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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章 ...

  •   第十章

      已经半个月没下雨了,腿似乎不太方便的男子吃力地挑着一担水往回走,附近的溪流干枯了,打水只能走更远的路。男子身影摇晃得十分厉害,眼看一路走来,桶里的水竟泼出去一半。
      “哎?阿雎,腿不舒服吧?我帮你挑回去。”半道上碰见一个热心的男子,说着把手搭上阿雎肩上的扁担,“快放下,快放下来给我吧!”
      “谢谢,没事儿,我自己能行!你看都快到我家了,再说这桶里的水已经洒出去一半,不重的了。”阿雎笑着婉拒,虽然是三十岁的人,可是英俊温文的脸庞笑起来依然有些孩子气。
      热心男子也不禁愣了一下,这家伙,难怪腿不好还那么受女孩欢迎,甚至百合公主也老爱找他,除了有神射手的美名之外,这张可亲的俊脸也是重要的原因吧?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回过神来,稍微结巴的说:“你还和我客气什么?看你满头是汗的!”
      “真的没事的,不是客气,何况大巫师跟我说过,我的腿应该多动,越不动越不行。”
      “那……既然这样,有啥事儿叫我啊!”
      “好了,快走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谁在等你啊?”
      送走了那男子,阿雎又默默地挑起担子继续走路。从小就孤身到南疆,人生地不熟的他,早就习惯解决所有的事,再困难也不轻易求助于人。
      南疆人虽然热情开朗,但是乡土意识很浓,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啊!那就作一个不制造麻烦的外人吧,那样总要好一些。
      这世上不把我当成外人的,只有他吧!阿雎眼神微微黯然。
      终于到家了,放下桶稍歇了口气,阿雎不忙把水誊到缸里,就先舀了一大瓢走到后院去浇那棵他从来南疆的第一年便种下的琰红果树。
      琰红果,特产南疆,据说出自一个果实的种子长成的植株,如果有一棵死去了,那么其他的也会纷纷枯萎,所以人们通常用它形容亲爱的兄弟。
      中土人觉得琰红果稀罕,偶有栽种都是在富贵人家的花园里娇生惯养。不过南疆人是不会在自家院里种它的,因为满山遍野都是,放眼整个狐部,院子里种琰红果树的,果然只有他阿雎一家。
      当然别人怎么会了解他对这种植物所怀有的特别的感情呢?
      看着水“呼”地一下迅速渗入干燥的土中,树木被连日骄阳晒得憔悴下垂的叶子也仿佛挺立起来一些了。阿雎笑了,目光温柔。
      你还好么?这些年你在哪里呢?腿有没有好一点?眼睛是否依如从前那么明澈动人?
      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南疆,不用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很好,这里的人也待我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听听你的声音了……
      哥哥……
      “阿雎!阿雎,你在么?”外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阿雎迷糊地抬起头来,听上去像百合公主,怎么公主已经回来了么?他忙支撑起疲惫的身子,走了出去。
      可不是百合么?阳光下言笑嫣然的黄衣少女,她正调皮地冲他眨巴着眼睛,用眼神向他示意旁边她带来的人:“看我给你带来的客人。”——
      啊!一瞬间竟然有大地都在轰鸣的错觉!他!是他!!他就站在那里!阿雎呆呆地看着,而百合轻笑着走开。
      真好,是阿雎故乡的人么?看他们长得那么像,没准是亲人呢!远远看了那还在对望发呆的两人一眼,百合抿唇,觉得自己作了一件很好的事。他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就把时间留给他们吧!她这样想着,转身走开了。
      “哥哥……”阿雎不自觉地轻呼,可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了。那怎么可能是小竹呢?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十四、五岁的少年,怎么会是他的哥哥呢?不论他和小竹长得如何像,像到五官仿佛一模一样,仅仅额前多了一弯蓝色的月牙,但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他刚才怎么激动到望记和小竹分离已经二十年了呢?
