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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此情 ...

  •   把药端进来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听到声音,勉强撑起身子看过来,露出惊讶之色:“奈良先生……”

      鹿丸倒不料他认得自己,也是一怔,坐下来将药小心放在枕边,伸手托在他背后不让他用力,又拉了拉被子,才把药碗端过去,一边笑道:“当日宴会上往来之人上百,长公子当真一一记得?”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日向宁次神色却既无不解也无不豫,他手上无力,只虚扶了碗边,慢慢将药喝了下去。喝完微微有些喘息,过了一会儿,才极淡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既负拱卫之责,城主驾前,不敢轻忽。”

      鹿丸笑了一笑,也不说话,把空碗拿开,让他躺好,从被子里把他的手拉出来,三指搭在腕上。

      日向宁次任由他诊视,直到他放开手点了点头,才又开口道:“请问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鹿丸知他所问何意,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我是昨天早上在林中遇到你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可需要给什么人送个信吗?”

      日向宁次微微一怔,却摇头道:“不必了。”推开被子便要坐起身来。

      鹿丸皱了眉,探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别动,你现在还是躺着比较好。”

      日向宁次摇摇头,说话中气仍有些不足,道:“先生医术高明,已经不碍事了。”抬起头直视着他:“奈良先生于我有救扶之德,仓促无以答报,请容我起身向先生行礼道谢。”

      声音虽低,目光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坚定,鹿丸动作一滞,一时竟有了一丝慌乱。看着他勉力坐起,腿虽然不能动,上身却仍然挺得笔直,双手扶床,慢慢伏下身去,心中竟是一凛,膝盖向后挪开两步,默默还了一礼。

      鹿丸性格闲散,一向不喜繁文缛礼,对世家大族也多少有些本能的排斥,但这一刻除了正礼相对,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由得有些后悔适才隐晦地试探。

      刚见他眼神清明,鹿丸就知道必不是自己进来时才醒,那么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了解自己所处境地,也应该发现身上的伤是重新包扎过了。鹿丸很想知道他对于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会怎么处理,会直接告诫自己不得多言,还是会用更温和委婉的方式提醒。所以才对他为什么受伤昏倒在这里的事一字不问,只是说些闲话。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得到的回答是郑重一拜。他这样坦然地告诉鹿丸:恩德为重,其它就算有什么不妥,其责自在他行事不周,与救他之人无涉,虽在病中,目光犀利心思敏锐却一如当日初见。鹿丸不由得有些懊恼,这事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自己也不会如此尖刻,若果然想藏拙,就应当直问过去,又或装作惶恐不去多话才是。偏偏这个人,当日堂上一见,后来又听了父亲一番评述,印象便不觉留得深刻,以至于连他这样的人也抑制不住而流露出伸量试探之心。

      医者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父亲行走于贵族世家之间,之所以能得人礼敬一二,是因为曾入猿飞大人幕府之故,鹿丸自也就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欣然。他倒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只是所谓“礼贤下士”既然有个“下”字,总不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他看来就很难提起什么兴趣。

      但奈良家虽然隐瞒身份另有所为,数代从医却也是事实,鹿丸自幼在药学上下的功夫之大,几乎无法想象是他这样懒散的人会有的行为。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只是身份的掩护,也无意逃避自己本来的职责,他在学习配制和使用毒药的时候也并不曾放松过,相反,正是因为对于自己必须做的事有足够清醒的认知,才更加留恋。

      他们的家族是为了保护某些人而存在,但在鹿丸的心中,无论使用武功还是谋略,保护都是以伤害他人的方式在进行,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但医术不一样,对于“人”而言,只有医术是真正保护而非伤害的手段,不仅如此,它忽略了一切身份和地位,保护的只是“人”本身,这让他在世俗人眼光之外感受到一种凛然。鹿丸不知道这一点留恋是不是他的身份所不应有的软弱,但他明睿地知道,无法克制的感情,与其强迫自己去彻底压制,不如选择一个有效的疏引方法,所以他选择在身为医者的时候尽到自己的本分,即使只是作为一种安慰。这也是他明知必有内情牵连,仍是毫不犹豫将日向宁次救回来的原因。

      以这个人的身份,无论他想用什么方式报答自己,都可以给予足够丰厚的许诺,但他却选择以大礼拜谢。这样的尊而重之,无论是品度己心故意而为,还是他本就是真正的君子,除了恭礼以答,鹿丸无法想到其它回应的方式。

