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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丽的叛徒 ...

  •   琥珀色的眼瞳闪了闪,一滴晶莹水珠从姣美精致的脸颊滑落,疏楼龙宿身形一颤,嘴轻抿,脸上气血顿失几分。

      「龙宿,你可有大碍?」剑子仙迹举步向前,扶住险些昏厥的疏楼龙宿。

      压抑体内真元的相斥排挤,疏楼龙宿倚着剑子的右肩,低缓着呼息,他回眸清淡地扬起嘴角,看上去笑容有些勉强,仍是故作从容地说:「爱担心人的剑子啊。魔龙祭天最后一击,果真不同凡响,连剑艺超群、华丽无双的吾也受伤了。」

      都站不稳了,还有心情谈笑?剑子见龙宿气色苍弱,提掌欲替他保元,却被龙宿的手中紫团扇挡下。

      「这点小伤尚不需剑子汝牺牲功力替吾疗伤。」龙宿淡然的神色不容拒绝,轻挥紫团扇,眼上是看不清的情绪,挡下剑子的好意。

      剑子动了动唇,欲启口说些什么。

      龙宿离开他的搀扶,转身走向佛剑分说。剑子望着空荡的掌心,那游走的温度,失温的速度,快得令他心神浮躁。

      龙宿背对着剑子,凛然地直视眼前的佛剑分说,甚是负气的说:「佛剑,这一役,我们三人成绩不分上下。」

      佛剑分说神情稍敛几分,慈悲的眼神藏不住关心地劝道:「龙宿,你的气色不佳,还是让剑子为你疗伤比较妥当。反正魔龙祭天这役,剑子也没出多少力,一直在作璧上花……」佛剑突然正经的调侃起剑子。

      「哈,剑子,汝被佛剑挖苦了!」华扇掩眉讪笑,龙宿飘然的神态,半遮眸光。

      剑子仙迹两眼紧盯着疏楼龙宿的身形,直觉龙宿实在伤得不轻,心中正放心不下。果然,眨眼顷刻,在剑子面前,龙宿毫无预警地两眸一闭,手中紫团扇掉落,人直挺挺地往后栽倒。

      剑子心头大惊,伸出两臂欲接住龙宿昏软的身躯,但离龙宿身边最近的佛剑比他快一步接住龙宿。

      佛剑分说脸色凝重的打横抱起龙宿。转眸,对正捡起紫团扇的剑子语重心长的说:「剑子,收起你歉疚的目光,连我都不想面对你那千千万万的歉意,更何况是龙宿。」收回眸光,看着不醒人事、毫无防备的龙宿,佛剑摇头轻叹。

      剑子闻话,心头一沉,眸底降下一层说不出口的阴影,哑声:「我只是……只是……」想补偿龙宿这阵子所受的委屈与误解。

      一本嗜血年纪曝光,让立场本就暧昧不明的儒门龙首成为武林众人首先怀疑的目标。儒教出了太多大逆不道之辈,从三教时代至今,为祸武林作乱的阴谋家擢发难数。

      武林众人自然将矛头对准儒门龙首,三教先天之一的疏楼龙宿。

      而他自己也开始对龙宿有所防备。一切的悲剧,由他的不信任开始种下。

      当时武林被叶口之祸、嗜血血劫,涂炭众多生灵,他何以不忧心忡忡?偏偏当时的龙宿却漠不关心苍生祸劫,整天待在疏楼西风舞花弄月、吟诗作乐,一派轻松悠然。他看在眼里,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两人之间的变量,从佛剑分说穿越时空之门回来,独自邀他冰雪峰一谈。谈论中,他在嘴上虽言:要龙宿作一名华丽的叛徒是不可能的。

      可,他的心;在迟疑;在臆测。连着,看待龙宿的目光,也开始起伏。

      事后想想,龙宿本就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中立的态度。除非扯上自己和佛剑的事才会插手,嘴上嫌他爱拖他淌江湖浑水,却也不忘拉一向很忙的佛剑一起下来淌个过瘾。

