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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六章 走投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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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奕辉出门置办药品也有些时日,大概这两天就能回来了。闻竹在厨房准备着午饭,回想着邱奕辉对他的承诺,等他回来后他们就去她喜欢的麻柳镇,在那个世外桃源过无忧无虑的悠闲生活。
“竹子姐,”扣儿和清河冲进院子就叫了起来,扣儿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奕辉哥被抓了。”
“受中央精神指示,为维护国家安全,稳定市价,严厉打击非法敛财,物资总署、货运总局、防御处、警察局联合出动,拉网布线,经过严密部署,于日下抓获一批危害国家安全的通敌叛国者及非法商人,望广大市民以此为戒,克己守法,若发现行踪诡异者,广大市民需履行公民职责,配合稽查,速向联合安全办举报,检举立功者,予以嘉奖,窝藏倒逆者,严惩不贷,特此公示!”
“为表政府此次惩办之决心,详附抓捕名单如下:宋一兵、许德仰、许明、赵成日、何可顺、邱奕辉……”
当闻竹看到扣儿他们带回来的报纸时,整个人也吓呆了。她知道,贩运违禁药品是相当大的罪名,她头脑晕眩,双耳嗡嗡作响,脑中千方百计想着各种办法,却更加手足无措。她跑到巡捕房,希望能见着邱奕辉一面。在塞了几个银元后,那看门的巡捕才冷哼两声,趾高气扬地对她说道:“上面有指示,这批犯人是政治重犯,涉及国家安全,没有刘局长的亲笔签名,任何人也别想见!”
“这次上边可是动真格的了,我看你呀,赶紧回家准备一口好点的棺材吧!”
事情糟透了,她一直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两天来,她一直寻思着怎么才能救出邱奕辉,去过警察局,跑了联合总办,找了上海总工会,甚至还去了律师事务所,希望从那里得到援助,总之是做了各种能做的事,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但都无济于事,警察局里的警察是污合之众,只知敲诈勒索,而其它部门更是对她不理不采,就连工会的工人一听说邱奕辉是因为涉嫌贩卖私药而被抓起来的,也对她冷语相向,冷眼视之。
闻竹走投无路,更是对世态炎凉深有体会,万般无奈之下,她首先想的是去找邱奕辉那个叫做萧戟的学长帮忙,然而,她却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四处奔波了两天,终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报纸连连大肆渲染此次整治手段严厉非常,政府是痛下决心云云,有些金额巨大的,据上方批示,还会处以枪决,每每这样的报道一出来,看得她是心惊肉跳,更是惶恐不安。走到街上,也能感受到民众情绪高涨,对联合办的此次稽查活动很是拥护,一时间,当局深得人心,只是,她却更感凄凉,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只知当局抓捕不法商贩,却不知道,当局为了提高威望,往往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抓人。她知道邱奕辉决不是会危害国家安全的不法分子,他心心念念的,只是想买些药回去治病救人。
走投无路,她还能再去求谁的,唯有吕詹了。觉得造化弄人,也觉得无限悲凉。她对他的为人行事敬而远之,害怕看到他,处处躲着他,唯恐他见了她后便要逼她就范,再回到过去过那种令她恐惧的生活,她对他的手段,对他的狠辣很是畏惧,有时也会报以不屑甚至不耻的态度,然而,此时此刻,在她无计可施,无人可求时,她想到的却只有他,人生无奈,如果说他为人阴险狡诈,那么,她便算得上厚颜无耻了。
思量许久,痛恨、纠结、挣扎、难过、叫嚣……让人觉得可悲,让人觉得龌龊,让人觉得可耻,但最终可让她去求得的人还是仅仅只有他。
雪茄房内,地上铺着一大片色调鲜丽的新疆羊毛地毯,房间偏大,在离这边三分之二处放置着一个造型别致的衣服架子,起到了隔断的作用,让空旷偌大的房间变得紧凑玲珑,上面挂着吕詹的一件黑色风衣,右边的角落中还放置了装饰用的花卉,让客厅空间优雅轻松,她面前的茶几,欧式风格,线条简约,让空间充满了清新的味道,顶上挂着外观简洁大方的美式铁艺吊灯,不是客厅那种巨大、充满炫耀意图的水晶吊灯,灯架上托着十多盏精致典雅的小灯,橘黄的柔光从盛开得像花瓣的灯罩中透过来,朦胧中给人恬静,这样的中西合璧,别具匠心的混搭布置,意在给人温馨的归宿感。
虽然整个房间带着休闲的韵味,舒适感实足,但是闻竹坐在这张柔软的意大利酒红真皮沙发中,仍是感到手足无措,双手不注地揉搓着。侧身看着对面书桌上正在埋头忙碌的吕詹,他右面放置着锁孔形状的蓝色玻璃台灯格外引人注目,晶莹的蓝色玻璃宛如冰雪般的美感,光线从高贵的云石灯罩中透出,投在他的脸上,显得轮廓分明,此时他正埋头书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之无关,那样的神情举止没有冷酷无情,却彰显着成熟稳重气质,专注!的确是男人最大的魅力。
看着他,她竟有片刻的出神,转向一顿,回过神来,心中有些疑惑,记得很久以前到过这里一次,那时这里的摆设虽是古色古香,但却充满了厚沉凝重之感,棕灰色一片,一进这屋,便感觉空气骤然凝结,压得人喘不过来,和现在的布置大相径庭。真如他所说,他现在在为她而改变?