      收起药碗,鹿丸顾不得连着两夜未曾安眠,匆匆离开了茅舍。一天一夜过去,雨早已停了,地上泥土也已变得干燥,一直走到古树旁,想起昨天早上在这里的意外相遇,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轻轻拍了拍树干,笑了一笑,果然自己还是不习惯这样被动的场面。

      除了父亲,他从未发觉自己的心思在别人面前会是如此容易被看透,那少年虽略显冷淡却端方有礼,并不是冷漠轻蔑之辈。然而那种犀利,是的,就是那种犀利敏锐的目光,什么事在他面前就像是映在冰上一样纤毫毕现,给了他极为深刻的印象。别人看来,那或是水晶般的清澈通透,但鹿丸不这么认为,水晶岂会有那三尺之冰的泠然寒意?无浓墨之色,无刀兵之锋,但就是那彻骨冰寒,本身虽无择人而伤之意,落在鹿丸这样敏于察事的人眼中,却恍如被一截锋利的枪尖冷冷抵在眉心,激得全身都兴奋起来。

      果然,自视过高不是好事,早晚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微微一笑,缓步向村子里走去,心境已归于平和。忽而感叹聪明人果然很让人讨厌,佐助总是看自己不顺眼,莫非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这样子的?

      不能出来得太久,与秋道伯父谈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既然暂时已是走不了了,道别的事也就没有急着说。临走时又嘱咐丁次他那里正有病人,这两天先不要过来,这种事也寻常得很,丁次答应了一声,又问他吃的东西够不够才在路边挥手告别。

      不知房间里的人醒了没有,鹿丸走在路上刚这样想着,便远远看见被想到的人站在茅舍门前。日向宁次已换了一身白衣,手里提了一个不大的包裹,静静立于门外等候,见到自己回来,轻轻一礼,道:“向先生辞行。”

      他的确烧退了没错,梳理过长发换上干净衣服除了脸色稍微差一点也看不出昨天还起不得身,不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病倒?如鹿丸所料,那些早先不知被他藏在什么地方的东西,大概是左右也被发现了,便也不掩饰,直接拿了出来。不过这刚过了一天就这么折腾,他那条腿还准不准备要了?

      任何一个大夫看着自己诊断认为至少还要再躺一天的病人就这样站在面前都不会觉得高兴,鹿丸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大夫,虽然一直在心里抱怨这个拖延了自己行程的意外,也非常希望这个有生历史以来最麻烦的人快点走,但那指的是病快点好然后早点走……

      于是原本看到他恢复了这样合乎身份的装束会记起的一丝恭敬也被怒气冲没了,一手搭在腰上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涵养有长进。

      跟这样心思玲珑的人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力气,他只这么叹气,那边就解释道:“从这里向东,一出长秋就有松川城的人,我会让他们送我回去,请不用担心。”

      鹿丸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仍有怒意,便沉声问了出来:“那前天夜里怎么不招人来?若是没有被人遇到怎么办?”

      松川城的人不入长秋自有其缘故,日向宁次冒着拖延伤势之险也不到村里去便是这个原因,这件事鹿丸心里明白却是不能说的,所以才拐了个弯问出来。事实上他想说的是:受这样的伤,夜里趁雨势不大的时候赶到能找到人的地方,明显比在这样的地方晕过去安全得多,他总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日向宁次被他如此问及,却是露出些许歉意:“让先生见笑了,夜半听骤雨穿林之声,竟不忍离去……”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伤得重了,行事也颠倒起来。”

      鹿丸心中蓦然一震,凝立无语……那夜思潮难掩、孤窗不眠之际,不到半里之隔,原来竟还有另一人和自己听着同一树清音……

      看着他如同迷雾深隐的眼睛,对一夜伤卧荒野只淡淡一提,面对无礼的言辞也无嗔恼之意,一个孩子的身上可以有爽朗豪气,可以有威赫贵气,唯独不应该有这样的萧疏清逸,这哪里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能积淀得出的沉凝?

