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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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原本被困在神君府的禁制中，忽然从梦中惊醒。
这才发现原来树下不知何时盘腿坐了两个小神仙，是他们在说话哩。
一个白袍方巾，一个灰蓝道袍。
白袍的说：“薛璟兄，咱们还是趁早赶路吧。”
蓝袍的说：“广平君，卯日星君才刚用过午膳，时辰还早着呢，再歇会儿再歇会儿。”
白袍又说：“此时天光正适合赶路，待会儿晚了方向难辨，岂不又要耽误行程？”
蓝袍回道：“广平君，眼前已然是天之东，你我只需翻个跟斗便下界去了，难得来回天上，况且委任状上也没说立时赴任，再待会儿再待会儿。”
说罢，竟躺平假寐。
那唤作广平的似还想说什么，嗫嚅片刻也作罢了。
当是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休憩养真确是再适合不过。
她倚着枝头看着，忽又生出困意，完全没在意先前那茫茫大雾竟然散了。
这一回她睡得分外安稳，始终无梦。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脑中生出一个想法：此二仙不正是个可以问路正经良选？
青果再次从困顿中惊醒，低头一看，树下果然空了。
心中一阵懊恼，忙慌慌张张地从枝头跃下，想去追赶一下，可也不知道人往哪去了，正惆怅着，忽然从树背面转出一个人来，吓了她老大一跳！
对面那人也吓得不清，二人大眼小眼一通瞪。
“薛璟兄认得这位仙子？”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青果定睛一看，乐了，可不就是那个蓝袍道士！
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被唤作薛璟的道士也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摇头，说：“不认得。”
原来，刚才卯日星君的车驾转到了树荫下，二人嫌晒，便跑去另一边躺平，结果青果梦中不知，还以为把唯一能问路的活物弄丢了，着急麻慌地跳下来，弄出的动静吓着了他们，这才过来探看。
一看竟看出了交情。
被一位陌生仙子用如此热切的眼神望着，道士薛璟可谓是受用万分呐！
这荒郊野岭的也能被人认出来，长得美果然是一种罪过啊——
他嘻皮笑脸地上前搭讪：“这位仙子好生面熟，不知——”
青果哪懂他那些套路，上来就说：“我没见过你。”
一下子就尴尬了。
咳咳——
一旁充当了会儿画壁的白衣书生出马了，只见他展平衣袖，趋前半步，抱拳拘礼，娓娓道来。
却原来他姓陆名俨，字广平，本是凡间晋南城中区区一名儒生，因着仗义执言为民请命得罪了权贵被人整死，冥府的酆都大帝见他腹有诗书是个人才便向天庭推举他当了城隍，原本像他这样的鬼仙是没有资格升天的，可巧前阵子酆都大帝赴宴喝多了将从司命府领的委任玉牒落在了天上，又懒得再上天一趟，便递了个申请，特批他自己上来取，而旁边这位叫薛璟的道士是个逍遥散仙，二人在凡间便是旧识，陆俨能得保举这位薛道长也是从中斡旋颇多，此番更是特意抽空陪着好友来取玉牒，这会儿正要往任上赶呢！
唠唠叨叨说了好久，青果听得一知半解，什么？神仙还分这么多种？什么？上天还不能随意？什么？什么是城隍？
被女仙一脸好奇地盯着于新死的陆俨也是头一遭，他羞赧地说：“实在惭愧！小生死前只在书籍中略知修道一门，但并未深究，死后也不知怎么就成仙了，这个，”他拉过一旁的道士薛璟，说：“这个薛璟兄最懂，他浸润玄门，又得道日久，时常在天地游走，他懂！”
刚才碰了壁的薛道士这会儿又得意了，嘿！关键时刻还得咱来！
表面却是故作谦虚地摆摆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广平君莫要折煞贫道！”
又怕青果不问自己没处显摆，也不待人家开口，自己说了起来：“凡人修道可有三途，上修天仙，中修地仙，下修鬼仙，你们可知其中分别？”
二人摇头。
“那你们可知何为修仙之道？”
再摇头。
“修仙之道即为生死之道，性命俱了，身外有身，身形俱妙，与道合真，是为天仙，此为上佳，可享天年；了命而留形住世是为地仙，然而法身难脱，犹有幻身委物之患，此为中佳，仅享地寿；鬼仙为阴神，”
说到此处他看了广平君一眼，见广平君神色泰然，不见有异，才接着说：“虽为阴神，出入自便，但宅室不稳，难免有抛身入身之患。此二皆一落于生一落于死，皆未超脱，是以世人皆知学仙须是学天仙，而学仙最上乘便是起炉炼丹，却不知道门亦有三百六十旁门，门门皆有正果，而寻常所说术法之流便是三百六十旁门之术字门，此乃显学，古来多少修真人凭着这样本领出尘入仕平步青云，但天道自有妙法，岂能轻易泄漏，多行必损阴德，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修道之人若损了阴德是极为不好。”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广平君听得津津有味，青果却是没听进去太多。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成个仙竟这么麻烦！难怪当初窈儿知道她没修炼过直接有了仙籍会那么羡慕，这一切都是碧游神君的功劳吧？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多久，碧游神君回来没有？若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怎么样？
一时之间，思量颇多，不觉竟秀眉深蹙，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
那陆俨和道士薛璟并不清楚她的计较，只是见她面色郁郁却也不好多问，一看天色，才发现太阴星君的车架都已经出发上值了，再耽搁下去怕真要在此过夜了，于是决定动身赶路。
陆俨见这陌生仙子还兀自沉思未作反应，心中难免有些怜惜，便开口提醒：“恕在下冒昧，此地乃天地交界，入夜极阴，恐多鬼魅，不宜久留，仙子孤身独行，还是早做打算才好。”
青果笑，“实不相瞒，我是无处可去也不知哪里可去。”
她口中苦楚面上凄惶，茕茕孑立于这昏黄云霭之间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况味。
薛陆二人对视一记，薛道长摊了摊手，表示束手无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开了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想不开说什么都没用。
半晌，“既然仙子暂无去处，”陆俨斟酌道：“若不嫌弃，何不与我们同行？一来可游历凡间，二来打发些日子再做打算。”
“甚好甚好！”薛璟当即表示赞成，“相逢即是缘，不如大家结伴，共游红尘，岂不快哉！”
他二人，一庄一谐，一明一暗，却都是透亮畅快之人，青果心中不觉升起丝丝暖意，先前阴翳也跟着一扫而空。
“二位不嫌麻烦吗？”
“不嫌不嫌，得妙人儿似仙子相伴，我二人求之不得，何来嫌弃一说？”薛璟笑道。
一旁的陆俨也跟着连连点头，又催促着三人快快启程。
上了云头，青果犹自踟躇，“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
薛璟立在云端，哈哈大笑：“今日寻常燕旧栖王谢堂，我江湖儿女只管白日放歌纵酒，从不问英雄出处，懂也好不懂也好，会也罢不会也罢，红尘里打个滚就都明白了。”
一番话听得青果似懂非懂，她去看陆俨，却见陆俨双眼含笑，眉染霞晖，与薛璟二人击掌而歌，一唱一和，竟是那般铿锵快意。
歌云：
大风起兮云飞扬，我欲抟风九万里，碧海青天邀明月，醉卧花阴夜不归，玉宇楼，金阙殿，我歌我舞我且笑，锦绣挂，九叠嶂，我癫我疯我且狂，胸有丘壑成天地，心中日月映光辉，一日展翼扶摇去，长辞不作瓮中仙。
瓮中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