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东方隽起

56、拨开云雾（下）

　　顾子逍终于知道了师父被害的原因，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马上掐死易红罗。

　　当年他和师父在路边，救起饿得晕死过去的易红罗，师父本不想收她为徒，可当知道她是个孤儿之后，就又动了恻隐之心，因为他师父本人也是个从小失去双亲的孤儿，非常能够体会易红罗的处境，而易红罗又表现得十分懂事乖巧，便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顾子逍对易红罗说：“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师兄妹的感情。因为你那时体弱多病，总是需要人照顾，而师父门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师父年纪大了，我见不得他辛苦，便常常主动要求照顾你，想不到竟会被你误会了。”

　　易红罗瞪着血红的双眼，“不！你是爱我的！不然为什么你回家探望的时候总会带上我？当时你们顾家的人也都以为，我们两个就是一对。”

　　顾子逍冷哼了一声，“那是你想多了，我带你回来是有原因的。师父虽然武功高强、难逢对手，但是他有个弱点，就是修行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便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恶念，他总是需要闭关修炼，并且不能有人在附近，因为他怕会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不小心伤害到别人。所以他每次闭关，我就必须离开，而你又无处可去，我只能将你带回家中。我家人可能是有些误会了，只不过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并且师父的这个弱点，我也不想随便说给人听，所以也就没解释什么。”

　　“不可能！师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他的徒弟啊。”易红罗问。

　　顾子逍笑道：“因为师父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你，师父最信任的人只有我。”

　　易红罗又问：“那师父为什么会喝下我给他的药，以至于送了命？”

　　顾子逍得意地看着她，“你以为师父真的不在了吗？这不过是一个假像而已。当时师父闭完关，身体受了重创，精神不济，才被你钻了空子。师父醒来后发现不见了秘笈，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但还想查出你身后的指使者，所以就演了这样一出戏。这些年师父一直在暗中调查着。”

　　“什么？师父还活着？”易红罗不敢相信他的话。

　　“当然了，师父他老人家那么厉害，又岂是一点小毒就能害得了的？”顾子逍冷笑道。

　　易红罗垂下眼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她不知自己此刻是悔是痛，是爱还是恨，不过，不管怎样，都已为时已晚。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瞪大眼睛，表情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她的脖子上，渐渐显现出一个黑色的骷髅刺青，紧跟着，嘴角也流出黑色的血液。片刻的功夫，便重重地跌倒在地，再也醒不过来了。

　　易世雄此时也没有了精神，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易红罗，知道自己配制的解药又失败了。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他面如死灰，对于顾子聪和顾子轩的审问，也都照实回答了。

　　易世雄让易红罗偷那本秘笈，其实是想解掉骷髅刺青的毒，以摆脱净心教的控制。

　　他曾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笈“还彼神功”。“还彼”的意思就是“以彼之力，还施彼身”。被打伤之后，如果反抗，就会被自己的内力再次震伤，越反抗就会死得越快，所以受伤之人皆不能使用内力。因他自身并无功底，又无人指点，所以这本秘笈在他手中，并无任何用处，但他却始终当成宝贝一般收藏着。

　　后来赶上净心教四处招揽人马，于是，他便带着秘笈，投奔了净心教。在教主的指点下，他很勤奋地练习武功。但不久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入教时必须要纹个骷髅刺青，而纹刺青的药水是有毒的，所以必须定期服用教主给的解药，才能得以活命。

　　而这种武功，想要练成其实也很难，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他们的教主给了他一个速成之法，就是借用大量的药物来做为辅助。只是那些药吃多了，也会有缺点，就是在每天的同一个时间内，体内阳气爆发，导致周身血管膨胀，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血管爆裂而死。而救治的方法，就是要将自己身上过多的阳气释放出去，这就是他成为采花大盗的原因。

　　顾子逍这才知道，原来苏雪盈就是被易世雄给打伤的。

　　顾子逍问道：“难道，你早就认识雪盈了？”

　　易世雄点了点头，“我们每一个执行任务的人都有一幅画像，那画中的女子跟那丫头长得很像，所以她的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顾子逍又问：“那上次在晚香楼，你为什么不揭穿，而是故意落网呢？”

　　易世雄回答：“我当时猜到了这应该是个圈套，跟她进了房间之后，我本来想把她劫走的，可她又非要弹琴给我听，我看她的舞跳得非常美，就想再欣赏一下她的琴声，没想到听了那琴声之后，我就好像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了，才会被她再次逃脱。”

　　顾子逍听了他的话，仍是非常后怕，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堵在窗口拦截，恐怕他早已将苏雪盈给劫走了。

