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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 她的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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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由普通人组成。
每个人都曾对「超凡」有过幻想和憧憬，可一旦脱离「普通」的范围，又会无比怀念那种平淡安稳的生活。一无所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普普通通也并非不会幸福，这说不定是造物主赐予人类的、唯一的幸运。
——而她没能得到这种「幸运」。
影子是个天性敏锐的孩子，从小便对周遭的人或事有着一种奇异的直觉。安全或危险，诚实或谎言，她分明都能感受到某种清晰的界线。
而这种异状，在她两岁多的时候，终于揭开了真相的幕布，迎来残酷的现实。
那是某个冬天，一梦醒来，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不再一样，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感到得意而欢喜。
影子拉住母亲的衣角，急于分享她的小秘密，开心地说着：“妈妈，有小鸟～我看到了小鸟！”
女人蹲下来摸她的脑袋，神情慈爱：“嗯？小鸟在哪儿呢，是在小影子的梦里面吗？”
她摇摇头：“不是的，在地上呢。”随即又疑惑起来，追问着母亲，“就躺在雪地下面呢，它怎么不会动、也不会叫了啊？它怎么了？”
女人表情一僵，脸色迅速地苍白下去。
屋内门窗紧闭，连夜的大雪将玻璃窗蒙上一层厚重的冰霜，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
于是女人明白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逃不过。
“它死了……它只是死掉了。”
女人就那样紧紧地抱住她，哀哀地哭出声来。
那是影子异能的初次觉醒。
这个女人，原本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快乐，做一个正常平凡的普通人。而不是像自己的父亲那般，背负该死的异能，受到周遭人的排挤，度过惨淡落魄的一生。
可女人无力阻止，只能看着她在不经意间地显露能力后，遭到众人的惧怕、孤立、怒骂、恶言已对，甚至于拳脚相加。
年幼是一种罪过吗？当然不是。
她只是太傻了，傻得可怜。
女人开始教导影子。教她如何伪装，教她如何撒谎，教她如何学会视而不见，教她如何将听到的「真实」全当做笑话抛之脑后……
但生活的恶意从未放过她。
很多事情，并不是不听、不理、缄口不言就能全然逃开的。
女人担忧影子接近人群，同时又担忧她过于排斥人群。女人希望她能多接触外界，不要因为异能的影响而变得内向厌世，所以经常会趁着人少的时段，带着她到僻静的公园里玩耍。
她跑过林间小道，给雀鸟喂食，抚摸每一棵树木与每一朵鲜花，绕着喷泉转圈，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轻快的脚步。哪怕没有玩伴，她也十分开心。
远处的拐角，某个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大型行李箱快步走过，轮子在碎石小路上骨碌碌滚过的声音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她好奇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向母亲说着天真的童言稚语：“妈妈，那个叔叔的箱子里有一个姐姐。”
这个聪明的女人微微一愣，惊愕得瞳孔紧缩，很快便反应过来，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啊啊——”女人惶恐地发出尖叫，短促的高音在下一秒又被压制下来。女人紧紧地抱住她，几乎都要勒断她的骨骼，用哀求那般的声音哭着说。
“不要看、不要看……妈妈求你了，求你了！别再去看了好不好……”
这个女人，在这一刻究竟想到了什么呢？
她一定是在诅咒神明、诅咒人类、诅咒这世间的一切吧。她的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小，她还没能学会武装自己，就要被迫去面对丑恶与黑暗。
年幼的影子是如此懵懂，一时还未能察觉那种恐怖。无知便也无畏。可悲的是，她的能力满怀戏弄，不受控制地向她揭露着一切罪恶。
那个姐姐……蜷缩着塞在狭小黑暗的箱子里，四肢怪异的扭曲着，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冰冷而僵硬，浑身泛着诡异的青灰。
于是她明白了，她看到的是……
——一个人杀掉了另一个人。
她很怕，怕得脸色煞白，怕得浑身颤抖，怕得眼泪划破脸颊。
“我做不到……妈妈，它还在看……它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我不想看了，妈妈，妈妈我好害怕……我好冷，好冷……”
影子突然地晕厥过去。
三天三夜的高烧，以及纠缠不休的噩梦将她折磨得憔悴不堪，瘦脱了形那般可怜。在命运恶意的捉弄面前，母亲所教给她的自保手段并没能帮助到她一丁半点。
随着能力增强，能看到的越来越多。
人心的阴暗，虚伪的善意，见不得光的丑恶，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闲言碎语……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能力的觉醒，变得越来越张牙舞爪，暴露出狰狞的面容。
无法控制住能力的她，总是被动地接收。多么的可悲啊，她还没得及长成强硬而又无畏的模样，就已经落得遍体鳞伤。