      龙宿相当喜欢三个人一起行动,那气势非凡,华丽壮阔的排场。

      真拿他没辄……。想起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剑子的唇畔轻轻地勾起微笑。

      但……这一颗包容疼惜龙宿的心,何时消失了踪影?剑子不禁沉默。

      波诡的排斥感,逐次逐次地加深,最后凝固成一壁虚伪的山墙巉岩。

      愈加焦深的视线,剑子凝看着从佛剑分说手臂间流泄的银紫色的白发,在日阳照耀下,昏厥的龙宿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好似下一刻间,龙宿便在沐阳下化作薄云轻烟,从他眼界中消失。

      失焦的视线慢慢回拢。是啊……即使龙宿心中多么不愿意,只要是他与佛剑的请托,龙宿仍是接受。既然龙宿都接受了,为何当时的他仍对龙宿的人格产生怀疑?

      现在只要想到当时的自己,便觉得十分难堪。刺骨的罪恶感插在心脏部位,愀然地缩紧再缩紧……直到无法呼吸为止。

      真相大白之前,被众人排拒质疑的儒门龙首,也只是澹然地站在他面前,用一双纯净珀色的眼眸注视他。

      那记眼神彷佛在问他:『连汝也不相信吾吗?』

      看穿他无意隐藏的置疑,龙宿眼中的光芒减色许多。因为龙宿以为他会站在他那一方,无条件的相信疏楼龙宿。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不信任他。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在龙宿眼中,倒映的人影,碎荡着寒光;心寒的他,碎成了千万片。

      当时的龙宿是那么的失望,一抹没有颜色的冷讽,在龙宿的眸底升起,又立刻将其掩杀销毁,飞快的恢复,属于他疏楼龙宿的倜傥华丽之姿。

      若非当时的佛剑分说人在西佛国,在中原能为龙宿辩护的人,只有他一人;那天,在龙宿面前,他赤裸地遗弃龙宿对他的信任。

      他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他亲手在龙宿心口上刺了一剑,无声的血比什么都还要来得深痛欲绝。

      ◆◇◆◇◆◇

      「既然已经醒来了,就别装睡。太不像你龙宿了。」背对着床寐上的疏楼龙宿,佛剑分说倚在圆形竹雕木窗前,望着天上的白月,有意无意地说。

      紫发披肩的龙首,静默地自床榻上坐起,他衔起烟管,含吐一口白烟,起身缓缓徐行,他启口道︰「汝期待吾该说些什么?原谅?或是……责难?」

      半晌,佛剑分说侧身转眸与疏楼龙宿互望,他道︰「审视你自己的内心,我不能为剑子说些什么。」

      龙宿咧开嘴,冷冷一笑。笑意冷得犹如寒风中降下的冰柱,冰华刺目。

      「吾只能说,有天汝也尝尝被孤立的滋味,汝就能懂吾当时的感受……」

      被信任的人遗弃,有谁不怨不怒的?就算是圣人也会化作修罗。

      「但求己心。」

      佛剑明白自己在这时期多说什么都无用,只能让他们自行去排解那道两人之间的裂缝,要将其填补、亦或是任由它撑大坐空。

      之后,佛剑分说离开了疏楼西风。

      龙宿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于肩上,缓步走出房门。目光浅浅一抬,看见了那使他心头思绪纷扰的元凶——剑子仙迹。

      他厌了,不想故作泰然。他冷冷道:「汝怎么还在疏楼西风?」

      剑子仙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让如此厌恨自己的眼神给瞪上吧?剑子尴尬的想移开目光,心念剎时一转,又提步靠近龙宿,诚恳问道:「龙宿……你至今仍不能原谅我吗?」

      遥想曾经挥霍谈笑的两人,此刻却是冰霜以对。他能怨怼什么?错的人是他自己,他又能如何?
      龙宿抿嘴冷笑,彷佛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俊颜一忿,咬牙骂道:「汝觉得汝该拿什么要求吾原谅汝?」紧握的拳,他没了冷静,一颗心全让当日被剑子遗弃的心情取代,既怒也悲!

