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债》星梦叶子

2、02

　　陈加的视力是在监狱里弄坏的。

　　刚进去的那会，整晚整晚的哭，再到后来太想出去了，没日没夜的干活，为了能早点出去，她不敢放过任何时间。日积月累地视力倒是差了很多，白天还行，夜晚的时候，她只能看出一个微弱的轮廓。

　　现在，四目相对，陈加有点茫然，三年了，或许周时衍忘记了她。毕竟出事那会，他一直在昏迷。

　　周时衍前一天晚上认出了陈加，他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露出嘲弄的讥笑，怎么会不认出，化成为灰都认得出来。

　　“你醒了就走吧。”

　　陈加淡淡地指了指门的方向。

　　周时衍冷笑，“怎么，现在赶我走？”

　　“对！”

　　陈加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回答。

　　周时衍也不恼，目光悠悠落在陈加的身上，睿智谨慎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似乎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无奈，十几秒钟过去。陈加维持着紧绷的姿势不变，她的眸子干净澄澈，再也看不出一丝过往的情谊存在。

　　周时衍捏了捏手指，冷冷的声音像是从冰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陈加，咱们的事情可没完。”

　　空荡荡的房间里，这句冰冷的话一直在陈加的耳边回荡。立声环绕，一层一层撕开她本以为无坚不摧的内心。

　　“周时衍，别那么无耻，我昨天还救了你。”

　　陈加一股气悬在心口，疼得她几乎难以呼吸。

　　周时衍只匆匆瞥了她一眼，“无耻，到底是谁无耻！明明是你……”

　　陈加又气又恼，该说的她都说过了，罪都认了，现在再来争辩，似乎没了意义。

　　“对，就是我，一直是我！”

　　她睁大眼睛，瞪着周时衍。

　　“你也没什么损失，毕竟我没碰你！”

　　“滚！”

　　陈加突然一呵，腾地快步走到周时衍面前，一把将他往门外推。“你滚！都给我滚！怎么着，没把我弄死，你不开心！”

　　周时衍眼眸一沉，反手握住陈加的手腕，“不想活了是吗？”

　　陈加没了力气，怔怔地呆在周时衍面前。紧绷的手手腕被周时衍握着，两人靠得太近，连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也蹿到了陈加的鼻息间，酥酥麻麻的错觉，让她恍惚。

　　不想再躲了，陈加扑腾剧烈跳动的心，突然一沉，镇定地望着周时衍，有那么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图。

　　“我在牢里过了三年，你们周家人还想怎么样？”

　　陈加镇定得可怕。

　　周时衍俊俏的眉宇拢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峰，嫌弃又怀疑的神情落在陈加的身上，一闪而过。

　　“昨天你只是恰巧路过？”

　　“周少爷，那条路我每天都经过。怎么？你怀疑我故意接近你？”

　　陈加嘴角微微一扬，轻蔑地扫一眼周时衍。

　　周时衍置若罔闻，一把松开了扣住的手腕。他高大的身，倚在斑驳的门框边，眼睛来回打量眼前这小小的破旧的房子。

　　眉宇皱得越来越深。

　　陈加从一开始便不得周家人待见，更何况发生那样的事情，周家人恐怕更看不上她了。冷冷地扫了一脸打量的周时衍几眼，“看完了吗？请你赶紧离开。”

　　被陈加这么一催促，周时衍低头看了看时间。

　　九点。

　　他在这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迈开步子，走出了大门。

　　直到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陈加才敢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心口那股结郁的气息才缓过来。

　　真可笑，明明错不在她，所有的人都来指责她，连曾经对她那么好的周时衍也一样……

　　陈加一个月的工资付了房租之后所剩无几，她盘算了一下，她还得在夜市上找一份兼职，这样一来，手头上最起码会宽裕一点。

　　临近下班，阿林走到陈加面前，“小陈，昨晚辛苦啦。”

　　陈加摇头，“还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阿林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和陈加套近乎。
　　“下班了，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陈加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好呀。”说完，她抬头看了看，确定店长不在旁边，有小声地问：“阿林，你知道哪里有做兼职的吗？”

　　阿林：“你要做兼职？”

　　陈加点点头，澄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阿林的眼睛转了转，疑惑的眼睛忽然一亮，“我好像知道有一个地方招兼职的。”

　　“在哪？”

