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锥心 ...
-
“你说少主有消息了?此话当真?”
中村半藏蓦地扶案探起身,双目倏然亮起,手指紧扣着桌缘竟是微微颤抖。
算上父亲带自己来,这也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看上去须发斑白的温和老者其实也不过与父亲年纪相当,神情中却总是带着几分深重的沉郁之气。问过他父母的近况,又道了风尘辛苦,仿佛通家长辈见到远道而来的故旧子侄,欣慰于后辈长成,又略带着对时光流逝的感慨。若非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瞬间流泄出的锐利,鹿丸倒是有几分难以想象,这就是抚养佐井长大的师傅,西南六道银狼故属真正的统御者,当年承亲王府的首席侍卫兼亲卫军都统——中村半藏。
面对少数几个知道自己父子真正身份的长辈,鹿丸心里多少有份亲切,看着他鬓边秋霜,眼神也不由得一柔,沉静地答道:“是。昨日仓促,不及细说,晚辈也不曾亲见,只是……得了这个而已。”
接过他递上的拓片,中村半藏立时双目湿润,嘴唇不住颤抖,一时间竟是无法成声:“……银狼令,殿下在天有灵,少主……平安无恙。”
不敢打扰沉浸在激动心情和对往事回忆中的长者,鹿丸目光移向一边,正看到坐在师傅身后的佐井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这家伙,混在一起这些天,他有空编故事捉弄自己,这样要紧的大事却一句不提。
感觉对面隐隐似有杀气袭来,于是鹿丸又识相地将目光转移了开去。
略过片刻,中村勉强平复下起伏的心绪,问道:“鹿丸君既然没见过少主,这令符却是在何处见到的?”
鹿丸收敛心神,道:“正是晚辈不解之处,这令符是在宇智波家一个孩子手里见到的。”
果然中村半藏也是目瞪口呆,诧异莫名道:“宇智波家的孩子?”
“是,而且还是禁军将军家的公子。那孩子我在木叶时就认得,却从来不知道他和少主有这层关系,据他说,少主五年前便已经收了他做弟子。”
中村半藏这次反而没有过于惊异,想了想,道:“是宇智波族长的儿子?可是鼬公子的弟弟?”
鹿丸道:“正是宇智波世子同胞幼弟,中村大人认得?”
中村半藏摆摆手,道:“没见过。不过鼬公子和止水少爷感情很好,当初少主与止水少爷还有来往的时候,他也跟着来过承亲王府。难道说,少主并没有离开火之国?”
“也或许是这几年才回来的。”鹿丸谨慎地补了一句,说出了他自从见到佐助手里的令符就开始有的猜测:“中村大人,虽说这天下要找少主的人多不胜数,但猿飞大人一方并无恶意,而有大长公主殿下回护,松川城也不会追逼太甚,真正心怀忌惮的还是宇智波家。若只是潜身市井还没有什么,但要在宇智波家势力最重的京城停留上五年却不被发现,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中村半藏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不妨。
“若此,只除非是有人代为隐瞒……”鹿丸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鼬公子正是五年前继承世子之位的。”
中村半藏道:“鹿丸君所言确在情理之中,少主若和宇智波世子暗中有约,此时将行踪明示我等,莫非是将有所行动了吗?”
鹿丸摇了摇头,道:“晚辈观宇智波佐助还不知道少主是有意把他送出木叶,或许只是受他兄长所托罢了,也未见得另有目的。自来也大人也以为木叶近日不安,不宜停留,故而联络少主,将鸣人也远远送到了安全之处。”
中村半藏的神色因为这个名字而忽然生动:“小世子,也还好吗?”
想到鸣人,鹿丸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好得很呢,少主将他托付给了一位朋友抚养,因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一直都生活得很好。”
“那样就好。”中村半藏欣然地笑道:“虽然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很遗憾,但如今想来,少主不让我们知道小世子的去向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若是知道定然忍不住要去探望呢。”
鹿丸微笑道:“是。有自来也大人暗中照拂,您也可以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正是如此。”中村半藏露出安心的神色,转而道:“我们这些劫余之人能在此地逍遥隐居,多亏了奈良先生多年来苦心掩饰,木叶既有事故,鹿丸君在大长公主殿下身边也一定要小心注意啊!”