      那双激红的琥珀眼瞳,看在剑子眼底也慌了。

      「龙宿!」剑子一把抓住龙宿的手,他从没一刻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无能,「当日确实是我不对——」

      话没来得及说完,疏楼龙宿抽手甩开剑子。「少碰吾!」

      剑子的心陡地一沉,沉甸甸地,像一巨石压在他胸口,令他无所适从,无法安抚眼前的龙宿,他焦躁地把万般情绪全吞入腹,那些难以言喻的无形情绪,剎时化作一团他未知的火焰,窜上他狂乱的心,他本能的伸手按住龙宿的后颈,使力一压,做着连他也臆想不到的举止;他想,他也许是疯狂了吧。

      龙宿面首微仰,剑子一张脸就这样压在他的眼前——

      「——唔!?」疏楼龙宿双目惊瞠。

      忘了精湛的武艺、飞了缜密的思绪,龙宿一拳挥向剑子那张心慌的脸。

      龙宿气急地抹去沾上剑子气味的唇,「汝这是在做什么!?」

      一时间,剑子仙迹也解释不了,胸口陌生的冲动令他惊讶不已,「我只是直觉的……」

      「直觉!?」这两个字更让龙宿恼火。「汝把吾当女人吗?混账!」龙宿气得抡拳扑向还沉浸于刚才意外举止的剑子。

      「我、我——」剑子自知理亏,不闪不躲任龙宿强劲有力的拳打在身上。

      这是为什么?似乎有某种潜藏很久的心情被触动,龙宿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的打裂了剑子心中从未好好正视的情感。他不禁怔忡出神,他看着眼前的龙宿。

      龙宿嘴里仍骂着,愤怒的语气中,藏着他自身才懂得的情恸。原以为只要将感情藏起,便不会受伤。他只管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胆怯着,却忽略被在乎的人给遗弃,那把尖刃的刀有多伤人。
      龙宿在心底自欺自侮的狂笑着,欺辱者谁?是他自己!

      这柄责备的力,固然是刺在自己身上。但这模样的龙宿,却让剑子彻底慌了分吋。

      「龙宿……龙宿……你别这模样,我……」仙然飘邈的语气变了,剑子皓然的眸色,终也在这启蒙的瞬间,染了尘间的颜色。

      洁白似雪,七彩的光,如梭如箭,漫天覆地的震动了他纯白的世界。

      剑子再度捋上龙宿的手腕,两手触碰的一瞬,滂礡绯红色的阵雨,激淋了他平素纯白无欲无求的心魂。

      那是什么?难以言喻的冲动、难以放手的情怀——彻响的雷鸣心动。

      龙宿也察觉此刻的剑子,神情不对劲,犹如换了一张陌生而难懂的脸。脸上的神情,像是被另一个人附了身。至少,剑子眸中的触动之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剑子眸底翻腾的色彩,逐渐清晰明亮。他凝视着龙宿,没有说话,似是在确认什么。

      太奇怪了。龙宿忽感冷了起来,「……汝,放开吾的手。」

      剑子没有反应,一劲地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世界塌了,也没来得眼前的龙宿更让他专注。

      剑子的指尖来到龙宿的面颊下,试探性的触摸,微瞇的眼眸,剑子的眼神似是轻捧龙宿的脸颊。
      如果,第一次的亲吻,是情非得已的冲动;那么,第二次落下的吻,算是什么?

      龙宿不晓得,只能呆呆的由着剑子又一次贴着自己的嘴唇。

      脑里一片空茫的挣扎与不解。胸口的愤怒依旧凝固着。第二个吻无法解释,使得他的愤怒找不到着立点,反将胸中怒意一点一点的给迷惘了。

      你为什么又吻我?

