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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前因后果 ...

  •   暮霭沉沉,万里阴云笼罩着姑瑶山,这山如同遭逢了劫难,腐草盈阶,荒榛遍地,钟楼倒坏,遍生苍苔。
      凌被天将一路追杀,最后回到了这姑瑶山。他的皮肤形成了坚硬的鳞甲状,好似披上一身盔甲,身上中了数支天箭,跪倒在了碧草峰前,一头银白的发在狂风中飞舞,浅蓝的血流淌了满地。
      她从漫天黑压压的云层中走来。
      走到他跟前后,微低下身,开口时声音冷冽,“我没有想到,从我看着你长大,你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我说过,这世道因果循环,没有谁的血会白流。如今你用开天斧,致使了三界大乱,人间生灵涂炭,我自然不会放了你。”
      她起了身时,诛仙剑已握在掌中,“当初给你这把剑,本是为了给你机会了债,现在没想到,却是你的灰飞烟灭剑。”
      她抬起手,紧紧握着那把剑,衣衫在风中翻飞,她微蹙着眉,然后用力向他挥下。
      飓风拂面,襟袖生凉,谷鸟惊啼于空荡荡的树杪。
      凌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被斩飞后飘进半空中的银丝,满是血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点破碎的笑意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诛仙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她退了一步,直直凝着他,眼里染上了几分戚然,良久后,才开了口,“我是神仙又如何?仍逃不过这冥冥之中的天意。当初你救下我,陪我在姑瑶山养伤的那段日子,是我活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我似乎真能从中体会到情的感觉,不然,也不会在后来时时想起。即使你现在犯了弥天大错,我都还下不了手杀你。”
      凌蓦地浑身一震,直直对上她的眸子。
      “不过就算我下不去手,追杀你的天将马上就到了,你也不可能活得了多久。”她说完以后,转身便要离开。
      刚迈出了几步,身后的凌突然道,“夙瑶,你以为,那日在北地救了你,并用自己的血肉当药引为你治伤的人,真的是我吗?”
      夙瑶的脚步瞬时顿住了,蓦地转头,目光灼灼地凝着他。
      “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那诛仙剑就是我给无夷的,只因我那时不想亲自杀了你,便只有加以他人之手。无夷对你失手以后,我便再也没回过姑瑶山,所以那段日子,陪在你身边的,根本就不是我。在那之后,你在洪水之底寻到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我。
      既然现在你已知道,便可以动手杀我了吧。”
      凌说完后,闭上眼睛,一心求死,眼睫在风中微微颤抖着,似乎凝结了一层泪花。他的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他被她带回姑瑶山时还不懂世事,在这儿单纯快乐地长大,并且全身心地信赖着夙瑶。
      可是......若没有得知天界灭了他的全族,他兴许能永远做她眼中那个善良的孩子。
      他等了半晌,都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慢慢睁开了眼,眼前只有一片萧瑟的风云,夙瑶已然不见。
      凌的视线落在地上那把剑上,唇边牵出一抹苍凉的意味,然后伸手拾起了那剑,仰头望了望三重云霄上,正奔赴而来的一众天将。
      凌双手握紧了那把诛仙剑,然后直直朝自己元神穿进。
      夙瑶站在紫萸峰头,遥望着九州大地,苍莽万里,城郭倾倒,殿宇歪斜,一派山河破碎之景。
      山头的风吹得她襟带翻飞,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神灵毁灭时的呼号,她蓦地转头过去,怔愣了一秒,然后眼里掠过一道伤情。
      她伸手比了个结印,化作了一把凤凰琴,琴声四起时,风动云涌,黑压压的乌云随之化开,她的元神跟着慢慢散尽,化成了缕缕白烟,飘进了九州大地。
      彩云叶瑞,五色晴霞,从云海蒸腾中绽放而出,碧天如洗,清风拂面,笼罩着九州苍生。
      杨柳舒新眉,与迢迢绿水、鸟语禽声相应,四海八荒间重归了一片生意盎然。
      她熄灭了自己的元神,换回了这片绵亘千万里的沧海桑田。
      云鄞坐在殿上,上生星君正持着笏板向他禀明什么,他简单听了听,无非是下界哪个山头又有凡人得道成仙。
      等朝会一结束,他便立即欲赶回玉清宫。
      云鄞刚一迈出凌霄殿的殿门,便看见了帝君和帝妃双双而来的身影,云鄞顿住了步子。
      帝君云顼看着他沉声道,“你不仅在刑台上替那果子挨了四十八道天剑,现在还把那果子留在玉清宫里干嘛?”