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好受一点，女人带着影子搬到了人烟稀少的乡下，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早熟而敏锐的她是如此的愤怒而不甘，并且时常被这种情绪折磨着心脏，折磨得禁不住地红了眼眶。
她的母亲啊——
像这般的女人，就应该生活在大都市里，每天都将自己打扮得精致优雅，随便上街露个脸都能收获一大堆惊艳的目光。而不是住在满是爬虫和灰尘的黄土屋子里，一日三餐只有粗茶淡饭，连想洗个热水澡都要辛辛苦苦地劈柴生火，被浓烟呛得灰头土脸。
然而影子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艰苦的生活将这个女人磨砺得粗糙而疲惫，纤弱的双手积起老茧，油亮的发丝染上枯黄，洁白的衣裙沾满了洗不掉的污渍……可她依旧很美。
母爱的光辉将女人装点得闪闪发光，每一个笑容都能给予女孩无限的力量，去与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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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影子的年龄渐大，能够初步控制能力后，女人带着她回到了城市里，二话不说、十分麻溜地将她打包塞进了小学。
“你连幼儿园都没读，和你同龄的小崽子们好歹都有幼儿园的学历了，你要后来者居上，绝不能当一个文盲！成绩要是太差你就死定了，考试不许用能力作弊，给老娘知道你就等着挨揍吧！”
在家长里短、闲言碎语的乡下待了好几年，女人简直是变得越来越糙了。当初连骂句粗口都会面红耳赤，现在却能扯着嗓子跟人对掐大战三百回合，说话完全像个爷们，还是会动手的那一种。
于是影子怂了，乖乖地每天上学读书，跟各类试卷奋斗，活得像个普通人。
唯一的遗憾是，她的体质越来越差了，三天两头生病请假。若不是她还属于义务教育的范畴，说不定早已被学校扫地出门了。
她深刻认识到自己这个能力还真是挺操蛋的。武力值毫无加成不说，精神力愈加强大，与躯体的成长不成正比，如同一个杯子承载了太多过重的东西，造成她比一般人都要来得虚弱。
就这个弱鸡体质，说不定都无法活着长大，还谈什么学习和文凭？
当然，学习生涯并非一无可取，偶尔也会发生一些难得的趣事。
例如，被同学欺负时——
影子：“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同学A：“……”
影子：“你妈出轨你家的司机。”
同学B：“…………”
影子：“你更惨，你爸是个同性恋。”
同学C：“………………”
“哇呜——！！！”
三个校霸瞬间哭成狗子，而姗姗来迟的老师看着事件中心那个淡定的身影，发出了灵魂质问。
班主任：“怎么又是你？！”
影子：“……啊，我的锅吗？”
例如，被老师训斥时——
“你男友劈腿你闺蜜。”
“……？”
“你闺蜜其实喜欢的是你。”
“……？？”
“她是小时候救过你一命的那个小姐姐，不过你家渣男友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
“我有点点好奇，二选一你选谁？”
老师：“闭嘴！给我出去罚站！！”
影子：“……啊，又是我的锅吗？”
以上此等事情，时有发生，并且最后都是以被叫家长的方式来结尾。
无所谓啦，反正她老妈对一周三趟地跑学校都已经很习惯了。捂着满头肿包的魔法师默默想道，而她自己对被揍这件事也很习惯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了。
相依为命的母女两人啊，手拉着手走过了漫长而温馨的时光。
七岁那年，再次被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女人，在漫天火烧云的黄昏里牵着她的手回家。
“你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能和外教对骂很了不起哦，外语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这个简单，只要往歪果仁的脑海里转几圈，我什么都能学会。”
“蠢货，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总跑到人家意识里偷窥吗？万一那个人的脑子里塞屎呢？”
“哦，那我下次偷偷跑过去，不告诉你了。”
八岁那年，隔壁搬来个岛国留学生，不到两周她又迅速点亮了一项外语技能。
“我这次有特意避开那些全是马赛克和雅蠛蝶的奇怪东西哦，我超乖的～”
女人扶着额头一脸认命。
“……行吧，多学习也没错。”
九岁那年，家里经济条件没那么紧张了，女人喜欢上了喝酒，酒量日益增长的同时，还有她日渐缩水的零花钱。
“你这么能喝，要不要试着去夜场转转，也许可以钓到一个霸道总裁呢？我不介意有个后爸的，多几个也没关系，真的。”
本着节流开源的道理，她真诚地建议女人改嫁，或者见一个爱一个、当个海王也行，然后被女人抄起拖鞋就追着打。
十岁那年，女人叼着香烟骂骂咧咧，对她早来的叛逆期头疼不已，揪着她的耳朵开始灌输一大堆Love＆Peace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个勇者不好吗？啊？当个正义的伙伴它不香吗？你这中二病怎么来的？当初就不该让你跟隔壁那留学生混太熟！”
“别让人家背锅啊，人家背井离乡、大老远的跑来华国也不容易，你这是在搞种族歧视……你把搓衣板放下！我现在就去跟他断绝关系！”
十一岁那年，学校里组织了爱心活动，意在培养学生们乐于助人的美好品德，无奈她以零分的成绩光荣退场。
“我说，管他们去死，我活着就好了。”她表情冷漠，“明明很多人和我一样的想法，那些大人都很自私的，只不过他们没说出来而已。”
“……小影子还是讨厌人类吗？”女人语气失落地问了，看着她时好似要哭来一般。
“可是我喜欢你。”她却这样回答，“我宁愿自己去死，也想要你活着。”
女人一愣，迅速红了眼眶：“蠢货！别总是逗老娘哭啊，眼睛又要肿了！”
……
十三岁那年，女人死了。
她走得很突然，也很平静。
某次醉酒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停止呼吸时连嘴角都还挂着笑意。因为她睡得是如此的安逸美好，让影子不禁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女人下葬之后，影子犹豫许久，还是没有继续读书了，而是带上所有存款，决定去找一找这个身体血缘上的父亲。
