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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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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星君最近有点烦。
前些日子,天帝心血来潮,想御驾亲巡到处转转,着长庚星君准备准备。
但年前玉清宫中示下“腾蛇异动,地火断生”的卦言,这可是大不祥啊!
此时怎可远巡?
凌霄殿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天帝却不为所动,直斥众仙“安逸奢淫,近耻忘忧”。
瑶池那边已经连送了三道密函,要长庚星君对天帝“劝之以理,晓以大义”。
拿着帖子长庚星君苦笑连连,圣命难违,现下更是烈火烹油,自己的煎熬又有谁能懂?
只是,这闹哄哄的事情竟在前日夜间现出转机。
缘由是三日前神霄府中忽然感应到下界有异魔之气,降下一道荡魔真雷。
而东华帝君与碧游神君又恰巧顺着这道雷找到了神君府中佚失的仙子,咳咳,是发现了魔族的九幽摄心镜竟在凡间现身。
魔族自上一量劫被逐,已有十万余年未曾临世,此番现身意义非同小可,天庭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于是,出巡计划自然是要搁置了。(此处比V,嘻嘻~)
长庚星君吊悬已久的心总算重重地落下了。
太微天弥罗宫灵霄宝殿。
此刻气压有点低。
昊天上帝端坐高台正垂目沉思,冕旒下神情严肃讳莫如深。
御座下左首伫立着长庚星君,他正以极快的目力浏览着一份折子,目及之处双眉愈加深锁。
御座右首赫然是东华帝君,与满场的凝重不同,一身白衣胜雪的帝君显得分外轻松,好像马上出门就要去玩。
殿中,东岳大帝踧踖立着。
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暇旁顾。
昨儿夜里他喝了点小酒,打算早早就寝,刚躺下,房门便被拍得啪啪作响。
说是门房来报,酆都大帝来了。
有急事啊!
他只得又重新爬起来更衣,边穿边跟夫人抱怨,这老弟没得这么不成体统!哪有人都睡下还上门找事的!
却不想半只脚才迈进前厅,下一刻胳膊就被拽住,
“大哥——大事不好了啊!”
东岳大帝司群山掌幽冥,与酆都大帝名为从属,往来交流却如一家。
他这小老弟虽面黑相恶却是个持重之人,独掌幽府数万年也是井井有条,正是这点让他差点将女儿碧霞元君下嫁于他。
当下见他竟慌张若斯,不由一个激灵,什么酒都醒了。
做人大哥的自然要镇住场,哪能随随便便就拔枪?
东岳大帝当即稳稳心神,问:“何事如此慌张?”
酆都大帝亦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偷偷运气,调了几息,缓缓开口道:“昨夜神霄府降下一道荡魔真雷于凡间一处名为铜鼓的地界儿。”
东岳大帝颔首,他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神霄府的信,说是人间有魔物再临。
“小神座下恰有一城隍在前日抵达铜鼓任上,小神便派人前去了解一二,那魔物乃心魔所持的九幽摄心镜,如何现身凡间尚不得而知,但那城隍却告知小神另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听了这话,东岳大帝的左眼皮莫名突突直跳,他扭头望向酆都大帝,但见他已恢复仪态,只满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走!去书房详谈!”他沉声道。
就这样,东岳府西厢书房的烛火亮了半宿。
天未破晓,东岳大帝急急开门,唤人给他准备朝服。
事情来得又迅又猛,绝非他二人能够处理,仓促间只得决定一个去天庭报信,一个回幽府继续追查。
许是二人脸色皆不好看,府中众人俱不敢言。
“兹事体大,愚兄此番上禀天听,下界的事便拜托贤弟你了!”
酆都大帝忙拱手以礼,“定不负使命!”