　　阿林：“在岚庭酒店。”

　　陈加一囧：“啊，酒店呀？”

　　陈加的表情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眼睛圆圆的，疑惑地模样让阿林不禁笑了笑，赶紧解释着：“你别想歪了，是打扫客房的。”

　　陈加了阿林的解释，这才镇定下来，“会不会要求高？”

　　“不会，房间整理干净就好了。”

　　“哦。”

　　听了阿林一番话，陈加心里有了一点计划。挣扎思考了很久，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去岚庭酒店做兼职。

　　岚庭酒店是A市最大最繁华的酒店。

　　烈日炎炎，陈加从地铁站出来一路跑过来，身上的短袖被汗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额头上细小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也印衬出她的紧张。

　　推开旋转门，陈加站在大理石地板上，手足无措。

　　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地方，陈加难免有点怵。

　　酒店前台很快发现了陈加的无措。

　　“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标准的星级酒店招待笑容映在陈加的眼睛里，让她一下回了神。

　　尽管强装得十分镇定，陈加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酒店前台一脸职业微笑：“小，姐，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

　　“哦，我是来应聘兼职的。”

　　陈加说完，抬头满眼期待的盯着酒店前台。

　　酒店前台微笑着点点头，很快将陈加带到酒店人员的独立办公室内。

　　负责招聘是余远，岚庭酒店总经理。

　　陈加从进办公室的这一刻起，一直低着头，直到一双皮质柔软乌黑发亮的男士皮鞋停在自己眼皮前她才抬起头。

　　抬头定睛，四目相对。

　　陈加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疑惑。

　　余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陈加，半天恢复了镇定，问道：“来应聘的？”

　　陈加点点头。

　　又是一计迷茫疑惑的眼神。

　　余远暗自吐了一口气，“资料都填好了吗？”

　　陈加：“还要填资料吗？”

　　余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着：“简历。”

　　“哦哦哦。”

　　陈加嘴上回答，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写完简历，她这个工作估计要泡汤了。

　　顾不上想那么多，伸手接过余远递过来的简历表。

　　有点头疼，眉毛都快挤到一块了。

　　余远瞧见眼前的陈加一脸紧张的表情，不免轻声安慰：“你别紧张，只不过填个简历。”

　　陈加咬了咬唇，握着笔的手指犹如千金重。她纠结了老半天，闭了闭眼，吐了吐气，手指的力量又重新落在那支圆珠笔上。

　　所有的信息填写完整，陈加放下圆珠笔，将填好的简历递到余远手里。

　　余远拿眼睛的余光瞟了几眼简历，笑着冲陈加，“余远，这里的经理。”

　　陈加一愣，“我叫陈加。”

　　余远睿智的眼神落在陈加的脸上，并没有去看接过来的简历。陈加有点疑惑，她悠悠地问：“你不看简历吗？”

　　余远：“这些可以慢慢看。”

　　慢慢看……

　　陈加一脸为难，怎么还不赶紧看过，给她一个痛快。所有人都一样，不肯给她一个痛快，只想看着她一刀一刀地被凌迟。

　　似乎察觉没什么希望，陈加反而松了一口气，目目地看了余远两眼，说道：“我先走了。”

　　余远点头，起身绅士地替陈加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陈加觉得自己能在岚庭酒店上班的概率太小，索性决定去夜市上找一份兼职。

　　周时衍休假回家，没想到被几个发小给撂在路上，这口气，他一直无法咽下去。碰巧，余远，林深和沈川他们几个晚上又安排了聚会，今天，怎么说也是报仇的机会。

　　聚会是沈川定的地方，一家较为安静的俱乐部。

　　他们几个人中周时衍一直是缺席的，这是三年后，周时衍首次从S市回到A市，沈川自然没有怠慢。

　　周时衍还没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另外三个已经开始玩上了，质地浑厚的茶几上摆放着红酒，和四个高脚杯。

　　林深：“周二少怎么还没来，不会今天又玩消失吧？”

　　余远噗嗤一声：“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深听闻，点了点头。

　　他们是三十几年的交情，很多的事情不必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说明所有。

　　沈川低头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眉头微微拢起。他脸色很平静，心里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对于他们四个人的聚会，周时衍没有多大的兴致。除非是他想出现，否则，他一定会缺席。

　　百无聊赖，沈川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神情慵懒地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