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扑倒龙》湛一墨

25、第二十四章 送羹

　　“浅小姐，”楼梯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闻竹，回头一年，正是顾佳丽。

　　“顾小姐，您好！”闻竹走过去，向她颔首打招呼，仔细端详过她，她今日面色红晕，身着一件鹅黄六镶短旗袍，很有朝气，手里还端着一盅羹汤。

　　“浅小姐，我有一事相求，”顾佳丽看着闻竹说道，态度极为恳切，看着她手上的羹汤，闻竹心里忖度着，听口气，不像给自己炖的，还好！她现在对羹汤算是心有余悸了。

　　“什么事？”闻竹对她笑了笑，轻声问道。

　　她打开手中的小盒，让闻竹看了一眼，然后又盖上，“詹爷的胃病老犯，这是我从民间寻的方子，然后自己再花了点心思，做成了羹汤，味道和红枣当归汤的味道一样，我想请你代我拿给詹爷，”她径自幽幽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闻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出口，倒是马上后悔了，这也显得思想太简单了些，既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又是猜忌怀疑别人的表现。

　　“浅小姐倒是心直口快，难怪他喜欢你！”她倒是不生气，反而掩嘴而笑打趣闻竹道，“这原因嘛，一来你现在是詹爷身边的大红人，若你送去，詹爷肯定痛痛快快地吃了。”

　　听她说这话闻竹更奇怪了，自己花了心思做出的东西舍得让别人代送？这不明白着是为她人做嫁衣裳么？天底下这样的人本就不多，况且她久经风月场，闻竹不相信。

　　她那凤眼轻瞟了闻竹一眼，看出了闻竹的想法，即说道：“我别的都不想，只希望亲手炖的东西，詹爷吃下身子好了，我便高兴，”闻竹看着她，见她提到吕詹时眉眼间有说不出的愉悦，像一个甜蜜的小女人。

　　“那第二个原因呢？”闻竹撇开心中的想法，淡淡地问道。

　　“每二个原因，”说到此，她略低下了头，不再看闻竹，似难以启齿，“詹爷总是说我厨艺不好，可是我对自己的厨艺却很有信心，我想，借你的手端给他，试试……看他怎么说？”闻竹在心里摇了摇头，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嘴上说是想让吕詹评价厨艺是假，想知道你才他心里的份量才是真。

　　让闻竹将补品端过去，如果吕詹说不好吃，那证明心里对闻竹也没有偏歧，虽不能证明对她就有更深的情，但至少她心里也能得到慰藉，自己在他心里份量不重，别人在他心里份量也是一样。

　　她说得坦诚，闻竹听起心里也觉得凄凉，看来不止是闻竹知道自己的处境，每个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就算知道自己痴，知道自己傻，也会犹如飞蛾扑火，难以自拔。

　　失神间，一个不及，闻竹大脑无控制状态，顿时还冒出了另一种想法，如果吕詹说做得好吃呢？是啊，如果他说他喜欢吃呢？那又意味着什么？

　　为何会泥足深陷？往往在不知不觉中踏出了第一步，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已然无法挽回。

　　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感到好笑，一碗羹算得了什么，不见得他会将心思放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他对羹汤有什么样的评价，可能只是随心所欲的一句话，而却引起多少人劳心烦力地揣测着他对做这碗汤的人有什么样的感情，闻竹叹了口气，世间女人真是痴，真是傻。

　　“嗯，好吧，我帮你把汤送去！”既然她这般痴情，想来这汤应该没有问题，那自己就当做件善事，若是吕詹说不好吃，在她的心中也得到慰藉，若他说不好吃，那兴许还能让她清醒，为自己的下半生好好打算。

　　唉！在闻竹看来，他赞也好，贬也罢，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在顾佳丽万般道谢之后，闻竹端着羹汤上了楼。摸了摸瓦罐，还是烫的，不禁把手缩了缩，放在嘴前吹了吹，然后好奇地打开来看了看，还真是红枣和当归，好香的味道：她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竟让自己占这么大的便宜，让她端去给吕詹？

　　来到吕詹的雪茄房前，正要推门进去，里面传来他厚重沉冷的声音。

　　“昨天晚上你跟着她想干什么？”吕詹森严地问道，闻竹顿生好奇，贴在门上偷听。

　　“我想杀了她！”闻竹一惊，阿来的声音，他想杀人，想杀谁？“她知道得太多了！”阿来也是很严肃的说道，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声音说得不带一点情绪，闻竹能想像吕詹脸上的面无表情，但却阴鸷得吓人的眼神。

　　“宁杀错勿放过！谨慎是你的原则！”

　　“我有分寸。”

　　“东北三省沦陷，消息传来，那天暴动事态严重，影响之大你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你在做什么，放下所有的事陪那个女人在街上晃荡一整天……”

　　“那不是她的错，你没必要杀她！”

　　“当局者迷，你已经深陷其中了，现在兄弟们对你很不满，为了那个女人，你那天居然封锁了两条街道，还匆匆忙忙安排自己人乔装假扮成街边小贩，就是要让她玩得痛快，玩得心安理得，他们都说你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

　　“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真想不通，那个女人有哪点好，值得詹爷这样对她？”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他没有发怒，只是清淡地说道。

　　“詹爷——”阿来拔高了些声音，似乎还想竭力说服吕詹。

　　“你今天话太多了，”这个声音仍是淡淡的，不显喜怒。

　　“詹爷，知道阿来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你没有弱点，但是现在你有弱点了，因为你的心变软了！”

　　“你先出去。”

　　接着，听到一个稳沉的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闻竹两边一张望，赶紧闪身躲到旁边的拐角里。

　　“吱噶——”一声开门声，闻竹端着汤羹，站在拐角处，继续往后退了退，却不想鞋跟碰到后墙，发出轻微的“当”地一声。

　　接着又是听到“吱噶——”一声关门，那个稳沉的脚步便朝这边走来。

　　闻竹心跳加快，怎么办？

　　两秒钟后，阿来神色阴冷地出现在闻竹的面前，她屏住呼吸，凝视盯着他，手没有发抖，却下意识地摩挲着托盘边沿。

　　他没有说话，眼睛盯着闻竹，慢慢眯过，眼神像把刀子一样的欲将她杀了。闻竹被他盯得开始胆怯了，又往后退了退，背触到墙上。

　　“阿来，刚才是什么声音？”那边吕詹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来嘴角一扯，不屑地瞥了一眼闻竹转头看向那方，耸了耸肩，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答道：“一只野猫！”随即转身便朝来时方向走去。

　　闻竹愣愣地站在那个角落里，回想着阿来的话。许久，见没有动静，才端着托盘向雪茄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那日的情形，越发觉得怪异。动乱之前，小贩的年龄参差不齐，而且动作娴熟；动乱之后，街头小贩破天荒地都变成了年轻男子，惊人的“统一”，此时想来，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言辞，还有他们的眼神，哪一点像靠辛苦劳作养家糊口的小生意人？

　　一件又一件事情在闻竹脑中不断回放。暴虐的殴打，血腥的照片，报纸的抨击，包括顾佳丽的劫遇，任何一件事都足以看出事态的严重，不像轻易就能平息的样子，而吕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小事一桩，当时闻竹就隐隐感到什么地方很不对劲。难道，真如阿来所说，那些小贩都是吕詹让人假扮的？原因就是他承诺让他们过一天普通人的生活。

　　闻竹站在门口，脑袋轰鸣作响，身子如石化了一般，而思绪却如一团杂乱的棉絮，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