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扑倒龙》湛一墨

31、第三十章 无心之失

　　吕詹站了起来，看着闻竹，皱着眉疼惜地说道：“都是我的错，现在咎由自取，受到的惩罚就是不许我再碰你的手了，”说道将闻竹打横抱起向后院走去。

　　“詹爷，你的毒？”阿来慌忙问道。

　　闻竹一听，也赶紧说道：“我没事，自己可以走！”

　　“别动，”他对闻竹说道，然后微微扭头对阿来说道：“药效过了。”果然好体质，刚才还体虚无力，休息片刻就精力充沛了。

　　闻竹被安顿在离主宅不远的一栋白瓷小洋楼里。刚被吕詹放下不久，吕家的御用医生们便来了。心想医生们肯定在抱怨最近吕家风水不好，隔三岔五的便让他们登门，而且都是三更半夜。

　　一个年轻医生过来，查看了闻竹的伤势，直摇着头。

　　“怎么样？”吕詹见状赶紧问道，“有没有动到筋骨？”

　　“筋骨倒是没有伤到，只是烫伤得严重，十天半月是不能沾水的，而且天气较热，怕感染，”医生解释道，说起便让护士拿过药箱，准备为闻竹处理伤口。

　　“会不会留疤？”

　　“幸亏只是伤在手心，应该不会留疤，不过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注意！”

　　“呃，”刚才双手火辣辣的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现在医生开始为闻竹处理伤口，针刺般的疼痛传来，闻竹不禁哼了一声。

　　“你忍着点，伤口进了太多杂物，先得把杂物清理出来，然后再用酒精消毒，擦上药膏……”医生好心地讲解着，像科普一般，然而此时闻竹却听得头皮发麻，令闻竹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很是担心。

　　闻竹死死地咬着唇，然而还是难免发出闷哼的声音，吕詹看她疼痛难耐，一面小心地坐在她身旁，揽过她，一面向正在处理她伤口的医生说：“动作轻些！”

　　那医生想是和吕家关系不一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接着为闻竹处理伤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自己受伤时还没有那么紧张呢！”说着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过头顽味地调侃一句：“吕大当家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淡定？”

　　听他话说得轻漫，闻竹暗暗心惊，在上海滩能这样态度和吕詹说话的人不多，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你少废话！专心些！”吕詹有些发怒了。

　　“呃，”手上又传来剧痛，闻竹眉头紧紧的拧过，眼泪都要出来了。

　　“浅小姐对不住了，他平日得罪我太多，今天就拿你开涮了，”这个年轻人给闻竹道歉，却并不认错，反而说得理所当然。

　　吕詹听他的话后更是气得双眼紧眯，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萧戟，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然后又看了看闻竹，声调便软了下来，说道：“这次就算了吧？”

　　可是那人却并不害怕，反而说了一句：“你也有今天！”

　　吕詹不和他计较，却连连说道：“你轻些，轻些，”然后在一旁帮闻竹吹着凉气，以缓解闻竹的疼痛。

　　“你忍着点，这个方法痛，但效果好，”那医生换了副严肃的口吻叮嘱了一声，便沾上透明液体往闻竹手上涂，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不用想，那是酒精，闻竹的手顿时如千百只虫子撕咬一般，锥扎疼痛，阵阵灼辣袭来，闻竹有想撞墙的冲动，一头伏到吕詹的肩头处，吓得他又赶紧对萧戟说道轻些。那语气一会儿愤怒，极为生气，一会儿又像服软般的央求，闻竹听着又觉得有些好笑。

　　微微抬起头来，看见吕詹的侧脸，太阳穴上有青筋显现出来。看他紧张的样子，闻竹顿时明白老爷子为什么故意要将闻竹的手烫伤，如果能用这灼辣的伤痛换来他的信任和自己的一条性命，那毫无疑问，肯定是值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虽然仍然炎热，但枝头的上已经出现了少许枯黄色的叶子，被风一吹，还零星地飘落下来。闻竹坐在窗户前，打量着自己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想到每日换药时吕詹紧张的神情，闻竹不禁心上暗暗作痛，一个如此矛盾的人！