      额前有蓝月牙的少年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阿雎的脸上发起烧来,直连耳根都是滚烫的,“对不起,你和我哥哥小时候长得很像,我二十年没见他,很想念……对了,我叫阿雎,不知客人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竹简。”少年闭上眼轻轻叹息,“我很喜欢琰红果,贵部公主佩剑上的琰红果图案是你刻的么?可不可以也帮我刻一把?”说着他拿出一把卒新的佩剑。
      “……好。”……
      想象了二十年,企盼了二十年的两人再聚守时的情景原来就是这搬平淡,温馨。
      竹简抱膝坐在厚厚的莆苇席上,看着一旁正专心至致在剑鞘皮面上用刀,一刀一刀刻画着的男子。
      二十年岁月啊!小菊,已经长成英俊温文的男子,他的脸上多少也是沧桑的,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对每个人都公平无比。
      除了他,他已经几乎被时间抛弃,他将忍受千余年孤寂。
      小菊不会知道的,自己当初为了见他,曾经怎么苦苦哀求,却换来长老一句:“我说了不行。我不会再说一遍,你跟凡界没有关系了!……如果你直迷不悟,竹简,我就只好杀掉他了。”
      现在早已明白,当时长老的不通情理也是为了自己好啊!小菊会一天天长大变老,而自己不再是个凡人,既然不再属于凡界,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
      只看看,我只来看看他就好!……
      “你的腿不方便是不是啊?”竹简尽量平静地看着他说,“我略通医理,让我瞧瞧吧。”
      阿雎手中的动作一滞,然后缓缓地笑了:“小时候摔的,这些年确实很不方便,如此有劳竹简了。”
      小时候摔的,这些年确实很不方便,竹简的手微微颤抖着,隔着裤管摸上他的左膝盖斜上一指的地方,那个熟悉的疤,是那样烫手。
      “竹简怎么这么准确就知道我的伤在哪里?!”阿雎惊奇地问。
      “刚才看你走路的姿势估计的。”竹简收敛心神,在那里掌运法力来回摸索了一番,“你动动看,怎么样?”
      “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娩起裤管看了看,皮肤光洁,哪里还有受过伤的影子?!不禁喜道,“居然看到看不出来了,想不到你这样年轻却这么有本事,真谢谢你!”
      “你把剑鞘也刻好了,我看我还是就此别过吧!”竹简拿起佩剑,轻轻说。
      “等等……”阿雎一语未完,天空忽然暴雨倾盆,阿雎不由笑了,“好喜怒无常的天气,旱了半月,今日说下就下了,不过这雨下得真好!都说下雨天留客,天意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就请住下吧!”
      竹简怔怔地站住了,魔界灵巫岂畏雨色?避水决一念,任它怎么下法,休想打湿己身一点。但是,他却真的想住下,大概这是与小菊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见竹简停下脚步,阿雎显然非常高兴,他说:“我这里地方小,竹简不嫌弃就和我挤一晚吧!”
      欣然颐首,怎么会嫌弃?你哪里知道,我有多么想……再抱一抱你!……
      是夜,两个分别二十年,现在面对面却无法相认的兄弟,又像小时候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竹简百感交集,忽然想起小莲来,天真的孩子,根本不了解这个凡世,她的心意,他只能心领了。
      一灯如豆,竹简打量着身旁这张面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到南疆的?家里可还有人?”
      “小时候父亲获罪,家被抄了。”阿雎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现在只有一个哥哥,不知道他身在何方,过得怎样?……我们小时候祖奶奶跟我们讲过,分开的兄弟如果站在琰红果树下说话,他的兄弟晚上就会梦见他。我所以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棵琰红果树,常常想哥哥此刻就在我身边。”
      “你哥哥,一定会天天梦见你的。”竹简强忍住心酸,“一定会天天梦见你们在一时的快乐。”
      “说来不怕你笑,你长得挺像我哥哥的,我们分别那天他和你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额头上的蓝月牙。”阿雎说着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竹简的前额,“是画上去的么?有什么讲究呢?”
      “是画上的,我老家的风俗,我小时身体太弱,父母怕我长不大,给我画的。”竹简任由他摸,含糊地说。
      ……
      “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划破了雨夜,两人立即坐警觉地坐起身来,外面似乎有很多混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跑。
      “救命啊——”
      “虎部的人杀来了!!”
      虎部,南疆五部中战力最强的一部,何况出奇不备而来,果然来者不善!
      两人忙迅速地穿上衣服,阿雎拿上弓箭就往外走,看见竹简跟着自己,他歉意地说:“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你不是狐部的人,别去冒险!快顺这条路走吧!”
