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

      晨晔到瑞士的第四天在阿尔卑斯山深处的小镇,白天享受过皑皑雪山的壮丽,下午回到住处时浑身酸痛。

      他一头扎在床上就不想起,房间门被推开,Stanley看他这副死狗样就笑出了声,“你这体力不行啊?”

      晨晔翻了个身,人贴着软绵绵的垫褥,想着Stanley比他小一岁,不要脸地说:“尊老是美德,照顾一下老人家的情绪。”

      他本来打算一个人出来的,Stanley那天看到他收集的旅行资料,建议两个人结伴同行。反正现在Stanley该想通的都想通了,晨晔也没反对,出来都是人生地不熟,结伴的确方便相互照应。

      真是万幸,隆冬,滑雪胜地,镇上来往全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下榻在半自助似的旅店,共用大厨房自己烹饪的那种,要是换成自己一个人,晨晔也过去凑热闹了,多一个人才选了这间家庭式的小旅馆,只要能赶上时间,晚餐就可以由主人提供。

      滑雪固然消耗体力,但晨晔也不是第一次,本来是觉得自己完全能兜得住的,今天上了一下所谓胜地的中级雪道,才知道自己那点经验真是三脚猫,可能也是海拔高的原因。总之他很佩服那些老手从山上下来就像到公园晨跑了一趟似的,照样能跑能跳能自己做饭,他现在能躺就不想坐着。

      但Stanley问:“我给你把食觅回来?”晨晔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起来,揉揉酸痛的腿,“走吧,一起去。吃完出去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把大好时光都耗在旅店里,太颓废。

      晚饭吃完,从旅店出去,Stanley对他说:“爱尔兰大胡子中午退房了,刚才Carla说晚上要来个新房客。”

      Carla就是旅馆主人,她家外租的房间有三个,Stanley和晨晔各住一间,Stanley嘴里的爱尔兰大胡子就是另外一位房客。

      小镇晴朗的傍晚,从远处的雪山到脚下、镇上的房屋、行人,所有都被苍穹夜幕笼在或深或浅的幽蓝中,路边小店窗子透出的灯光是金色,很有些梦幻似的色彩,晨晔陶醉在其间,没当一回事,“嗯。”

      回到旅馆,他看见了穿着滑雪服的沈余舟。

      沈余舟行李还背上身上,看起来风尘仆仆,Carla见晨晔回来,用英语对他们说:“我想你们应该有兴趣认识,这位是沈,和你们一样,也来自中国。”接着又向沈余舟介绍晨晔和Stanley。

      沈余舟只朝晨晔看,晨晔回之以微笑。

      Stanley呵地一声,“难怪沈陆昨天问我人在哪,住在哪。”

      可这还不是全部,他们刚准备跟着Carla往楼上去,门铃响了,Carla立刻转身下楼,很快,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用英语说道:“请问沈余舟是住在这儿吗?我是他的朋友。”

      晨晔看见沈余舟像是一愣,他身子后仰朝门口望去。门口男人眼光跟他对上,神色也浮出一丝惊讶,晨晔又笑了,郁寻安,这就有点意思了。

      郁寻安不知道沈余舟是追着晨晔来,但沈余舟出发前总算明白晨晔不是自己一个人。说出真相的还是沈陆,沈余舟春节不在家过,必然要对家里人交待,沈陆一听说他是来瑞士,立刻变了脸色,接着巧舌如簧,话讲了整箩筐都是一个意思,让沈余舟放弃这次出行。

      沈余舟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一逼问,果然,Stanley黏在晨晔身边。但也多亏沈陆,他才能这样快速准确地找到晨晔的位置——晨晔这几天关了手机跟外界完全隔绝,但沈陆能联系上Stanley。

      现在晨晔是找到了,放在眼前的问题是安排房间。

      沈余舟在镇上下火车后才碰见郁寻安,当时有些意外,只打了个招呼,就匆匆按网上订好的位置找过来,没想到郁寻安还真是跟着他来的。

      郁寻安对屋主人解释他没提前订房,恰巧碰见有沈余舟这么一个熟人在,想跟着沈余舟投宿一晚。Carla是个热心人,也可能正逢旅游旺季,确实房间不好订,她征求了一下沈余舟的意见,当然带着些偏向,她话尾加了句,我知道你们中国人非常有人情味。

      沈余舟说:“行,”又转头看向郁寻安,“晚上,你住我房间。”