　　顾正先这时突然发问，“你们要执行什么任务？为什么会每人手中一张女子的画像？”

　　易世雄告诉他，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杀掉画像上的女子，但到了清幽谷后，却发现有两个女子都跟画上的女子很像，原来她们竟然是母女。

　　后来，他们的教主又下令，两个同时追杀，一个都不放过。他们追了一路，突然没了苏雪盈的踪迹。他就把追杀方沁如的任务交给了别人，而他自己则到处寻找苏雪盈，直到在晚香楼发现了她。

　　易红罗将他从牢里救出后，他本想再次劫走苏雪盈的，只是她一直留在顾府，身边又始终有顾子逍陪伴，所以他才没机会下手。

　　直到苏雪盈跟着吴宇辰离开，他总算是找着了机会，但由于吴宇辰拼了命地阻拦，所以也没能成功。

　　顾正先又问，为什么他们的教主要追杀方沁如母女。易世雄却说真的不知，只是听众命令。

　　顾子逍正待追问清幽谷的详细位置，却见易世雄也突然口吐黑血，倒了下去。当下也来不及惋惜，便匆忙带着顾正先和三位哥哥找他师父汇合去了。

　　一空道长手上的“百毒经”记载了上百种制毒和解毒的方法。是一空道长年轻时，在消灭一个大恶人时得来的。他觉得此书虽毒，但堪称绝学，毁了可惜，又怕流传出去会祸害人间，所以一直亲自收藏着。却不想这本百毒经却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几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都没找到什么线索，直到净心教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他才循着踪迹查出些眉目。后来，他又偶遇苏啸天夫妇，知道他们的情况之后，便同他们一起联手调查，终于掌握了净心教的大致情况。他们秘密召集江湖各派和侠义之士，准备一举铲除净心教。

　　前不久，苏啸天和方沁如因到扬州寻找女儿，便把负责联络的事交给了一空道长。而一空道长后来又联系了顾家。

　　顾正先他们赶到之后，发现苏啸天、方沁如和吴致诚、吴宇辰也都在。众人又一起向着净心教一路赶去。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净心教众人全数歼灭，却唯独不见那个教主。最后，在净心教总坛的一个密室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女人。

　　方沁如看见那个女人，惊呼了一声，“师妹！真的是你？”

　　周若兰转过身，凄惨地笑着：“方沁如，我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安排这一切，想不到还是杀不死你，老天还真是眷顾你，所有的人都喜欢你，拼了命地保护你，如今竟为你惊动了整个武林。”

　　“师妹，你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下对我的仇恨？”方沁如悲伤地看着她。

　　周若兰冷笑一声，“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这张脸，害得我有多惨吗？当初，是我先遇到的顾正先，可顾正先一见到你，就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你，我为了成全你们，离开了师门，后来又认识了苏啸天，他也是一见到你，就把我忘在了脑后。顾正先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也没能感动得了你，你硬是把苏啸天从我身边给抢走了。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又遇到了唐俊峰，他细心体贴，我以为终于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却不曾想他的心里也是早就有了你的。你说，你的存在，是不是就为了不让我好过？你知道吗，就在你跟苏啸天远走高飞之后，俊峰他伤心致极，出家做了和尚，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没有留下。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让我心爱的人全都离开了我，我恨你！恨不得杀你一万次！”说着，她将手中的剑向方沁如狠狠地甩去。

　　苏啸天及时将剑挡开，救了方沁如，“周若兰，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自作多情而已，沁如从来就没跟你抢过什么，你怎么能全都怪到她的身上？”

　　“阿弥陀佛！”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众人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那和尚向着周若兰走去，“周施主，前尘旧事都已成过往云烟，又何必执着！也许过去是老衲给你带来了烦恼，这是老衲欠下的孽债。如果能去除施主心中的仇恨，老衲愿以死谢罪。只是，纵有千般苦楚，万般无奈，你也不该纵容属下滥杀无辜，掀起这一场血雨腥风。”

　　周若兰看向那和尚，“俊峰！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女人？”

　　“老衲法号‘无念’！周施主，若能放下仇恨，自身便也可得解脱。”无念说道。

　　“放下？解脱？哈哈哈哈……”周若兰凄凉的笑声，有如夜鬼哭泣一般，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停下了笑，“我是放不下，可不放下又能怎样呢？我还是输了呀，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说着，抬起手向自己的天灵盖打了下去，了结了她的一生。

　　……

　　无念转身看向方沁如，当年的“沁如姐姐”如今已为人母，却仍是那样的美丽动人，可想而知，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只要知道她仍平安地活着，他便再无牵挂了，如此便也能做到真正的无念了。当下拜别众人，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