      云鄞面无表情地回,“父君,如果这次她不能醒来,那么你便以逆天之罪,惩治了我吧。”
      云顼不由一怒,“你......”一旁帝妃忙上前道,“帝君息怒,鄞儿,你先回玉清宫吧,不要再说什么让你父君生气的话了。”
      云鄞迈步离去后,帝妃挽着云顼轻轻道,“帝君无须再为此事动怒了,那果子前日被鄞儿从刑台上救下来时,已经元神散尽,此番必死无疑。”
      云鄞在不远处听见帝妃对帝君的耳语后,不由得顿了顿步子,眼里掠过一道悲戚。
      没错,阿琅在昨夜,已经魂堕了。
      云鄞回了宫以后,他在阿琅的房门前站了半晌,然后才勉强伸出手来,有些发抖的指尖,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的视线望进去的那一刻,浑身都僵直在了原地。
      她悠然地坐在桌前,一袭妃色的萃云仙衣,臂上挽迤着丈许长的滚雪披帛,手里正执着一盏雕花白玉杯。
      听见门声后,她转脸望过来,看见来人后,莞尔一笑,“鄞儿,你回来了。”
      “师、师父。”云鄞平生第一次开口后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起了身,虽是一袭披肩的灰白头发,但素肌胜雪、眉清如水,浅浅一笑时眸如一泓清泉,散发着一身的从容与潇洒。
      她缓缓朝他走来,到了他跟前时,正要伸出一只素手,却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
      云鄞用了全身的力气,箍得她简直要喘不过气了,她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唉,四万年了,我的徒儿,力气真是长了不少啊。”
      云鄞的手心微微颤抖着,然后慢慢松开了她,漆黑如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他伸手执起她的一缕白发,问道,“前日我在刑台上救下你时,你的这头发和容颜,是怎么回事?”
      她不咸不淡地回,“不过是被人眼红我的美貌罢了。我恢复仙身后,这脸倒是复原了,不过这发,却还是白了一头。”
      他眉心微敛了敛,“是谁?”
      她浅浅一笑,“小事而已,日后我自会找人抵这笔债。”
      夙瑶看着他一身端严的玉冠白袍,不由微叹息了声,“我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最怕被这天宫里的条条框框拘束住,更愿意做这四海中的一个快活神仙,可如今,却已成了九天之君,还真是天意难测啊。”
      云鄞却还留在上一个话茬上,心里仍有些惊怕,“昨夜你已经没了气息,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真死定了?唉,说来还是因为你,不枉你做了那么多,我此番才能重生回来。”
      云鄞缓缓道,“我也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夙瑶不由娓娓道来,“你花了三万年,收集到我散落在六界中的一魂,养在女蜗石中,我这魂历经七千年,才长成了一颗人心果,然后这人心果又修炼三千年,才终成了人形。
      为使我魂魄结合,你还入凡为人,历经九次轮回,收回了我那一戾魄。
      之后你又下魔界,取来聚魂珠,只为唤醒我的记忆。
      鄞儿,我不过是做了你一千年的逍遥师父,又何德何能,让你耗尽四万年,只为了救我?”夙瑶脸上挂着笑,眼里却隐隐有了泪光。
      “师父,只要你能回来,我做什么都不值一提。”云鄞的唇边扬起一抹震慑人心的弧度,“我只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好。”
      “你都没问是什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云鄞顿了顿,“我想让你生出情根来。”
      “你也知道,我自存在于世上的那日起,就没有情根。”
      “情根不是源于发肤,而是源于你心里。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也会动情的。”
      夙瑶默了默,脑海中想起凌死前,她对凌说起过动情,不过凌却告诉她,从诛仙剑下救她的人并非是他。夙瑶心里不由掠过一丝疑惑,若不是凌,又能是谁呢?
      “你在想什么?”
      夙瑶回了神,然后笑着打趣道,“没什么,就是想,若我真能动情,肯定也要拉你这冷面神君下趟浑水。”
      云鄞怔愣了下,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还有一事,我希望你也能答应。”
      “什么事?”
      “我想唤你夙瑶,而不是师父,可以吗?”
      “师父,夙瑶,或者是阿琅,都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你想怎么唤都行。”
      云鄞轻轻一笑,“好。”
      夙瑶又道,“鄞儿,我现在还得赶去那女几山。”
      “你是要去救罗裳。”
      夙瑶颔首,“你曾把我送到那仙气聚集的女几山上修养,罗裳便照顾了我三千年,我自然不能不管她的生死。”
      云鄞点头,“那我与你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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