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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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一日，天上不过须臾。
青果回来时，碧游神君正在花厅品茶，见她垂头丧气地进来还有些诧异。
放下茶盏，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虚弱地抬了抬眼，恹恹摇头，“乏得紧。”
碧游神君见状，忙暗中掐算，当下了然，不由皱起眉头，又仔细端详一番，红通通的双眸与鼻子，显见得狠哭过一场，皱眉不禁锁得更紧。
“此间事，论是非，无对错，不要过分拘泥于结果，回头看，兴许是好事。”
他斟酌了一会儿，安慰道。
青果垂着头没接话，半晌。
“神君，何为情？”
碧游神君被问得一愣，双眼怔忪地望着她，笔直得仿佛要将她看穿。
迢远光阴重叠在当下，也曾有人这样问他，彼时他是如何作答？
他艰难地发现，自己曾经最想忘记的东西好像真的如他所愿了。
嗫喏数下，用万千年隐忍修持的平稳，教导她：
“万法自然，情亦是。天有四时，地有五谷，是为情；人有六识，物有六尘，识感尘而生念，一念生，一念灭，这些统统都是情。譬如——”
他指着手边的茶盏，说：“你今日喜这茶盏，它是情，他日你不喜这茶盏，它也是情。”
又道：“情无明状法，可生万物，亦被万物所生，故情是自然。”
青果听了，并没有就此解脱，她仍充满了不解，“可是我看这情太痛苦，这痛苦该如何化解？”
她没有注意到僵坐在蒲团上的碧游神君，平摊搁置在双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青果，不要心急，也不要担心，你须得明白，我们需要的是耐心。”
一切都会过去，痛苦的，欢愉的，像那梦幻泡影，像那曦露和闪电，刹那盛开刹那寂灭，它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我们唯一要做的能做的就是等待。
青果从花厅里出来，被苍木境的日光晃了下眼睛，她眯起眼打量高悬中空的太阳。
同样是卯日星君的座驾，为何凡间与天上会如此不同？凡间的炙热耀眼，仿佛要将一切烤干，天上的平和温暖，仿佛可与你依偎相伴。
同样是情，为何窈儿的情与碧游神君的情会如此不同？窈儿的情叫人肝肠寸断、痛苦颤栗，仿佛是一种撕裂的酷刑。
而碧游神君的情，宽泛，博大，仿佛包容了万物。
她很迷惑，究竟谁的情才是那个真正的情？
此时的她无从得到答案。
若干年后，她有机会以同样的题目问道太清大天尊，彼时，天尊端坐于风火蒲团之上，连眼皮子都没掀，只微扬手臂，朝她心口一指，淡淡道：情就是你那里的所思所想，你那里思什么想什么，它就是什么。
其实哪有那么多云山雾绕、曲折复杂，不过心尔，不过人尔。
后来，青果去找过窈儿，但她都避而不见，几次无功而返后她便不再去了，整日关在院中练琴。
待娲皇谱练熟了一半，一道帖子送到了神君府。
“百花仙子要在百花岛请众仙赏花，邀你前去弹琴助乐。”
碧游神君的将帖子轻轻搁在她的琴上。
她执起来打开，一道金光闪过，两行娟秀雅致的小字逐一显现。
“去岁题辞泉台外，今柳已至女墙高。春光一年总有限，何妨沽酒邀君来？”
她轻轻念出声，“这诗倒有意思。”
碧游神君未置可否，只温言道：“若不想去就回了。”
她还拿着帖子，怔怔地看，喃喃道：“是待得太久了，我想出去转转。”
碧游神君点点头，“我让紫檀陪你去，不要勉强，不过是小小百花仙子，去了若不喜欢就回来。”
她乖顺应了下来。
碧游神君目光深沉地在她身上逡巡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关照了几句便转身离去，出了庭院，才蹙眉回望，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心结只能靠她自己了，希望此番能让她有所开怀。
百花岛离苍木境不远，同在东海之上，碧游神君还是嘱紫檀备了一辆鹤驾，数百只仙鹤一同翱翔于九天之上，穿行于云海之间，白羽杳杳远来客，惊鸿振翅彩霞中，蔚为壮观。
紫檀在前面控鹤，青果独坐车中，正百无聊赖，忽闻一阵妙音悠扬，刹那吸引了她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北方有一座金光闪烁的岛屿，在万丈霞光中载浮载沉，妙音似是从那传出。
不禁开口问：“那是何处？”
“回仙子，那是上清圣人的居所，仙域真境金鳌岛。”紫檀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异样，很快回答。
“上清圣人？仙域真境？金鳌岛？”青果嘴里轻轻念叨这几个陌生的词，脱口而出，问：“岛上是不是有座碧游宫？”
紫檀笑，道：“是呢，与咱们神君同名呢。”
青果微微讶异，不知自己怎么会脱口说出碧游宫来，她明明从未听过。
只是那岛上传来的仙乐实在太过动听，她不觉便听得入了神，等发觉时，不知怎地已化出了妙音与那仙乐应和了起来，而且一拍不落，全部对上。
那仙乐不纠不缠不追不逐，仿佛默契若斯、天生如此，引领着她，越过千山万水，跨过苍莽尘世，飞过芸芸众生，向更辽阔更寂远更博大宽广的地方去。
涛涛东海之上，无边云海之间。
只听见——
两道清音，一清远一悠扬，一淡泊一空寂，巍乎巍兮在高山，汤乎汤兮在流水。
仙风阵阵，驱散云海，万丈霞芒普照天地，数百仙鹤引项长鸣。
紫檀听得都醉了，仿佛有一股绝无仅有的灵气充盈于天地，浑身亿万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直至最后一个音止，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青果抱着琴，久久地面朝仙岛神隐的方向，感叹：“若有机会得见演奏之人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