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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17.1.2 ...

  •   此时正是洪灾最严重的时候,随着暴雨,洪水卷着山顶的泥土石块拔起两旁的树木倾泻而下。李丽和妈妈互相拥抱着站在屋顶,无助的瑟瑟发抖,这时候她们眼里是茫然的。而李爸爸把他们送上屋顶之后再下去打算背李爷爷上来,却随着一个浪头卷来,李丽和妈妈再也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

      感觉凌晨的这几个小时,是他们渡过的最漫长的时光了。泥石流已经停了,这个村子里的房子,都是以前二层楼的老房子了。洪水漫过了一楼二楼,几乎到跟屋顶差不多高了。风雨虽然变小了,但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已经开始发亮,但是并没有太阳,还是阴沉沉的。李丽只能听到洪水流动的哗哗的声音,这时候,她深刻理解了,万籁俱寂这个词语。不知道是哪个老人发出了第一声凄厉的叫声,“我的乖孙诶!”然后,伴随着水声,雨声,是还或者的老人和孩子们凄厉的呼喊亲人的声音。

      刚刚,好像是村东边的王奶奶,李丽这么想着。王奶奶的儿子媳妇也是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才能回来几天。带着五岁的孙子生活。李丽天天能听到王奶奶在村子里扯着嗓子喊乖孙的声音,王奶奶那个孙子,正是人厌狗嫌的年纪。不知道这次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李丽好像跟现实状况脱节了,仿佛看不见眼前的洪水和悲惨的场景,她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冷。她甚至还有空想着,妈妈把我抱得太紧了,我的手臂肯定乌青了。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屋顶跟二楼的通道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爸爸说,马上就能把爷爷背上来的。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再次大了起来,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又一波泥石流来了,李丽觉得妈妈把她抱的更紧了。又一个浪头打来,脚下的屋子好像是晃了一下,大概是门窗被打破了。李丽和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屋子里飘出来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转眼间随着洪水,再也不见了。

      李丽是想哭的,但是她眨眨眼睛,滴下来的却只有雨水。她张开嘴想要大喊大叫,但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死死的抱着自己颤抖的母亲,浑身僵硬。

      当雨再次变小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看不到干燥的屋顶了,现在她们整个是站在水里的。她们应该是站了很久了,身体又麻又僵硬,却不敢坐下来,怕万一又有浪头过来,来不及反应。

      李丽环顾四周,之前还在屋顶上的人们,又少了好多。她仔细倾听,已经听不见王奶奶叫乖孙的声音了。二楼跟屋顶的入口已经被谁淹得看不到了。这次她死死的盯着的是画儿家在的地方,画儿家比她们家还破旧,她爸爸从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从来没有修整过房子,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也没有房子。

      李丽不记得是一开始就没有了的,还是第二次泥石流造成的了。她想,她真不是一个好朋友,一开始居然都没想到画儿,下次见到她一定是要道歉的,要不就把这个粉色的猫咪头绳给画儿好了。李丽无时无刻不带这样这个头绳,睡觉都没拆下来。现在,她决定把它给画儿了。

      李丽知道,洪水的时候会有救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会有解放军,在洪水和大雨中到处救人。她们已经等了一天了,应该是一天了吧,本来还有点蒙蒙亮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不止是李丽,李妈妈也是,她们已经是一整天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也没有说话了,只是互相抱在一起,紧紧的抱着她们在世上,最后的珍宝。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雨又开始大了起来。李丽她们的身边陆陆续续的飘过很多东西,衣服,桌椅,鸡鸭,还有人。这些东西随着洪水飘下来,经过她们身边,不知道会漂到哪里。

      洪水已经没过脚踝,到小腿的位置了。李丽觉得可能下一个随着洪水飘走的,应该是自己和妈妈了吧。一根粗壮的树枝漂过,李丽的妈妈做了这天的第一个动作,她扑向这个树枝,死死的把它拽了过来。幸亏李丽一直把妈妈抱的紧急的,不然,妈妈可能会随着树枝被水冲走。

      枯树枝并不重,但是要对抗洪水的水流,逆流把它拉过来却并不容易。李丽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帮着妈妈一起把树枝拽过来.