      投宿的四个人之间,过去或者现在单单双双几个箭头,晨晔自己都数不清,沈余舟和郁寻安跟Carla在楼下厅里说话,他本来觉得没关他什么事想回房间,但Stanley看好戏似的把他拽在栏杆边上围观,胳膊还压住他的肩,整个人都伏在他背上,于是他就真围观了全部。

      沈余舟这最后一句话说完,晨晔听见Stanley在他耳朵边上小声戏谑,“那位够缠啊。”说的是郁寻安。

      肩被放开,晨晔站直无所谓地笑:“这不正好?”确实正好,这晚上过去,沈余舟以后应该再没那个脸跟他若有若无了,干净利落。

      但沈余舟这次显然让人意外了,晨晔看着他们上楼就跟Stanley一起回房间。二楼的走廊很窄,晨晔两人在前走,另外三个人跟在他们后面。听见Carla打开了房间门,“就是这儿。”可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随着晨晔越走越近,晨晔一回头,是沈余舟。

      沈余舟拎着行李直接越过他,看着前头对着的两扇门,“你住哪?”

      晨晔一愣,“哈?”

      沈余舟停下脚才回头看一眼他和Stanley的位置,接着一把推开左边的房间门,“今天收留我一晚。”说完,两条长腿无比果断地踏了进去。

      晨晔好一阵愕然,哭笑不得。听见Stanley凑过来问:“需要骑士吗?五折的。”他摇一下头,推开Stanley的脑袋,“我可以。”

      可不可以都是他和沈余舟两个人之间的事,现在沈余舟都远涉重洋地追过来了,晨晔也不想再装傻充愣听之任之。他已经被拒绝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完全想不通沈余舟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晨晔关上门,沈余舟已经脱下外套,正坐在沙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接着又是电源,自顾自地安顿行李,完全没在意房间的主人根本就没对那“收留”两个字发表过任何意见。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黄晕晕的光照亮沈余舟周围的一团,晨晔踱过去,站他身前站住,那一片不算大的光亮就罩住了他们两个人。

      沈余舟本来垂着头摆弄电脑,眼光落在他脚上的时候,似是顿了下。

      晨晔望着男人乌黑浓密的发顶,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两个房间,你住哪不是一样不合适?”要说前任,郁寻安是,他也是,沈余舟看来是不打算跟郁寻安有什么了,他对沈余舟又何尝不是?滴水成冰的冬夜,晨晔倒不是一定恶毒到非得把沈余舟从这幢房子折腾出去,可就算人留下,他也总得说点什么挑明自己的态度。

      但不知道是他表述得不够清楚,还是沈余舟理解有问题,他话说完,沈余舟抬头,漆黑深邃的双眼,缓慢地向上逡巡,然后对上了他的眼睛。

      对视的片刻,晨晔恍惚觉得沈余舟似是憔悴了些,他听见沈余舟说:“不一样。”

      而后,他的腰被沈余舟伸手抱住了,晨晔身子一僵。

      而沈余舟的脸已经贴住他的身体,声音就从那个位置传过来,闷闷的,“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很多年前,我就应该说到你懂为止。”

      眼前的男人像是只受伤的困兽,极为寥落也极为颓丧,晨晔一时愣住,没想着立刻推开他。可是,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什么不一样,蚊子血和朱砂痣?

      晨晔本来想说当年的事不用再提,不管发生了什么,谁亏欠谁,说到底就是一次恋爱不成那样小的事,他们解脱自己,继续往前走才是正道,他是这么做的,现在也希望沈余舟亦能如此。可没等他说话,猝然而来的一阵急促砰砰声击碎方才难得的安静,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

      是的,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十分钟后,房间里头的人变成了四个。

      里屋中间小几上摆满了食物,除了晚上出去从超市带回来的烤过的德国香肠,芝士面包,啤酒,还有晚餐没吃完的炖牛肉。

      Stanley盘腿坐在小几前,拉开一罐啤酒递到晨晔面前,刚才敲门的就是他,毕竟两位新房客来错过了晚餐时间,他拎着一袋子吃的过来也不算打扰。

      晨晔接过啤酒罐,也盘腿坐在厚实的羊皮垫上,胳膊肘撑着Stanley这边的桌角。他对面,郁寻安用面包卷着香肠吃,郁寻安刚才是跟着Stanley进来的。

      而沈余舟伸长一条腿坐在晨晔的左手边,只是拿着酒闷闷地喝,东西没吃一口。

      边上壁炉火光融融,排除在座几人的奇怪关系,看起来就像是冬夜周末聚餐。“嚓”一声,Stanley又开了一瓶酒,对晨晔一碰,还真有那么点聚餐的意思,“随意喝。”

      这时候,郁寻安填饱肚子,也把酒端起来了,他先前没套路住沈余舟,在场没一个没看明白,他坐在这一顿吃喝却神色如常,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晨晔觉得他像是还有后招,果然郁寻安酒喝了一大口,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玩点什么吧?”说着从他们带回的纸袋里头摸出一副扑克,“真心话大冒险,来吗?”