思绪转过,又回到他那张冷俊的面庞上,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几天前还说过永远不再见他,可是,今天她又来到这里,等待着他忙完了好请他帮忙。
“嗒——嗒——”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壁上挂着的西洋摆钟频率稳定的摇摆之声,看着面前只喝了一口已然全凉的咖啡,她不禁眉头皱了皱,却不敢有过多的动作。此时九点已经过了一刻,她在这里呆呆地坐着已经两个多小时,而吕詹仍在自顾自地忙碌着,似乎早就忘了还有一个人坐在这边等着他的“召见”。
“詹爷,”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轻声叫道。
他捏着笔,低着头像在思考,并没有听到她叫他。
“詹爷,”她起身叫道,声音略高了些。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抬起头来,对她笑着说道:“事情太多了,让你等了这么久,马上就好了,你再坐坐,”然后又微微伸了下颈,看过茶几上的咖啡,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咖啡都凉了,让他们再送一杯过来,”说着就要按动身边的响铃。
“詹爷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奕辉被抓起来了,希望您能救他。”
“邱奕辉?”吕詹冷哼一声,“他被抓起来了?”
“巡捕房的人在他身上搜出了阿司匹林,说他贩卖西药给乱党,就把他给抓起来了,但我知道他没有。”
“西药是禁药,看管查处相当严厉,在这个时候偷运西药,那个姓邱的胆子不小啊,”然后偏头看了看闻竹,说道:“是想发财想疯了吧?”
“没有,詹爷,他没有贩卖西药,”听到奕辉蒙受不白之冤,闻竹脱口而出,一心只想替奕辉澄清,“他拿药回去只是给镇上一个老街坊治疗风湿用的……”
“看来你很维护他。”
“詹爷,现在只有您能够救他了,求您……”
“他犯的这罪可不轻,你让我怎么救?”
“詹爷,您在上海滩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要您知会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不过看见这表情,闻竹更加紧张起来。虽然嘴角挂着笑,他的眉头却渐渐拧了起来,黑眸半眯,眼中开始向她射出凌厉的寒光,将她看得全身拔凉,而那笑容,也不似刚才那般自然和善,却是越来越诡异莫名。
闻竹全身寒毛竖立,这样的表情,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她再也等不了了,抿了抿嘴唇,鼓足了勇气,索性从兜里掏出那颗水晶吊坠,神情严肃地说道,“当初您给我这水晶时,说过只要我开口求您,您都会想办法为我做到,闻竹别无所求,只希望邱医生能够平安无恙”。
半晌,他并未出声,不过刚才拧紧的眉头松缓了下来,她心里焦急,问道:“詹爷,您能救救他吗?”
良久,她等着他的回答。
“啪——”地一声,他骤然暴怒,一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她心一惊,吓了一跳。
“你说过不再见我,现在为了他不仅自己主动送上门,而且委曲求全地求我,就是要我去救他,”只听他怒吼道,“你一句一个詹爷,虚情假意的讨好我,都是为了他!”她吓着闭上了眼睛,“轰隆——”一声骤响,只听到他连同桌子一起大力掀翻倒地。
“来人!来人!”他大声地一边叫道,一边按响了电铃。
“送客!”他对走进来的仆人说道。
“詹爷,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闻竹急急地央求道,完全没有想到他突然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把她拉出去!”
“詹爷,现在只有您能救他……”她抵住仆人的拖拽,仍然央求道。然而无用,被两个大力仆人给拉了出来。
家仆将她拉到大门外就是一丢,让她狠狠摔到了地上。这一摔摔得不轻,可是她却无法顾及,她只是在想,邱奕辉怎么办?她的奕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