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道义何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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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会嗜血呢？”紫音跨坐在木椅上，问守在道一床边的青君。
“因为……我犯下了罪孽。”说出这句话时，青君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就连笑容都消失了。
“为什么呢？”紫音追问着。
眉间微动。道一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光亮又强迫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青君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还有……凑过脸来的那个长有老鼠双耳的紫音。
哼哼一声，道一缓缓起身，头还很晕的样子，显得格外无力。
“道一？”试探性地呼唤道一。
“青君，你到底吸了我多少血？你果然是魔鬼！哼。”气息虽微弱，话语却尤显霸道。
“呵呵。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了。”恢复常态，青君绽放出笑容，起身让紫音照看，“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向店家要些你最——喜，欢，的，花，糕。哦。”又被青君一字一顿地调侃，虽然知道他一贯就是这个脾气，道一也没好气地回骂了声“该死的。”
倒是一旁的紫音突然变得沉重下来：“道一，青君不是人类吧？他要吸我的血的那副面孔，怎么看都应该是妖怪吧。降妖不是你的道义么？如果像你所说的，拯救百姓不是你的道义，那为什么你连你最基本的道义都不遵守呢？”
“嘶——”道一揉了揉被咬过的左肩，还有些疼，毕竟伤口不会那么快痊愈的。干脆把枕头放在身后，整个人坐直了身体，靠在床边。
“为什么不回答我？难不成因为我是半兽，是异类？就连回话都视为是耻辱么？”紫音双手砸向桌子，“可恶！”
“你是傻瓜么？”
“什么？”
“我并没有说过我的道义就是‘降妖’啊。那只不过是桓老头擅自提到的。”
紫音竟一时语塞。
“喂。你应该有听说过一句话吧？”道一转脸望向天边，“ ‘道可道，非常道。’这是我师傅传授给我的。”
“每个人的经历和角度都不一样，即使是同一时刻看到的同一事物也如盲人摸象般，只会意其中的一面。”道一继续说道，“虽然青君是妖怪，虽然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是在我看来，不管他的罪孽有多沉重，都应该要他自己知道自己所犯的事是多么得严重。而死抑或消灭他，并不是让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唯一代价。相对的，那也是一种罪孽，逃避责任的罪孽。逃脱沉重的罪孽而选择死，哪有那么轻易的事情？”
紫音跨坐在木椅上，趴在桃木桌上，下巴枕着双臂，不语地听着。
“我也说过了吧，既然你自己不愿意紫竹继续祸害蓟州其他镇的百姓，你大可以再次盗走。我既不是官，又无心拦你，这是朝廷的事情，我本随我道。……至于你是半兽的事，我并没有丝毫地瞧不起你过。要知道，异类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是少数。既然是少数，就说明你是多么得特别。你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很严重，那样子痛苦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
道一的话有如晴天霹雳般，紫音不断回想着那句“你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很严重”“单纯的事情”将头埋进双臂。
“哎呀呀，道一起来了？紫音怎么了？是不是被道一欺负了？”正在紫音想要隐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而留下泪水的尴尬时，被道一称作“恶劣”的话语，也就是青君的一贯作风，因推开的房门而传散开来。
“切。”
“那这花糕还是不要给道一吃好了，都把紫音惹哭了。”一脸笑意地挑衅。
“混帐。把盘子放下。”十字绷紧。道一几乎要从床上一跃而起，无奈身体怎么都不听使唤。也难怪，若是早在圆月夜幕降临前就让青君饮下血，道一清修之血只要少许就可以防止青君的暴走；若是等到青君真正发狂后，青君嗜血毫无控制，直至他吸到自己恢复神志为止。所以也就不奇怪，道一会失血过多而昏厥。而且，每将近月圆之夜，青君也得靠道一之血缓解由于嗜血而引发的发狂情绪。