      老得掉渣的游戏,一桌子人都各有心思,这哪是要玩游戏,分明是要清算,先是Stanley呲地一声笑:“我没问题。”

      晨晔心里有烦,说不出是为什么,“我随便。”

      剩下就只有沈余舟一个人了,其他三个人目光都聚到他身上,沈余舟把酒放下,抬眼看晨晔,“说规则。”

      规则就是拿出四张牌,抽到大鬼的被问,可以自己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抽到红桃A的则负责问和指定输家做什么。还真是清算,四张牌摊开,郁寻安话是对大家说的,眼神瞟向沈余舟,“不要说谎,心里有点儿敬畏。”

      晨晔没说话,Stanley又笑了,沈余舟说:“开始。”

      第一次抽到大鬼的是晨晔,红桃A在Stanley手上,晨晔怕他发疯让自己裸奔,选了真心话。Stanley也挺毒,直去直来地问:“要是不考虑现实,我,卓胥,他,你选谁?”

      这个他指的是沈余舟,三个名字一起摊到面前,晨晔被气笑了,“我特么是谁啊,由我选?”

      郁寻安说:“只是问你的想法。”

      说的就像他有意钓着人不肯答似的,晨晔果断道:“卓胥。”不需要思考,也没看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Stanley手里酒瓶跟他碰一下,笑呵呵地说:“你就是只猫,谁对你好跟谁跑。”

      沈余舟一直沉默,第二次,他抽到大鬼,晨晔把手上的红桃A摊开。他目光擒住晨晔的眼睛,毫不犹豫,“真心话。”

      晨晔说:“我没什么可问的,过。”

      事实上这游戏规则本身就别有用心,总共只有四张牌,多抽几次但凡留点心思就能辨别出重要的两张。

      几轮下来,红桃A到了郁寻安手上,这一开始估计就是没完没了,晨晔就想着要不要起来出去上个洗手间接个电话什么的,但还没等他动,他小腿突然被一只有力地大手从桌子底下攥住了。

      晨晔挣了下,可沈余舟浓黑的眼珠定定地看向前方,神色执拗得像是八匹马也拉不走似的。哪怕郁寻安已经开始拷问他了。

      “那年你甩晨晔,跟我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我比他对你更有用?”郁寻安就是这样问的。

      从问题本身到用词都十分尖锐,晨晔本来想给他们点空间的,但事情既然已经摊到他头上,他突然就不想走了。

      空气静默到凝滞,好一会儿,沈余舟没回答。

      郁寻安好歹还找回了些理智,终于把问题关键拉回到他自己和沈余舟身上,笑了下,“不要回避问题,我也回避过,但现在想起来,当初我表白之后,你没说什么,我说我促成了南桥竣工验收通过,你才选了我。”

      晨晔有些想笑,他没想到郁寻安就连表白也是这样的过程,真不是他的错觉,郁寻安确实一直在对沈余舟标榜,他很有用,比晨晔对沈余舟更有用处。

      晨晔觉得让自己出局的原因,或许这是其一,但也不完全是,郁寻安其实不用这样不自信。

      可片刻后,沈余舟终于开口,“不否认我一直觉得你优秀,但最后一根稻草是……”说着,眼神突然朝晨晔飘过来,幽幽的,似有些不忍。

      他说:“最后一根稻草是,晨晔说他还不如去死。”

      一句话让所有人表情凝固,晨晔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沈余舟眼闭了闭又睁开,像是帮他回忆,“下雪天连夜来看我,错过重要的考试,还遇上了一次车祸,最后说,还不如死在路上。”

      一句话道尽所有,却又连主语都没加上,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晨晔。

      而后,沈余舟目光就那样定定地落到晨晔身上,“那时候他是真是揣着耗死自己的心思跟我在一起的,我怕了,我觉得养不活他了,还不如分。讲到底,是我自己懦弱。”

      话却一直是对郁寻安说的,“所以无关你是谁,说明白点就是,让我觉着合适就行。”

      屋里瞬时静得针落可闻,沈余舟这答案,好像他真对郁寻安一点暧昧都没存,晨晔的心情就像是一桌子油腻的大荤突然变成了寡淡的素,他甚至觉得这不是真的。

      而郁寻安坐在对面,平常一丝不乱的头发垂下一缕搭在额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却仍直视沈余舟的眼睛,“哪怕一秒钟也好,你对我动过心吗?”

