六界全书》中读到过，也不曾听你们说起？”
　　“你看的《七绝谱》和《六界全书》尚未更新补全，所以没有记载。”至于为何没人向她提起，白子画选择避而不答。
　　虽然明白浩劫已经过去，但花千骨还是很紧张，不安地将手上夫君的袖子揉搓起来，急急追问道：“那、那后来怎么办？那洪荒之力真有书上说得那么厉害吗？”
　　“那是自然。不然为何仙界要费那么大的工夫来将洪荒之力封印。”白子画颔首道。
　　花千骨眉头拧得更紧了，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着夫君天真地问：“那跟师父你比呢？”
　　白子画苦笑道：“妖神是神，我纵使身为上仙亦是望尘莫及。”说到此，昔日在七杀殿中被小徒儿挟制、囚禁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恍若隔世。当时的他真的是在武力上没有丝毫的胜算，唯有智取一条路。当然，最后智取也以失败告终。他算到她会折腾他，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平日里温顺乖巧的小徒儿竟然……！唉，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那究竟是受邪恶的洪荒之力影响，或是她的本性的暴露。
　　忆及往事，白子画的脸上再也藏不住哀伤。花千骨瞧见他的反应，一颗心不禁揪了起来：“你跟妖神交过手？”一定是这样的，她之前时不时就会听幽若那丫头讲长留上仙白子画是如何如何厉害，不仅法力无人能及，还是位高权重的仙界第一大派掌门。洪荒之力现世，他即便自己不主动请缨，亦会有人推他上前，而那妖神……不敢想象那会是多惨烈的一场恶战啊！
　　“师父……这么大的事情，我竟什么都不记得了……”花千骨红了眼，回身环抱住夫君，心疼地问：“那妖神有没有伤到你？如今可好了？”
　　白子画见小女子如此担忧，心头复又涌起一股暖流——即使失去记忆，她的反应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你放心，我没事……”
　　“师父，你不要瞒我！”花千骨以为白子画恐她担心，有意轻描淡写瞒着她，实际上不知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她的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一些血淋淋的画面，一颗心都要碎了，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哑声埋怨道：“方才你还说妖神是你望尘莫及的呢！与她对峙你如何能全身而退？如今我们夫妻一体，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复生后的花千骨的确跟从前不一样，不再处处小心谨慎唯恐遭师父嫌弃，而是敢于暴露自己的真正的情绪。这样的变化让白子画欣喜又无奈：欣喜的是他终于得到一个完整真实的她，无奈的是小徒儿越来越难“管教”了。
　　“小骨莫急，师父真的没受伤……”白子画见爱妻仍旧低着头，竟像是真的生了气，忙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抚情绪。唉，过去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服服帖帖，如今却要放下身段去哄。
　　花千骨并不买账，抬起头来拧眉凝视着一脸真诚的夫君，像是下了决心，骤然抛出心中久存的疑惑——“既如此……那你背上的疤痕又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是长留上仙始料未及的，他的双眸陡然瞠大，身体微僵，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何说？
　　如何说！
　　诛仙柱、消魂钉，多么可怕的回忆，一直是折磨他的梦魇！
　　如何说……
　　花千骨将白子画的反应看在眼里，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连日来坦诚**相见，早就注意到师父背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圆形疤痕，心疼之余亦感慨白玉有暇，虽有疑惑但一直都没有问他。现在想来，便的是妖神伤的——除了妖神谁还有本事在六界第一人的身上留下如此狰狞的印记？
　　白子画面色苍白，转过脸去，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想多了……此伤，跟要妖神无关……”
　　不可说，不敢说，不能说！
　　白子画万分后悔今天不该带花千骨出来，他的初衷只是想带她好好看看这个她用生命修复的世界，现在一切都完全背离了。为免被继续追问，他咬牙强忍心中的伤痛，避重就轻地解释道：“那妖神本性善良，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洪荒之力。最后为了拯救天下，彻底消灭洪荒之力，她……以身相殉，成全了大义……”
　　尽管长留上仙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强装镇定，但一滴冰凉的泪还出卖了他——他是个不称职的掌门，更是个不称职的师父。无论是天下苍生还是自己的徒弟，无论大爱还是小爱，他一个都舍不下，却没有一个能守得住。可怜长留上仙狂傲自负了上千年，最后还要小徒儿牺牲自己来成全他的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