又修养了一天后，道一青君正要离开客栈时，“等、等一下！”紫音从客栈二楼奔下来。
“还有什么事么？”
“那个……道一，也请……让我和你们同行吧！”
“你不是和你的兄长一起旅行的么？”道一抱着双臂问。
“哟，道一，紫音当时说的话可是骗你的哦，怎么你现在还未明白么？小笨笨。”
“小笨笨？”十字紧绷。道一当然知道那是谎话，他只不过想以此为借口，赶紧抽身罢了。毕竟，自己下山的目的是要找杀人凶手又不是要去旅游，用不着再扯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前方的道路，并不是游山玩水就能度过的安全地带。
“我……”紫音垂下头，一脸悲伤，“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是一个人了，虽然……也有过亲人，可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我，哥哥也是……”说道最后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但他迅速地擦掉眼泪，掩饰逝去的悲伤，“道一，让我加入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也听青君说了你离开樱庭山的目的，我想我四处的同胞们或许能帮上忙。”
“青君，多嘴！”
“算了，算了，小音也是想帮帮忙嘛，道一何必那么固执呢？再说了，小音真的是一个人哪，一个半兽在毫无亲人的大街上走着，多可怜啊。道一难道这么没有同情心么？而且，小音还有这么可爱的耳朵。”就连称呼都改了，还又特意强调了几个字眼，并且青君紧紧抱住紫音（的脑袋），装出一副甚是同情的表情，意为鄙视道一毫无同情心。
“哼。”道一发髻的紫金绸缎一甩，向前走出几步，侧脸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要拖后腿的。喂！你们两个，还不跟上来？”
紫音露出开怀的笑容。“嗯。”
果然，多了一个同伴，青君的话便犹如江水般滔滔不绝。惹得道一万般无奈。“小音啊，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再去桓家盗那紫竹呢？”
“其实……我有去过。”
“诶？”
“可是不知为什么，桓家一副被抄家的样子。一片狼藉。”
“什么？”这回道一的注意力也被抓了过来。
“我听周围的人都说，蓟州州史派人来抄得家，好像大家都知道紫竹是祸害的事情了。”
“那那，小音，紫竹呢？”
“也被官府的人收缴了。”
“奇怪了，很少见朝廷这么快就下手的。”道一也若有所思。
杏梅镇外偏僻树林——
“洛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微臣办妥了。”
“辛苦你了，蓟州州史。”
“不敢。”
梨花庄，蓟州南边的村庄，所见之处，尽是萧条。村落入口的门匾都斜挂着，摇摇欲坠。
“真是荒凉一片啊。紫竹的祸害可真是不小。”道一紧了紧衣领，忽然被这里萧索的景象所触，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夜幕降临，三人继续向村庄迈进，寻找落脚处。因为杏梅镇与梨花庄中间隔着一片林海，几个人已经露宿了两天。如今所到之处虽然四处凄凉，但比起在外以地为席，以天为被，还是有个挡风避雨的地方更为舒适些。
紫音上前去敲门，“请问，我们是旅行的人，经过此地，能不能让我们留宿一晚？”
没有人回应。
紫音看了看道一，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意见。道一摇了摇头，转身向另一家走去。敲了几家门都没有回应。
“奇怪呐。”青君修眉微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喂，青君，你也上点心，帮忙问问哪可以留宿啊。”道一一脸愠色。
正在三人感叹是不是又要露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那个……你们是不是在找住宿的地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吧。”壮硕的中年人笑着，挠着后脑勺，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紫音的眼神立刻变得精神起来。
留宿的地方并没有道一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呢，或者说，那不过是间简陋而又被废弃的道观。中年人在殿内点燃一捆柴火，大殿顿时变得明亮并暖和起来。供奉着的太上老君的神像，却已经破败不堪并且灰尘密布了。道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半截香，点燃，膜拜。