      龙宿问不出口。在他眼前的剑子好像不是以往的剑子,火烈的颜色,变换得不及眨眼。

      剑子的嘴唇离开了龙宿的两片唇,小小的无数的火苗,开始在剑子的心中进行一场对决。
      龙宿一动也不动的,他睁着眼,呆楞了半晌。该说他自己也傻了。

      剑子偏过脸,拇指指腹困惑的滑过自己的唇肉,心神再凝,剎那间,拂过脸颊的微风,暗示般的让他彻底清醒,模糊的情感,终于暧昧的凝形结果。剑子回过头,毫不掩饰眼中笃定的视线,见状,龙宿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

      狂风扑上自个儿的脸,这风儿不是单纯的风,是剑子吹在心中的狂,幼嫩且稚气的。

      剑子的第三个吻,不再是刚才试探般的轻触,而是激烈的想证明什么。

      龙宿惊慌的推拒剑子欺压上来的侵占,口腔里塞满了剑子的味道,燎灼且狂热的索取。

      「嗯……呜——嗯唔……!」龙宿喉里抗议的声音,全数都被剑子烫舌的温度,给挡了下来。

      剑子继续一反常态,强势地将龙宿牢锁在自己的臂膊里。龙宿被意料之外的情绪给吻得糊里胡涂,他躯体僵直,一张脸被吻得涨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无法呼吸了,剑子终于放开龙宿那双被吮肿的唇瓣。

      剑子靠在龙宿的颈项边,胸膛里的气息也乱得离谱,直到自己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心情上反而更加紧绷。

      为什么会这样!?不只是剑子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连龙宿也同样。

      一直抱着龙宿也不是办法,剑子抬起脸,心虚的看着龙宿。

      不看或许是好的,待剑子看到龙宿那对被他吻得嫣红如玫瑰色的唇,剑子心神又是一荡,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发飘起来。

      见剑子的脸又要贴上来,龙宿的心跳显漏了一拍,他告诉自己别把这当作一回事。龙宿心神捉定,掀扬无波无痕的眸子,讥诮道:「怎么,汝还没清醒吗?」

      剑子当下被浇了一桶冷水,满面羞愧,红的紫的青的白的,手舞足蹈的在他的脸上来来去去。

      「这是汝剑子仙迹独门的道歉方式……?」龙宿冷叱骂道,「果真厚颜无耻!」

      「我不是在道歉!」剑子急急说明,话一落,只见龙宿脸一黑,怒焰再起。

      「那,汝是在玩弄吾儒门龙首……」漆黑的一隅,龙宿心中那盏微弱的荧光,凄凉的熄了又熄。

      「你听我解释,龙宿——」剑子只痛恨在这节骨眼上,他的话全都笨拙得令他作恼。

      剑子再想靠近,龙宿手里紫龙剑化出,森冷的横在剑子的咽喉前。「汝若再废言,休怪紫龙无情。」

      「龙宿……」剑子无奈地颓丧两肩,看起来失意极了。

      「走!」龙宿板着脸,冷硬逐客。

      「龙宿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刚才……是真心的。」

      「真心?哼,那就是故意。」龙宿丝毫不领情,他裹着自己,不让甜言蜜语接近他分毫。

      「龙宿!不要刻意曲解我的话!」剑子不快地皱起眉头。

      「汝说什么吾都不会相信,如同当日汝如此对待吾,吾便这般对汝。这样很公平,剑子仙迹。」

      听到龙宿这句话,剑子的表情登时平然肃静。他看了龙宿许久,最后,默默无语,沮丧着脸黯然离开疏楼西风。

      直到完全看不见剑子的身影,龙宿这才解除脸上的防备,他疲惫的收起紫龙剑。

      他转身,坐在西风亭下,仰面楚楚地望着天际流动的绵绵云波。

      真心?

      龙宿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眶忽然酸了起来,原来,那一天的雨又开始下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华丽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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