　　“闻竹，好些了吗？”怔忡中，一个娇滴的声音传来，闻竹抬头一看，正是沈碧清笑语盈盈地朝这边走过来。

　　闻竹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原来是沈小姐，快坐，”一面吩咐翠芸上茶。心中却在想外人都道她下毒毒害顾佳丽的事还没有了结，沈碧清却仍敢来同她交往，面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看来这女人粉饰太平的功夫也甚为了得。

　　“你这手好些了吗？”她拉了拉闻竹缠着纱布的手，很是心疼的问道。

　　“好多了，这些日子不痛了，只是换药的时候还不太好受，萧医生说明天就可以不用包纱布了，”闻竹看着翠芸将送来的茶水搁在沈碧清面前。

　　“萧戟？”她听闻竹说到萧医生，问道。

　　“你知道他？”想到那日他和吕詹侃侃而谈，闻竹对他倒是好奇，只是不便多问。

　　“爷的御用医生，听说留学回来的，最擅长外科手术，”然后她又不正经地打趣道，“你看爷对你多好！”

　　见她又要瞎扯，闻竹赶紧问道：“沈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这不来瞧瞧你的伤好没有么？”说话间她睨了闻竹一眼，“其实我是专门过来邀你去寻乐子的，昨天就和几个老朋友约好了，今天一大早就准备赶过去，恰好在路上碰到爷，他说你这几日在房中呆着甚为乏味，让我过来拉你一块儿去玩。”

　　闻竹听着倒是有兴趣，一来吕詹说得没错，闻竹这几日的确没有趣事打发时间，二来她还真想和这些太太小姐们多接触一下，她想，她是应该多多向她们学习请教的。

　　“不知道你们聚会是玩些什么？”闻竹问道。

　　她拿起手绢，掩口而笑，“还不是老玩法——打麻将！”

　　“这我可不会，”闻竹有些失望。

　　“不会可以学嘛，看你挺感兴趣的，说走就走！”说着起身拉起闻竹就要走。

　　“翠芸，你和我去吧！”闻竹对翠芸说道。

　　翠芸听了“哎”了一声，却听沈碧清说道：“不用带上丫环，她们站在旁边我们还不痛快呢，你看，我不也没带上朱娣么？”

　　闻竹想了想，既然大家都没有带随从，那闻竹也应该入乡随俗，于是就跟翠芸叮嘱了一番。

　　“没事的，翠芸，爷回来就给爷回个话，说我带闻竹去林太太家打麻将了，让他不必担心！”

　　“哪个林太太？”翠芸细心问道。

　　“林德宣林老板府上，”一面回答着一面急不可奈地拉着闻竹赶紧出门。

　　上了她的爱车，沈碧清凑在闻竹耳边轻声，故作神秘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把地址说得那么详细么？看看爷会不会亲自来接你！”说话间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来到林府，沈碧清给闻竹陆陆续续地介绍了一圈人，什么张太太，李太太，王太太，还有两位小姐，闻竹哪里能记得这么多。寒暄了一翻之后便都聚在了麻将桌上。的确，对于她们来说，打麻烦才是正事。

　　闻竹是真的不会打麻将，好在沈碧清在旁边做闻竹的师傅，给她指点，所以倒也不觉得窘迫。

　　“都说新手是最容易赢钱的，我们真是甘拜下风啊，”王太太一边摸着，一边笑着说到。

　　“浅小姐真是好手气，”旁边另一名太太又道。

　　“还说自己不会打牌呢！”

　　“真是真人不露相！”

　　……

　　一会儿功夫，闻竹便赢了几百元，周围的小姐太太将闻竹恭维了一番，闻竹这时倒想起翠芸对她说的当初沈碧清是吕詹身边的红人时，太太小姐们都会争相巴结，故意输钱给她，不知道她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和这潜规则有无关系。