“你是？”中年人好奇道。
“老君之弟子。”天师道皆称太上老君之弟子，故道一这么说。
“之前见到你身穿道袍，还想你师承何派呢。”
道一没有答话，从殿内一堆干枯的稻草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出来，“崇云，你回来了？”3、4岁的样子。
“诶？你的孩子么？”
“哪的话，我现在还是单身咧。小可，怎么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道一暗想。这里还有人么？
“崇云，他们是谁？”童声怯怯。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青君微笑道，还有招呼小孩子出来的意思。
“冰冰她们在后院玩呢，我也想去。”
“不行，你还病着呢。乖乖躺在那里，别乱动，好好养病。”
“可是……”
“别可是了，听话。”不容抗拒，小孩子乖乖听话，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请问……是不是不太方便啊？”紫音开口，“要是为难的话，我们、我们可以再去找别的地方住。”
“不会。就算你们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收留你们的。”
“诶？为什么？”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被抛弃的老弱妇孺。这个村子已经被人们舍弃了。”
“听说是闹了饥荒？”
“确切地说，是因为植物都长不好，收成不好，又遭到鼠灾，唉……”那个叫崇云的中年人叹了口气，眼神甚是迷茫，火苗在他迷离的眸子里不停地蹿动。
“为什么你不走呢？”紫音问道。
崇云又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殿后走去，喊了几声，相继有几个大约4、5岁的孩童嬉戏着跑了过来。
重新坐在火团边上的崇云说道：“有他们在，我又怎么能离开呢？”
孩童们围着火团，插空坐了下来。崇云又起身把那个躺在枯稻草里的孩子抱了过来，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孩子穿上，“别着凉了。”像个慈父。
接着，把之前背着的包袱拎了过来，里头是他找到的食物。说是食物，不过是些青涩的果实罢了。孩童们顽皮地打闹着，把果实拿走了。
“不、不好意思啊，这里已经很简陋了，又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招待你们的。”崇云尴尬地笑笑，递过剩下的果实，又挠了挠后脑。
“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够留宿，已经很好了。”道一没有接过水果，“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们还有些干粮呢。”
倒是紫音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孩童们都哈哈地笑了起来。紫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蛋，傻笑数声。崇云把一个果子地了过去，说：“别客气了。”
紫音结果果子，在身上擦了擦，便一口咬去，紧闭双眼，泪水都出来了，“好酸哦。”也难怪，这些果子还未发育成熟。道一瞪了他一眼，紫音含着眼泪，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果子。
道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方巾包裹的东西，摊开来是些花糕。
“让孩子们吃吧。”
“呵呵，真不意思，看你也是个孩子，还真懂事呢。”
“孩子？”十字被强忍住了。算了，算了。青君轻捂住嘴，忍住笑意。
孩子们开心地吃着果子还有花糕，好像他们并不在乎条件多么得苛刻或是恶劣。那笑容是从心底发出的，幸福感。
道一微叹，心想，这些也是被抛弃的孩子啊，现在还能够笑出来，也多亏了这个人的细心照料了。如果让他们回想起过去那些悲哀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笑起来呢？
咬了口花糕，道一望着火苗不语。紫音还再和酸果作斗争。
晚上很宁静。孩子们躺在一起依偎着睡下了。紫音也已经呼声想起了。“这耗子睡得到真沉呢。”道一斜眼瞧了瞧一边的紫音，枕着双臂，凝望着殿堂的顶端，角落里结着蜘蛛网。
“睡不着么？”青君轻声问。
“没有。”阖上眼。
第二天。
阳光透过漏缝的殿门照了进来，篝火不知何时熄灭了。
一缕阳光正好照在紫音的眼皮上。“唔。”转了个身，背向阳光。
“耗子，你该起来了！”道一一脚踹在紫音的屁股上。