鹿丸行了个礼,道:“多谢大人关心,奈良家受殿下恩重,这也是我父子分内之责。倒是木叶那边,是不是要尽快找到少主,明确他的心意目的?毕竟宇智波家和殿下之间……”
中村半藏摇头道:“不必,少主既然五年前就有了打算,那无论是要报复还是化解当年的仇怨,甚至是欲有为于宫中,我们都只需要静观其变。肯在此时将行踪明示我等,可知少主心中终究没有当我们是负累,这就够了,我们只需耐心等着,在少主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不让人妨碍他就行。”
他显然因为得到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而心情颇为愉悦,看着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的少年,笑道:“不必在意少主的打算是否合宜,少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殿下当年,说过的话。”
* * *
“果然男人要有了孩子才会有发愤图强的动力啊!”当年的承亲王殿下这样感叹着,抱着怀里的孩子兴致勃勃地道:“我就赖在边境不回去了,让他们忌惮,然后卡卡西长大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不敢欺负你!怎么样?”
幼小的孩子顶着被他揉得乱糟糟的银发,眼睛都不抬一下:“发愤图强?你没睡醒,别当我也没睡醒。”
“卡卡西……”亲王殿下一脸哀痛:“小孩子不可以用这种口气说话!而且,怎么可以这样打击老师……啊,你给我起来,我还没有说完呢……不许在书房睡觉,会着凉的!啊!”
然后结果无一例外是:“……半藏,把被子拿过来。”
性格坚毅、才干卓越,深得亲王殿下信任和旁人称许赞叹的中村半藏,在那个孩子来到承亲王府一年之后,觉得自己老了十年。
最初其实不是这样的,殿下在那个雨夜策马归来,冲进王府,直到二门里才跳下来疾步入房,小心地解开雨披,露出裹在外袍里,一点儿没有淋湿的孩子时,中村看到的是一双深黑如夜色,却如冰珠一样毫无生气的眼睛。
他知道那是朔茂大人的孩子,也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在来报信的人奉上朔茂大人从不离身的白牙时,殿下的脸色从来没那么难看过。半年来旗木夫人病势渐渐沉重,殿下担心的就是这一天,孰料还是……
朔茂大人以夫人所配短刀自尽,却将长刀送到殿下面前,个中无言托付之意已是昭然。殿下顾不得半湿的头发和溅着泥水的衣服,只是抱着那个孩子,满面焦急忧虑:“卡卡西,你说句话,说句话……”
然而那个孩子一直过了三个月,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三个月里,殿下忧心如焚,饮食起居都将他抱在身边,须臾不敢离开,直到那日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让人把白牙刀拿过来。
收敛在鞘、平置案上的长刀,仿佛仍然带着旗木朔茂生前将之握在手里时透出的,那种无可遮蔽、傲绝一世的凌厉锋芒。中村看着那五岁的孩子慢慢地拔刀出鞘,纤细的手指异常平稳地抚过刀刃,良久,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句:“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
泪水滑落下来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接过他渐渐不能举动的长刀,轻轻地将他揽到怀里:“他们不在了……卡卡西以后,就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看着那孩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渐渐活泼起来,不仅殿下放了心,中村也同样十分欣慰。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实在是宽慰的太早了点儿,以至于没过多久,只要一听到殿下说“我出去一下,好好照顾卡卡西不要出事”,他就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殿下,少主是不会出事的,出事的那都是别人……
不管多么小心,只要亲王殿下一走,卡卡西转头就不见人影,任侍卫们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想不出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然后等到殿下回府,还没等一干侍卫垂头丧气把“少主不见了”这个事实禀告出来,殿下警觉地一抬头,就看到卡卡西站在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顶上,两只手一起向他挥舞。所有人包括殿下在内,都瞬时全身冷汗,一颗心只差没蹦出来。
中村半藏最初一直很费解,朔茂大人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但后来却改变了想法,这种本事绝对没人教得出来,八成是天生的。那孩子不但身手轻捷,爬高纵低如履平地,五感之敏锐更非常人所能比拟,相当一段时间里,卡卡西最大的爱好就是悄无声息地摸到负责警戒的影卫身后去吓人,中村简直不知道这种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如果随侍殿下在书房处理一会儿公务,就会听到类似天窗的方向传来“咕咚”一声,然后一阵响亮的窸窸窣窣声。头痛无比地看着殿下僵住手上的动作,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厉声唤道:“卡卡西!”