      “我和你一起!”竹简坚定地说,他怎么可以走,他要保护小菊,二十年前的情景再也不会重演了!“我会下咒,你不是神射手么?我在你射出去的箭上下咒,保证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你会下咒?!”阿雎睁大眼睛,但是想到眼前的少年只是摸了摸就医好自己二十年的腿伤,还能有什么不信的?“也许你真是上天派来拯救狐部的百姓的!请小心些。”
      “嗯”了一声,竹简没多说什么。拯救狐部百姓?我是想保护你罢了。
      就这样,呼啸的风雨声中,阿雎弯弓搭箭,天这么黑,他也靶子奇准,发发命中,不愧神射手之名!更有竹简从旁相住,阿雎有的箭射出去便闪烁着蓝幽幽的亮光,这样的箭,一射敌人就是一串,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有弓弦响,虎部入侵者如惊弓之鸟般乱作一团。
      “前面是神射手阿雎吧?”对面的人喊着话,把一个黄衣少女踉跄地推到前面,那少女隐约发出“呜呜”声,焦急异常,可惜嘴让人堵住。
      “百合公主?!”阿雎吃了一惊,放下瞄准的弓箭。
      “阿雎!你本不是狐部的人!你只要不和我们为敌,我们就放百合公主一条生路!”看来虎部的人也知道百合总找这位神射手的事,所以以为阿雎喜欢公主吧!
      不过他对他对她的感觉就像妹妹,何况公主对他很好,是失去亲人的他的慰籍啊!他无论如何要想法救她!
      “虎列儿。”阿雎叫着那喊话的头目的名字,一手心冷汗,“你为何对狐部发难?”
      “我们四部素来拱服狐部,那都是因为古祭坛!现在古祭坛崩溃,南疆大地上多少灾难?!这都是因为狐部祭祀不周造成的!据说古祭坛里有宝物,狐部现在还凭什么拥有?赶快把宝物交给我们虎部!”
      “一派胡言。”阿雎微怒,骂道。
      “阿雎,继续瞄准,公主一过来你就放箭。”身后的竹简忽然小声说。
      “什么?公主怎么会过来……”
      一言未了,早看见竹简皱眉把手按在额前的蓝月牙上,嘴唇动了两下。
      虎部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公主就到了很远的地方,正是阿雎接住了她,两下扯去堵住百合嘴巴的东西,百合一时没有说话,显然对自己突然过来有些晕晕忽忽。
      那边虎列儿恼羞成怒一声怒吼,“何方妖人?!给我放箭!放箭!把他们全部射死!反正已经快到古祭坛跟前了!!”
      刹时箭如飞蝗,气势汹汹而来!“快走!”竹简说着,一拉阿雎和百合,他们便朝古祭坛废墟跑去,那里有掩体。
      “射百合!朝那个黄衣服的射!”虎列儿气急败坏的吼道。
      百合公主的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顿时利箭纷纷冲她而去,一根朱红色的箭直飞向他的背心,情势危急!——
      “公主小心啊!!”阿雎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护在百合身后,利箭,眼睁睁没入他清瘦的胸膛!……
      ……
      ——“啊!”是小菊的惊呼!小竹拼命地挣扎抬头,小菊腿上中箭,血,洒在先前钉入树干的那支箭上。
      血!小菊的血!刺得他的双眼生生疼痛!
      咬了一口的琰红果落在地上,滚上了一圈淡褐色的泥土……
      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了你一次,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残忍?!竟然要我再一次失去你么!!
      要让我再经历一次那锥心刺骨的疼痛么?!
      “阿,阿雎——”
      “小——菊——”
      两声痛呼同时在古祭坛荒凉的废墟前响起,黑暗,泥泞,鲜血,交织成让人心碎欲狂的画面,雨哗哗下,是天在哭!
      竹简眼中挤满了泪,他扑上去抱起阿雎,哽咽:“小菊,小菊,是我啊!是我回来了啊!”
      “哥哥?……”阿雎的眼睛明亮了一下,他艰难地抬起被血染红的手,“真的是你,我没有作梦啊,真好……真……好……”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啊!!——”竹简大声哭喊,抱紧小菊的渐渐冰凉的身体,虎部的人都呆呆看着,他额前的月牙发出耀眼的光芒!
      “伤害他的人,去死。”冷冷说着这句话的竹简俨然死亡的代言者,什么在凡界大开杀戒是神魔之大忌?现在他只想用鲜血来洗刷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太过肮脏,用雨水洗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用鲜血才行!!
      “放……放箭啊!”虎列儿吓得倒退了一大步,只知道喝斥呆若木鸡的手下。
      虎部那些面如土色的弓箭手们方才如梦初醒似的,纷纷开弓射箭,然而那些他们战战兢兢射出的箭刚一碰到蓝月牙的光芒便接连掉落下来,根本没有杀伤力。
      是“轰咙”一声巨响,打断了正陷入噬血邪境的竹简,他们身后的古祭坛突然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变即将发生,忽然,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
      天地间一下子亮如白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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