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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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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章台柳。柳色青青君知否——起
三月新春雨。
淅淅沥沥,空气里杂了湿润的气息。
南方的小城瑞安,此时满城开满了懒散的桃花,带了晶莹水珠更显明丽。而居民素来闲散惯了,并不乘兴游赏,大多都安居在家中煮泡新春绿茶,聊天赌戏,青石路上,反倒只有几个外乡的游者,不知倦地探看。
“左兄,此去京城千里,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探看这等美景色。”
两个清秀书生装扮的男子,各自撑了绸伞,步在长街上轻佻说话,满带笑意。此时被唤做“左兄”的男子,并不直接答话,颠起脚,从街旁折了一支粉红桃花,把玩于手,却又旋即丢在地上。
“左兄,你?”另一个男子略皱起眉,带上一点疑惑。
“汴洲(。。其实就是杭州,下文直接用杭州,类似地名,一般取现代名)繁美,如何是瑞安小城可比的。不过是山野桃花而已,即令焚烧一空又如何,反观叶兄有经纬之才,不为国效力,为苍生谋福,倒在瑞安闲住,这才是真正可惜!”
男子滔滔大论,另一个却是眯了眼,别过头不发一言。
“叶子安!”
男子的声音高起来,空旷的大街之上,有尖锐的回音。
“若是我有你十分之一的才干,今日我自当前往京都救急,也不用求你这个石头心肠的人!”
“左明国,左县令,”叶子安的话语冷冷的
“我曾经和你一样,以为报效家国,以为功成名就便是男儿的一切,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这样的桃花美景才是我一生所求。春去,花不再,君当怜取眼前红。”叶子安轻笑着摇了摇头,再不理会那呆愕的男子。
若是他早点明白这样道理,便不会犯下当年的错误。
又或者,他只是一个小县令,一切也会改变许多。
山城微寒,何况是初春时候,迎了轻风细雨,叶子安身上着了一点冷气,待到他归了桃花园,已然咳嗽起来。
喉头带了胀痛,他心知自己的体质,也不着急。
对了黑色宅门,轻轻一敲,却是无人应答。
他心里瞬间转过无数种可能,却终于只是常常叹息,他已经不是以前得意纵横的自己,而瑞安,也远不是杭州可比,不过是老仆人腿脚不便罢了,阴风天气,想来也是与自己一样惯于瑞安的山城生活吧。
忍了喉痛,他叫出声来,“老扬,呵呵,把我的药拿来。”
抓了门环又是一阵轻敲。
许久,他听到细琐的脚步声音。
心下一惊,手里暗自凝气,一枚铜钱捏在手上,叶子安,盯了门房,身子轻巧后跳一步。正在空中之时,门却开了,却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少女,乐呵呵地说话。
“叶先生,真,真是好身手。”
叶子安大是窘困,一时也忘记细问这女子如何地进来,垂首侧身,度进内屋去了。
“老扬。老扬快出来。”
说话急了,咳嗽又剧烈起来。叶子安,眉头深皱起,倒不是生气,而实在奇怪这老仆去了哪里,还有家中的少女,正待寻她,一转头,便对上那张欢笑着的脸。
“老扬呢?”
“怎么,你除了自己,还会关心别人么?”少女调侃的语气。
“他是我唯一的仆人,几十年了。”
一瞥少女心知仆人的下落与她有关,顿时冷静下来,叶子安复了当年游说王庭的气宇,不紧不慢地回话。
“那你可知,他有严重的阴风腿,逢了雨便要痛上几天。”
“知道。又如何?”
叶子安的眼里晃过一丝的不忍,眉头轻轻一动,而笑容很快爬上他的脸,“姑娘,难道要教在下为主之道么,这怕是在下家事与姑娘无关吧。”
“果然。”少女笑意不减,早有准备似地从身后取出一个药罐,“为主之道,我不敢教,也犯不着我教,只是,老扬忠心耿耿,临行前要我将这个药罐交给公子,说公子此时必定会咳嗽。”说完,便将药罐递将过来。
叶子安一愕,喉头又痛起来,一阵咳嗽。
“你,你把老扬怎么了!”
“可怜老扬,在最后一刻还挂念着主人,真是令人感动啊。”
“你,你快说。”叶子安的话语已然模糊起来,失了气度与自持。却原来许多年之后,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永远冷静的男子。
拍拍叶子安的后背。
少女从药罐里倒出几颗黑色药丸,端了水伺候他服下。
“好些了么?”
“恩。”京城名医谢不同精心调制的药丸,不一会,叶子安便缓和下来,脸上带了和煦的笑意,“多谢姑娘。”
少女却是更加调皮得意。
“为仆之道在于忠,这一点相信叶公子也很认同。”
“恩,那又如何。”
复了神色,叶子安好象已经明白了什么,笑一笑,看眼前的女子继续游说。
“其实,你我身为大宋的臣民,也是如此,忠义为先,如此才能算不辜负自己的一身才情,如此,才能名垂青史万代颂扬。”少女的话越加多起来,神彩飞扬,显是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成果。
“与我何干。”
叶子安别过身去,也不再理她,竟是要出门的样子。
“喂,喂,你要出去?”
少女带了几分着急,形势变转大出她的预料,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不想知道老扬去哪了么?”
“姑娘感念他如此忠心,自然不会亏欠于他,本公子要去夜探桃花。”
“你,你!”
少女长长地抽气,很不服气地嘟了嘴,阴冷的瑞安,阴冷的桃花园,却原来真的和京城不同,在这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子罢了。
轻叹息。
“我送他去京城名医谢不同那里了,过些日子他的腿脚好了,自然会送他回来。”
“多谢姑娘,内堂之物姑娘可以随意取之做为老扬之药诊费用。”
“天蒲原一战,我宋死伤三十万禁军精锐,蒙古人进攻杭州只是时间问题,如此国难,先生是有识有才之人,既能看得见这样的危难,能阻止这样的危难,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呢?”
说到这里,少女的话语哽咽,眼中似有泪光闪。
心头一触。
叶子安仿佛想起许多那个女子,也是这样的爱国情怀,也是这样的勇敢,脸色渐沉,却终于只剩下淡淡的一句,“朝中谋士猛将无数,哪里轮得我这样的卖国状元。多谢姑娘抬举,你还是找别人吧,也请转告指引姑娘来寻我的人。”
叶子安的话语冰冷,一如初春的气息。
“叶子安,已经死在北国了。”
“如果是她要你活过来呢?”
少女别过头,去看内堂,那里挂了许多秀致的桃花,嘴上冷笑不止。
“如果她要你活过来呢?”
她的声音又重了层。
桃花园里安静得只听城中雨坠的声响。
沉默。
叹息,叶子安手里的的伞渐渐松开,绸伞掉在地上,溅了些微的泥尘。他仰起头去看阴冷的天,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淅淅沥沥然。
“如果她要我活过来,我便活过来。”
三月,安乐郡主,亲往瑞安着叶子安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