她想，并非抱有什么期待，只不过母亲死后，她再次独立于这整个世界之外了。如同一座孤岛，怎么呼喊都不会得到回应。
所以，她想要寻求一丝联系。一丝证明着自己还和这个世界、和所有人类，都没有完全断绝开来的联系。
等找到那个男人，有他在的话，那么自己就还算是个人类吧。
影子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异能，循着血缘上的那份牵引，在无边人海中一寸寸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站在对面的马路上，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理得整洁而儒雅。他低头看着手表，抬起头来时，就这样不期然地跟她对上了视线。
他认出自己了。影子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和母亲极其相似的精致秀丽，身为父亲他一定认出来了。更何况感知力不会欺骗自己，男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可是男人没有动作，更没有喜悦或恼怒。
他只是隔着街道和人群，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礼貌地笑了一笑，转身离开。从头到尾，如同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并不是渣男，也并没有欺骗感情。他曾经是真切地爱过她，只不过时间改变了他，所以他不爱了，就此离开，选择去过另一种生活。
她并不是傻子，一直在等的也并不是一个男人的回心转意。她所等待的是那个早已遗失在时光深处的少年，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和忠贞。
就如她曾经问过她的一样：“为什么不重新去爱另一个人呢？”
女人叼着香烟，平静地说：“人这一生，溺死在河里一次就够了。”
真是奇怪，她将爱情比作死亡，却仍然愿意为此坚守了一辈子。
这一年，影子十四岁了。
她忽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因为在这一瞬间她清楚地明白了。明白了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拉她一把，甚至还将她往深渊里狠狠推了一下。
她所期待的牵绊与爱，他都无法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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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带着满心伤口，茫然地走在街道上。
给她爱的的话，她就能活下去；如果没有爱，给她恨也可以。
然而她只感到了绝望，这绝望甚至超越了生死，让她连想去怨恨都找不到一丝的力气和理由。
有冰凉的水滴打在眼睫上，是下雨了。
她很疼，更加冷。
干脆毁灭掉这个世界算了。
她又开始做这种可笑的妄想，甚至在脑海里面把「催眠国家领导人发射核武器」的计划都完善了好几遍。当然，前提是她这个战五渣真的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国家领导人才行。
惶然之中，路过了一家音像店。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店内挂着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某部岛国动画片。有个戴草帽的少年洋溢着无限活力，铿锵的呐喊穿透了阻拦在前的一切。
那是司法岛，是自由，是救赎与爱。
“我还没有听到你说！”
“快说——「我想活下去」！！！”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人群躲避着奔跑，熙熙攘攘而又吵吵杂杂。而她只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也迈不开脚步。
激烈翻涌的意识海中，暴涨的感知力循着这句话语，瞬间穿梭过无限的时空与轨迹，到达了遥远宇宙的另一端——
她切切实实地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
屏幕里的剧情仍在上演，黑发蓝眼的历史学家哭泣着回应，激起了某种热烈的共鸣。
“我想活下去！带我一起去大海吧！！！”
有一种灼热的情感从她的双眼中满溢而出。
她听见自己的心底有个声音。它在哭。
——我也不想死，我还想活下去……以人类的身份，可以去爱也可以被爱。我想活下去啊。
——活到能够感受到爱的那一天。
站在深渊的边缘，连一只脚都已经踏出去的她，就那样被一句话给赋予了光明。
她在满世界的喧嚣声里触摸到了一个奇迹，突然间泪流满面。
影子走进那家音像店，抱着一大堆漫画和光碟堆满了整个收银台，厚着脸皮找老板讨要折扣。
她用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买下了她一见钟情的不可思议。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一切的开端。
——「但我从未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
初稿里父亲的设定是一个欺骗感情的渣男，不过现在想了想，妈妈那样的好女人也不会那么傻，所以更改了父亲的设定。两个人曾经真心地相爱过，只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正如某部电影里的台词——
男人说：“我爱你。”
女人只是笑了笑：“会淡的。”
好了，我知道原创剧情你们不感兴趣，忍忍吧，下一章还是，嘿嘿嘿～
2021-0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