      以前鹿丸只把他的传闻当作故事一听,而此时这人站在这里,那些扑朔迷离的身世和经历才都化作他眼睛里的一片深邃白雾,真真切切和这个人一起放到了自己面前。曾经淡淡好奇这个人为什么那么拼命要进入日向家,曾经淡淡想过他是缘何而练就那般冰雪心境……

      一个人要有多沉重的心事才会留恋静夜听雨的凄清孤寂?宁忍伤痛,不愿离去。

      默然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鹿丸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非常不适宜的时候动摇了理智:“宁次君……”迎着那人微微讶异的目光道:“恕我冒昧不用尊称,难得山野偶遇,我想你不喜欢那个称呼。”

      日向宁次在崇明阁长老身边任职,时常会奉命外出。他顶着日向之姓和一双白眼但却始终没有入家族排行,日向城主虽然没有任何想把他认回来的表示,却也明显完全不打算对他的出身加以掩饰,又毫不避忌地如此器重他,外人就很难确定应当对他这个身份回避到什么程度。在松川城别人大都是以职位相称,直到后来奉命出使才让人有些为难。

      对他的姓氏有避忌,而因为年纪小,直呼名字反而更会显得不尊重,他第一次奉命去的就是宇智波家,当时还不是族长的宇智波富岳亲自接见,便称了一声“长公子”。

      这个称呼作为对独子的泛称本来极为普通,但用以称呼日向宁次就颇有些含糊的意思。那时他外戍三年回来未久,在松川城外本不甚为人所知,但宇智波家消息灵通自然也非其他人可比,就难说宇智波大人说出来时是否存了试探之心。不过日向城主和崇明阁长老都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件小事,这个称呼便渐渐被其他人影从延用。

      日向宁次与宇智波大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无论听他说什么也只能逊谢不敢。宇智波大人要试探的不是他,别人看的也是日向城主的反应,真正本人心里是否愿意被人如此相称,反而没人注意到了。

      “但请随意。”

      鹿丸微微一笑:“宁次君,山居虽陋,聊可作途次一憩,果不介意,休息两天再走如何?”

      那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后来提起,宁次便说鹿丸是他见过的最骄傲的人,理由是鹿丸在他看不上的人面前根本不屑于把骄傲表现出来。

      鹿丸从来没被人这么评价过,何况被“日向宁次那种人”这么说,自然坚决否认。他对于那件事只是有些后悔,人说聪明人都栽在好奇心上一点也没错,越是从不好奇的聪明人越是因为还没遇到足以引起他好奇心的人和事,等遇到了还是要栽……

      日向宁次在他那里留了下来,为免被人看到也不出门,只是不肯再在床上躺着。鹿丸外出回去时,就见他穿着自己碾药的衣服坐在门口劈柴,居然还十分熟练的样子,很有些接受不了。倒是宁次把又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松鼠拎到一边,起身拂了拂衣服,看看他道:“家母孀居,这些粗活自然都是我来做,有什么奇怪吗?”

      当然,非常奇怪!鹿丸努力克制着没说什么,抱了劈好的木块去做饭。除了吃饭换药和松鼠为什么又跑过来,两个人几乎没有话可说,极其平静地过了两天,第三天鹿丸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只在蜷在窗台上睡觉的松鼠旁边留下了一枚玉佩。

      旅行结束回到家里的时候,奈良鹿久见到儿子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你出去一趟,可救了个了不得的人啊。”

      “了不得的……?”在那时鹿丸已经把这件事划为“过去的事”而忘得差不多了,片刻之后因为那是行程中这句话唯一可能指的对象,才道:“只是碰上了而已,我不救他也死不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也神通广大地有点离谱了吧。

      奈良鹿久指了指墙角:“人家的谢礼都送来了。”

      谢……礼?谁的?鹿丸看着确实不像自己家会有的精致的藤箱,真心地发着怔。

      走过去看,藤箱外面的绳子已经解开了,打开盖子,先是很浅的一层,放的是一封书信,正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而背面落款却出乎意料是“松川 日向崇明阁”。

      整个松川城能以文堂名号为字的只有一个人,这是……日向宁次的师父、崇明阁长老日向景彦的书信?

      下意识回头看向父亲,奈良鹿久只摊了摊手示意不知。信写得倒不长,只非常简单地为自己救了他的学生道谢,说一点薄礼不足为敬,他日奈良先生如果途经松川,再面致谢意。

      呆了一会儿,放下信先去看他说的“薄礼”,其实不用揭开隔板也闻得出里面是什么,难怪要用藤箱来装。隔板下面分作八格,整整齐齐放了八本药材,即使是鹿丸,一看之下也不禁怔了一怔,苦笑道:“好一个薄礼!不愧是日向家的出手。”

      既非财帛也非珍玩器物,奈良家世研药学,经手珍奇药材虽多,终究也不是自己用得上的,一般做礼品的名贵药材送来倒失了本意。眼前这八本药材并非什么名贵珍品,却是极为难得在四本生于风之国而另外四本为雷之国特产。