      李妈妈她脱下自己的衣服,顾不得自己已经赤身裸体,把李丽的腰死死的绑在树枝上。李丽知道妈妈要做什么了,她哀求的看着妈妈,却依然说不出任何话。李妈妈也是,并没有说什么。确认女儿已经牢牢的绑在树枝上,并能随着树枝漂起来之后。她扯扯已经僵硬的嘴角,大概是想笑的,然而并没有成功。最后,只是摸了摸李丽的头发,再次抱紧了她。

      雨还在继续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天已经黑了,洪水越来越大,在洪水中抓着屋顶的房梁,格外耗费体力,而她们已经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有馒头飘过,她们也不敢伸手抓了,怕一松手,就会被水冲走。而且洪水里的东西,没有饿到一定程度她们也不敢吃到嘴里。

      李丽被妈妈绑在树枝上后,一直保持着面朝下趴着的姿势。一手牢牢的抓着房梁,上半身被妈妈死死的抱在怀里。眼看着洪水没过妈妈的膝盖,涨到大腿的部位。山里的晚上,风很大。去年的夏天,李丽还喜欢把摇椅搬到屋外,吹着晚风入眠。

      但是这时候,只是些微的晚风,带来的浪潮,就让人感觉格外的无力,摇摇欲坠。李丽觉得妈妈抱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而身下的树枝,却像是要奋力把她带向远方。又一个大浪打过来,她们身下的房子轰然倒塌,再也承受不住大自然的力量。

      李丽在房子倒塌的瞬间,死死的抱着妈妈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这一刻,心理的恐惧达到顶峰。爸爸不见了,爷爷也不见了,也一直没有看到画儿。她只有妈妈了,只有妈妈了。

      恐惧的力量,也能让人爆发,李丽终于开口说出来面对洪灾之后的第一句话“妈妈,不要丢下我,丽丽好怕。”

      树枝的力量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李丽抱住妈妈之后,两个人都靠着树枝支撑,树枝直立而起,已经在渐渐往下沉了,李丽已经呛了好几口洪水了。如果再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她们两个人都会被水淹没。李丽的妈妈,在一根一根的掰开李丽几乎要掐进她手臂里的手指。

      “对不起,丽丽,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李妈妈对着李丽笑了笑,“妈妈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但是我希望能跟爸爸还有爷爷,一起在你的记忆里,多生活一会。如果能活下去,记得多想想开心的事情,让我们在你的记忆里,幸福的生活。”

      李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亲了亲李丽的额头,李妈妈是个传统的农村妇女。沉默而内敛,在跟李丽有限相处的时间里,她们之间最亲密的行为就只是拥抱。只有在李丽睡着的时候,李妈妈才会像电视里的那些人一样,亲亲她。

      “再见,我的宝贝。”

      李妈妈终于掰开了李丽的收,身下的木头,随着洪水,瞬间把李丽带向了远方,她再也看不到妈妈的身影了。

      积攒了一天的泪水和呐喊,在这一刻好像都被释放了出来,轰鸣的洪水中,还能听见李丽声嘶力竭的嘶吼

      “妈妈”。

      混合着村里其他的的哭喊,这一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活着的人,拼命的呼喊,哭叫。仿佛这样,就能唤回被洪水带走的家人。

      大家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喊声而已,而这一声,仿佛是耗尽了李丽的所有力气,随后,她只是抱着枯木,顺水漂着。偶尔,一个浪头过来,把她淹没在水下,然后再浮上来,或者不知道哪里漂来的木头,杂物砸到身上,或者漂着漂着撞到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痛的,但是李丽好像没有任何知觉。只是喃喃地一直重复着:“妈妈。丽丽好怕,你不要丢下我,丽丽好怕啊。”

      李丽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头脸几乎埋到了水里。不知道飘了多久,到了哪里。李丽她们村是在山脚,但是总体地址比外面镇子上要高,洪水,应该是带着她飘向镇子上的方向的。

      隐约的,李丽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有手电筒的亮光,还有人穿着橙色的救生衣,划着船,往这边过来。那是一片绿色的身影,救援的人终于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0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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