      沈余舟说:“我以为我可以的,但没有。”

      郁寻安终于站了起来,拍拍腿,“算了,这个问题我就不该问,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接受现实。”人都快走出去,又转头看晨晔,“你赢了,我把自己扒光扔上床,我所谓的男朋友都没上,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店房间,那天是我生日。”

      嘴里又骂了句,“妈的!永生难忘的生日。”

      郁寻安退场,这个三角另外两个端点各自不语,接着,Stanley看着不对,也悄无声息地消失。

      房间里剩下满是残渣的桌子,桌子边上坐着相对无言的两个人。

      雪山小镇的天气无常,白天艳阳,至此深夜,窗外鹅毛大的雪密密匝匝地落下来。

      晨晔朝那肆意的飞白看了一会儿,目光才转向沈余舟,说:“你刚才在说谎吧?”

      “没有,”沈余舟握住他搭在桌沿的手,“没有,就是我太弱了。”

      急功近利是弱,因为自己承受不住、把痛苦无限制地转嫁在晨晔身上也是弱;对着专注到执拗的情人望而却步是弱,自卑自负更是弱;曾经珍视的东西悄然变质只知埋怨不懂挽回、听之任之是弱,不负责任地放手是弱,逃避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是弱,明明悔了还非得说服自己做的是对的,他当年,真是弱到了底。

      对着晨晔清明澄澈的眼睛,沈余舟突然想起刚才郁寻安说的那个生日,那是2010年三月末。

      那时候他跟晨晔分手已近四月,曾经的欢笑和吵闹似乎都已经离他很远,他的生活虽然繁忙但也安然,他觉得他心静如水,就该是这样惬意。

      可就是那一天,日头从东升到西落,心里有个什么扑通扑通似的跳个不停,又像是空得有些疼,午饭时路过公司对面的一家小店,下午他又折了回去。

      橱窗里头摆着一个高达模型,图片上看着威风,但也只是模型,愣愣的。他想,他怎么就和一个喜欢这个的孩子纠缠了三年,本来就不合适,对吧?可是他越看越觉得心慌,胸腔像是被挖走了什么似的,直到手机铃响,是郁寻安,郁寻安对他说:“今天是我生日,你晚上有空吗?”

      那个空着的位置像是瞬间就淌出血来,他问:“你说……谁的生日?”

      郁寻安笑着回答:“我的生日,要不还能是谁的?你打算怎么给我庆祝?”

      话说这样说,却也没让他庆祝,因为郁寻安已经自己安排好了。沈余舟收拾好自己就去赴约,那时候他跟郁寻安已经是情侣,陪自己的男友过生日是他应该做的事。

      当时他们已经在一起的几个月,也像寻常的同性情人一样出去逛街、打球,看电影,工作起来配合更是默契,从来不吵架,好像没有什么不好,他甚至觉得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下去,也不是不能做到。

      只是,胸口总有一捧热血是理智控制不了的。

      当天,郁寻安安排了烛光晚餐,之后又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在那之前,沈余舟甚至没有主动吻过郁寻安一次,他没有这个需要。可是就在那个房间,郁寻安从浴室出来,解掉腰间唯一蔽体的浴巾,就那样赤条条地趴在床上,对他说:“余舟,来。”

      沈余舟浑身发抖,他像是听见谁在哭,就在他胸腔的某一个角落,有个人在一直哭,那样凄厉,撕心裂肺。胸口总有一捧热血是理智控制不了的,原来不止晨晔,就连他也介怀,床上这个人是他和晨晔之间的结。

      他落荒而逃,一直跑到那家小店,店子将要打烊,他是当天的最后一个客人。他抱着那个高达模型出来,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又把模型扔回家,好久都不肯再看一眼。

      可是,命运真是奇妙的讽刺,后来他才知道,也就是那一天。

      数千里外,遥远的江南水乡,有个男孩错过了晚饭,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镇上回去,把一个蛋糕放到晨晔面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