　　“我真是第一次打，看来都是大家在让着我，”闻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沈碧清，无辜地说道：“还有就是沈小姐指导的功劳。”

　　“哈哈，瞧这两姐妹，”那王太太意有所指的打趣道，听着这话闻竹心下不好受。

　　“哎，又胡了，”沈碧清将闻竹的牌翻倒在桌面上，欣喜地叫了起来。

　　收了钱，大家又开始轰隆隆地撮起麻将来。闻竹抬眼向窗外看了看，天有些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时间有些晚了，我得回去了，”闻竹轻声对大家说道，说毕便想站起身来。

　　只感觉衣角一紧，往下一瞧，沈碧清一只手正紧紧地拽住闻竹，“慌什么，再玩两把，”沈碧清急急地说道，闻竹感觉他神色有些异常，却见她马上又换过笑脸瞪了闻竹一眼着，“这是打牌的规矩，没得赢了头彩先叫走的！”

　　然后又凑近闻竹耳边，将一只手抬过掩住轻声说道：“就在这里玩玩，我保准爷会来接你！”

　　“哟，这姐妹两又在背着我们说什么呢？”林太太掩口笑道。

　　“你们不知道，现在咱们家爷对闻竹这个妹妹可是上心得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吹了，我们今天就来打个赌，看看咱们家爷会不会亲自来接我这妹子！”沈碧清笑侃道，说着豪放地挥过手，让大家开始下赌注。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便开始仔细打量起闻竹来，神色怪异，不过毕竟都是些社交名媛，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立马换过笑脸，又开始打趣调侃起来。

　　“太太，吕公馆的吕当家来了，老爷让您带顾小姐和浅小姐下去，”正说着，一个丫环进来禀报道。

　　“咯噔——”一声脆响，沈碧清正拿着的麻将掉了下来，打在桌上，只听她几若未闻地喃喃道：“他真的来了！”

　　这话传入闻竹的耳朵，她皱了皱眉头，睨眼看过沈碧清。这下也不再管别人，站起身来就跑下楼去。

　　到了楼下，看到吕詹正跨过大门朝这边走来，虽然分别仅短短半日，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再见到他时竟是有莫名的亲切安全感。闻竹快步跑上前去，他见到闻竹，也是快步上前揽住闻竹，盯住她的眼半晌，然后才开口，却是问道：“没事吧？”

　　闻竹心想，会有什么事？嘴上却顺着他的话答道：“没有事！”

　　“哈哈，没想到吕当家的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看来林某人请浅小姐来府上作客是对的！”闻竹这才注意到吕詹身旁站着一留着八字胡须，头发染得油黑，穿着一身中式马褂的五十多岁左右的男人。他负着手站在一旁，话说得虽然礼让，但眉眼却仰着，神情颇为傲慢。

　　他刚刚说什么？他请闻竹来府上做客？那沈碧清？闻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碧清见闻竹看她，低下头用手捋了捋自己鬓间细发，面露愧色。府上姓林？如果闻竹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沈碧清带了汤羹去看闻竹，药死那只狗后，朱娣慌乱间推脱说在路上遇到林太太，还说吕詹和林家有瓜葛，难道她口中的林家竟是这户林家？那闻竹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动上门？

　　“吕当家的，既然来了，可否留在府上吃顿便饭？”林老爷沉声却带笑地问道。

　　“林老爷盛情款待，没有伤到贱内一丝一毫，晚辈心下感激，哪有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之理，这饭，是肯定要吃的，”吕詹微微扯过嘴角笑了笑，“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林老爷不必再惺惺作态！”

　　闻竹一愣，难得听到吕詹这样子说话，好浓的火药味！

　　“好，吕当家的爽快，命厨房准备晚宴，今天我要好好招待吕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