天窗从外面掀开,卡卡西灵巧地翻身进来,狸猫般毫无声响地落到地上,如常跑到案前,一脸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等他抱。
承亲王坐着不动,瞪着眼睛看他,对峙良久,那孩子仍然执着地举着手。中村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认输的会是谁,殿下深深叹了口气,把孩子抱到膝上,勉强拿起教训的口吻:“卡卡西,我说了有重要的事要办,你先跟先生读一会儿书,这才半个时辰不到!”
然而卡卡西比他理直气壮多了,声音也不比他小:“你自己说要当我的老师,为什么打发别人来教我?”
于是自己也还只是个少年的承亲王殿下经常私下里一脸郁闷地问最信任的下属:“半藏,你养过小孩吗?”
中村木着脸回答:“殿下,属下尚未成亲……”
自从被托付以照顾少主的重任,中村就觉得自己华发早生,同时无比怀念当初随着殿下进进出出忙碌的日子。但后来回想,如果那样的时光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他宁可每天劳心劳力地追在那个精力充沛的孩子身后,并且永远留在风沙肆虐的边境不回去。
他还记得殿下大婚之后的那一年,是所有气氛压抑到极点的一年,回到木叶、交出兵权,之后是奉命迎娶水之国的公主,中村不知道那些人要逼迫殿下到什么地步,那些猜疑忌惮他的人仿佛就是一再试探他能够容忍的极限。
殿下已故的母亲也同样是从外国嫁进来的,生下男孩之后立刻奏请先帝赐他从母姓,朝臣们因此才没有对给予他亲王的封号表示反对。正因为理解母亲的忧思和她对父亲的情意,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排挤和猜忌殿下也都默默的忍耐了下来,当初外戍边境的时候是这样,如今返回木叶也是这样。
但夫人却是个好女人,容貌美丽更难得明朗大方,孤身来到遥远的异国,仍然能够露出那样明快的笑容。殿下是个温柔的人,因为母亲的缘故,更是怀着怜惜和宽容接受了从未谋面的妻子,即使缺乏夫妻间的爱恋感情,如朋友般略有些生疏的相处也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有这样的女子长久相伴,即使外面有再多的烦扰,这座王府至少也会开始有家的安适吧?中村萌生这样的念头时,莫名地想到……少主的想法也是这样吗?
殿下婚后与夫人深居内宅,原本常用的起居院落就只有少主一个人在住,少主再坐到树上出神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时时透过窗子关照着他,看惯了他们形影不离的中村,不自觉地在踏入院子的时候感到一丝空落落。而且,似乎很久没从少主口中听到“老师”这个称呼了。
其实少主从来只有与殿下面对面时才会叫他“老师”,而与他人言及,都是尊称“殿下”,听得少了,那只是因为他们见面少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殿下既已成婚,少主也到了该回避内眷的年纪,这样的情况迟早都会出现。
小孩子遇到亲近的人要成婚总难免会不高兴,这样理解的中村当时是很理所当然地等着两位主子折腾上一阵子的。但远远出乎他的预料,那段时间少主非常安静,不但没有对婚事说什么,连平时故意任性和殿下吵闹的事都没有了。他让中村以殿下新婚为借口将为各种目的来访的客人拒之门外,自己也从不去打扰殿下与夫人的独处,同时怀着比回木叶之前更高的警惕留心着殿下身边发生的所有事。
而殿下也什么都没有说过,只是偶尔少主像过去一样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窝在他怀里午睡时,殿下会放下手中的笔,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神情中有着一丝痛楚。中村想,殿下是早就知道的吧,知道他的孩子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和支持着他。
“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奇奈夫人是殿下接受的妻子,并且已经怀有身孕,那她就是承亲王府的主人,也是我们必须保护好的人。”少年冷静的口吻,如同他锐利的容貌气质一般,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专注的目光一寸寸检查过手中的长刀,这是他每日练武之后都会做的,沿袭自他父亲的习惯。十三岁的卡卡西容貌气质与当年的旗木朔茂越来越相似,白牙只是他锋芒的一部分,这少年本身就是一把绝世的名刃。然而那犀利中的沉静智慧却是殿下的影响,中村已经习惯于在心中不安的时候避过殿下来向他请示,因为外面一些传闻而有些焦躁的心总会在这样坚定的气势中平静了下来,就如同一直以来在殿下面前所感受到的。
“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在王府里迎接将要继承他血脉的长子出世,而不是因为那帮家伙几句话而到战场上去。”最后一次擦拭过刀刃,少年稳稳将白牙收入鞘中:“中村老爹,请你让人准备行装,边境的事,我会替他解决。”
“少主……”
“即使让殿下离京的主张占了上风,危急过后他们也不会容殿下长久滞留边境,到时候还等他们再找出些故事来为难殿下吗?我去,大家都放心。”
“可是……”尚未说完的话,停止在看清递到面前的银牌时。
少年纤细的手掌静静地平摊着:“中村老爹,我把银狼令留给你,你就在木叶,保护好殿下和夫人。”
一如既往地听着这个他自幼乐此不疲以之打击自己的称呼,中村心里却忽然一安,如夜色般的眼睛里不可抗拒的深邃和坚定他非常熟悉,还记得殿下第一次出征时,卡卡西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也要去。”
“不行!”