      风、火两国中间隔着沙漠,商旅往来本就不易,这几年大战方歇,两国关系仍然紧张,物品交易就更艰难了。火之国的医者屡屡欲自行培育那边的药材,却因为沙漠气候特殊,即使是最富经验的老药农也摸不着头脑。而且培育需要大量种子和幼苗,轻易也舍不得用救命的药材去做尝试。

      雷之国虽与火之国临近,却是与火之国关系最为恶劣的国家,大战之后虽勉强恢复通商,对武器、粮食和药材的管制却极为严格,有私自贩卖被抓到必处以重刑。这几种药材放在大战前随处可见,而这些年却是坐地起价还欲寻不得,仅有的多是辗转从他国流入,如此稀罕就更莫提种植了。

      眼前这箱中不仅是上佳的八本药材,更每本附了一纸包种籽。风之国也还罢了,日向家和雷之国素来仇深不共戴天,为防暗中有人相互勾结泄露机密,上远关边境连鸽子飞过都会被双方的守卫射下来,日向家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把人家禁制最严的几种药材堂而皇之地大批弄过来,这不仅仅是价比千金,于药家看来更是连推辞之力都没有。

      “你把人从什么生死边缘捞回来的,竟然送这么重的礼?”

      ……好吧,忘了这房间里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不应该在这里发呆……喃喃叹道:“我现在也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盖上箱子,拿着书信回到自己的房间。

      日向宁次受伤在长秋耽了三天,想必不是能隐瞒得了的事。他孤身行事,又极力隐瞒伤处,不难想象是做了什么,以他的武功,尤其是以他的轻功,居然能受这么重的伤,所行之事不可能毫无痕迹,但数日来从自己所了解的消息中却始终猜度不出。日向家的事自有“锦鲤”无法窥及之处,而日向宁次如今负责政务却亲身去做这种事,想来更不是一般隐秘,设想一下他之前驻上远关的三年,如果不在火之国范围之内就更不可能为人所知了。

      日向家事情做得很漂亮,这礼送得重而不贵,全不以财势压人,告诫的意思也是用一封信不失礼数地表示明白,不能说让人反感。能这么客气,显然也是有日向宁次的原因在里面……

      挑了挑眉,好吧,鹿丸承认自己原以为他不会将遇到自己的事这么明明白白禀告上去……

      带回来的药材已经放到院子里了,将随身的药囊解下,在地板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过书信又看了一遍。

      这次将信纸抖开却不觉怔了一怔,这是……坐直身子,将信纸拿近仔细闻了闻,这香气……刚才并不曾闻到。淡淡清幽却醇正持久,的确是上等的香料,而且他记得清楚,正是日向宁次身上的薰香。

      那两日同室共处,鹿丸奇怪他没地方薰衣服身上哪里来的香气,宁次便将衣服里的香袋解下来给他看过,因为不喜欢浓郁的薰香,所以只选了气味清淡的香丸带在身上。仔细分辨了一下,这信上之香竟不是熏在纸上,而是碾碎了研在墨中的,故而虽清淡却没有因为浓重的草药气息而消失掉,拿得远了,就透了出来。但即便如此,若不是鹿丸本身对草木气息极为敏感,又和宁次近身独处过几天,也定然闻不出来。

      为何不另附书信言明?却迫得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致意,这谢礼……果然不是他的意思吗?山野人家自是用不起薰香,而崇明阁长老的书房中所用燃香却必定珍贵,才能掩下这清淡的味道,容他在尊长面前暗度陈仓。我知道,你想说只有这信中感谢之辞是你的意思,相隔这么远,难道也一早料到了我今日的心思?

      从怀里掏出他当日留下的玉佩,这玉当日他便已仔细看过,正面竹纹上刻有日向家的羽翼徽章,反面还有一个复杂的图案,仿佛是个花押。松川多矿脉,除了铁矿,玉石玛瑙也很出名,日向家循古礼,内堂职属均以玉为饰,文职佩竹璧,武职佩容刀,日向宁次周身无饰独独佩了这么一块玉,应是日向家的信物无错。鹿丸原也料到这一层酬答之意,然则今日复又回思,君子比德于玉,有取其圭璋特达之意,他莫不是早知此事必会牵连上自己,当日才留玉以示诚笃。

      微微一笑,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无端连累自己连原因都不解释一句,这人还真是够坦然的!忍不住怀着几分恶意想,要是自己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又怎么样?想了一会儿发现也不能怎么样。好吧,他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多少也算是夸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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