“啊哟。”吃痛叫了声，忽听见孩童的嬉笑声。睁开眼，孩子们都看着自己呢。脸微红，紫音赶紧揉揉眼，起身了。原来，最晚醒来的就是道一和紫音。青君告诉他们，崇云出去找食物了，还在孩子们熟睡的时候。
“青君，难道你一晚上没睡么？”紫音又揉了揉眼睛，一副根本没睡醒的样子。
“秘，密哟。呵呵。”
“诶？”“切。”
其乐融融的早晨。突然被一阵血腥彻底摧毁。
简陋的殿门本就没有承受破门而入的冲力而塌在一边，崇云浑身是血的跌倒在大家的面前。
“啊啊啊。”孩童们尖叫着。纷纷躲在道一他们身后。
“崇、崇云？”道一奔上前去，“怎么回事？”
“快、快……快……”一口气竟换不上来。
“冷静。”道一使劲扶起他，正要扶他向殿内走去。听得远处有人叫嚣着：“别让他跑了！”“他往前面跑去了！”“快追！”
“崇云，到底怎么回事？”实在拖不动庞大的身躯，崇云又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道一，这些孩子怎么办？”青君抱着昨晚那个生病的孩子。孩子们的脸上泛着惊恐的神色。
没有任何决定的时间，两个官兵闯了进来。“原来躲进这里了。咦？这些孩子是？”
“喂，你们想干什么？”紫音跳了出来，拦在崇云身前。
“小子你要干什么？别妨碍我们捉捕犯人。”其中一个官兵手里拿着锁链。
“犯人？崇云么？”紫音不相信自己听到的重复道。
“这个人是梁洲逃逸的杀人犯，我们一直追捕他，让他逃了2个多月了，终于在前些天接到信说在蓟州发现他。哼哼，这下他可跑不了了吧。”
“不过这些孩子是谁？是他拐卖的儿童么？”另一名官兵问。
“谁知道，先把他抓回去再说。”
“住、住手！”孩子们冲了上，“崇云是好人！你们不许抓他！”
那个被青君抱着的生了病的孩子也挣扎着跳下来，和其他孩子一起，挡在官兵前。
“什么？”官兵诧异。
“小可，冰冰，你们几个回来！”崇云缓和了气力，捂住伤口吃力地说着。
“崇云？”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崇云转向身边的道一说道。
“快快把他锁起来！”不容分说地便要上前将崇云锁起来。
“住手！”刚才便没再说话的紫音突然大吼道。双手摆了一个咒印，只见地板突然涌动起来，将官兵摔到了殿外。
“可、可恶！”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官兵们抽出佩刀，骂骂咧咧道：“臭小子，你使得什么妖术？他的帮凶么？”
“不许你们伤害崇云！这些孩子需要他！”紫音跳出殿堂挡在众人之前。
“不去阻止他么，道一？”青君靠在殿内的柱子上，抱住双臂问道。
“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的，我又怎么能阻拦呢？”虽然紫音决定加入道一他们，但并没有说过会效忠道一，不像青君说过要誓死追随道一那样，他有他的想法与决定，而这些，道一是没有理由阻止的。这是他的道义。
“可恶，臭小子！如果你再妨碍公务的话，我们连你一起抓。”逞强着骂道。
又见紫音换了个结印，“遁！”。官兵的脚陷进了地里。
“哎呀！救、救命！你到底是什么人？”
起风了，掩饰紫音双耳的头带被吹散开来。“如果没有崇云，这些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你们，你们如果抓他回去，这些孩子怎么办？难道你们不知道蓟州现在的情况吗？”凛然道，气势逼人。
“小、小子，我们只是奉命办事啊。啊！”陷入得更深了。
“放了崇云，我便放了你们。”
忽然一棵木藤飞向流沙般的泥土里，生根，土被固定住了。
“啧。”紫音收起结印，“什么人？”
“原来是半兽啊，怪不得会土形术。有意思。”头裹白色绸缎，藏绿色的长发在身后随风而摆，微微八吊的双眼，白皙的肌肤，骑着雄鹿驰骋而来。
“洛、洛大人？”互相扶持着，两个官兵把陷入地下的双腿艰难地拔了出来。
“你、你是谁？”一下被看穿是半兽的紫音露出吃惊夹带略微恐慌的声调。
“小音。”青君身法迅速得来到紫音身边，“这个人看来不是很好对付呢。”一副格外头痛的样子。
“好快的身法。”这个洛大人到颇为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并揣测着青君的身份。
“青君。紫音。”冷峻的声音。
“哦？还有一个么？”上扬微显轻蔑的嘴角，却也按耐不住的喜上眉梢。这次从大都里出来可出来对了。对，要好玩一点才可以啊，要不就白白浪费从大都溜出来的机会了。他暗暗盘算着什么。
“紫音，你退下。”
“诶？”
“这个人是木形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青君也变得严肃起来。
“道一，青君？”
孩子们的目光也都纷纷朝向这边。紫音回到殿堂中，帮崇云包扎伤口。道一，其实你不是不想帮助那些百姓们吧？你真正的道义，到底是什么呢？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道义何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