“我要去!”
“不行!”
“我要去!”
“卡卡西!”
面对着气急败坏的老师,七岁的孩子沉着地与他对视着:“你知道,我能保护自己。”
良久,承亲王深深地叹气:“是,我知道,但边境很危险的,你跟着去,我会担心。”
于是那孩子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危险的话,我会保护你。”
殿下是高贵的亲王、绝世的武者,是火之国人心目中的军神,在他夺目的光芒下,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只有那个孩子仰头直视着他,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会保护你。”
少主这样说,也的确是这样做,殿下是担心他的安全,才铸银牌为信物,让所有的影卫听他调遣。然而殿下没有料到的是,一年之后,银狼的耳目遍及西南六道,战场之外,无论从风之国还是木叶来的不轨意图,都在他的锋牙利爪之下不敢近前。
由殿下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却不像殿下般有诸多顾虑,因为经历过失去,对此刻拥有的温暖更加不会放手,那孩子就像小狼一样机警,守着他在意的那个人,冷冷监视着每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殿下本也不是迟钝的人,但每每问到“卡卡西最近都在忙什么”时,少主就一脸不耐烦地让他没事闲着就去巡营,别打扰他睡觉。军务繁忙,加上彻头彻尾的纵容溺爱的结果,就是殿下竟然完全没想过要把下属抓过来问问,反而是受命照顾他——或者说被他支使的中村对他所做的事知道的要比殿下详细得多。
殿下若是真知道了,想必一定不会同意让“他的孩子”做这种事,所以中村偶尔会觉得有些歉疚,并责备自身能力的不足,然后又忍不住看着那边闹成一团的两个人想:殿下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每天抱在怀里嬉戏娇宠的孩子到底有着什么样本质?
虽然命运常常会有些磨难,但有那个孩子守在殿下身边,殿下的笑容就会永远那样温柔而自信吧?送卡卡西离开木叶的时候,中村仍然这样坚信着,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了世事无常。
面对着自己的坚持,殿下也终究无法拒绝少主的心意,只能每日关注着边境的情况变化。但随着形势紧张起来,终于还是无法压抑满心的焦急忧虑。狠狠丢下最近的,也是四天前的军报,殿下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断然说:“我不会离开王府,也不需要人保护,卡卡西那里比木叶危险得多,如果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中村可以拒绝这样的威胁,却无法拒绝他说出下句话时近乎痛切的目光:“半藏,我可以为这个国家牺牲一切,但我要我的孩子平安无事。”
那一次的让步令他痛悔终生。
宽阔的正殿空空荡荡,所有人都止步于门外不敢踏入一步,中村死死地扣着门框,看着那少年独自一人跪在殿下的身边。没有惯常所见的聪敏机智,没有令人惊叹的凌厉狠辣,中村从记忆遥远的深处回想起很久以前第一眼看到他的画面,那个无惧沙场长刀浴血的少年此刻真正如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命运突然袭来时一样,满身的惊慌和恐惧,他想不明白他的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
“……对不起,卡卡西……对不起……好好……活下去……”毒力在他体内寸寸肆虐,殿下用仅存的力气握住少年颤抖的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睁着眼睛,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最后瞬间将他的孩子深深刻入心里。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听着均匀有力的心跳声安稳入眠……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写字时从后面捉他的笔,在他忿然回头时揉乱他的头发……
是谁曾在他耳边低语:“卡卡西以后,就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又是谁曾抱着他朗声大笑:“知道了,以后我到哪里都绝对不把卡卡西一个人丢下……”
为什么今日这空荡荡的王府只留下一句“对不起”在耳边回荡?
少年眼睁睁看着他的世界一点点崩溃,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沉落永夜,幽暗的地火燃尽了他一生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