东岳大帝重重地拍了拍酆都大帝的肩膀,这才揣着那封二人连夜赶出的折子往南天门去了。
酆都大帝直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向嫂嫂一家告罪,也匆忙回还幽府。
却说东岳大帝刚到南天门外,正碰上卯日星君驾车上值,满腹心事的东岳大帝哪有心思与他委蛇,只打了个照面便呼啸着朝天门而去,留下笑容僵在脸上的卯日星君一阵腹诽。
职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见了东岳大帝先是一番客气,听了他的来意却是一番为难。
“时辰尚早,府君不如稍候片刻,待天家起身我等再代为通传。”
理是这个理,只是火烧眉毛了那里等得及,“天王见谅,小神却有要事要向天家禀报,事关重大,还请天王行个方便!”说着东岳大帝便向四大天王行了个大礼。
四大天王虽职卑位尊但还是当不起东岳大帝的大礼,当下慌忙扶起东岳大帝,也不好再横加阻拦,撤了防制,让东岳大帝进去了。
这便是黑面阎罗夜扰泰山府,东岳大帝急闯南天门。
约莫半盏茶功夫,长庚星君才将眼睛从那折子上挪开。
“此事——东华如何看?”昊天上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回寰殿宇,威严迫人。
问的虽然不是自己,但东岳大帝却感觉后脖处渗出密密一层冷汗。
“唔——”帝君的语气一贯轻佻,但见他峨眉轻锁,似有苦恼。
东岳大帝司掌人间群山,身就浩然持重之气,最是瞧不得这般扭捏姿态,但这位就算入了八百次轮回名义上还是自家兄长,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表露,只能老实作壁上观。
反观长庚星君倒是一派自若,习以为常。
连昊天上帝都不催不促,待他开口。
等了半天。
只听见东华帝君呵呵一声轻哂。
“天尊神机妙算,心中自然早有计较,为难小弟,何苦来哉?”
东华帝君与瑶池王母有同胞之谊,在昊天上帝面前自称小弟也是担待得起。
但东岳大帝却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在打什么机锋。
昊天上帝却是神色一松,如如不动的身躯往后微仰,面前冕旒亦随之轻晃。
“天意难测,纵是吾等也不过其中当局人。”
东华帝君沉默半晌,垂目敛容,拘手朝御座一拜,开口道:“小神省得,请天尊放心。”
这就算是表态了。
天帝点头以示满意,这才对东岳大帝道:“此番有劳岱仙卿星夜奔波,卿之所想正合吾意,劳请仙卿回去布置,务必详勘魔族之意,以应不时之需。”
东岳大帝袭位万余年来宇内无事天下安泰,他们这些家有承袭的神官神将除了每年特定日子来天庭点卯外,全都空有官职而无实绩,别看东岳大帝乃外放大神,却与凡间太守一般,皆是和时文治战时武功,自有其不可磨灭的荣光,纵使岁月磋磨那血脉中沿袭的冲动也未曾湮灭,现下顺势而出要被天家委以重任,东岳大帝只觉心旌激荡,当下便矮身跪下,叩谢天家恩隆。
巍巍峨御座之上,天帝面容掩在冕旒之下,悲喜莫状,“吾受信于道,代三清督责寰宇,此乃天恩,仙卿快起身吧。”
一番话就像凉水浇在了熱炭上,烘得东岳大帝面红耳赤。
旁边装鹌鹑的东华帝君又扑哧一笑,“天光大作时辰不早,岱弟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干活吧!”
一时间摸不清上意的东岳大帝忙诺诺称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晃晃悠悠的东华帝君退出了灵霄宝殿。
偌大宝殿上只余天帝与长庚星君,君臣二人皆缄默不语。
良久,“太白,吾是否操之过急?”
“天家难为,尊位不易,帝君会体谅的。”
明知其间慰语多于真言,天帝却满心泰然,当初贪慕权势在道尊面前使尽解数最终求仁得仁。
他尤记肉身父亲净德王的告诫:欲得之以为繁花似锦为所欲为,得而后知头悬利剑危若累卵退无可退。
大梦方醒,一切皆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