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落盛浮华》顾笙墨

32、天劫至，沐枫挡

　　栎阳出去了一阵很快便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鲛族的小姑娘，脸色不是很自然地介绍着：“这是桑月，鲛族的小殿下。”

　　“啊，你是那天和栎阳在一起那个小姑娘。”慕初一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桑月。

　　“你就是那个什么初一？”小姑娘扬扬下巴，脸上稚气未脱，却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煞是可爱。

　　慕初一噗嗤笑出了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对呀，我就是初一，你可以和栎阳一样叫我姐姐。”

　　桑月听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栎阳顿时不满：“什么姐姐……”

　　语音尚未落，被桑月甜甜的声音打断：“姐姐！”

　　慕初一笑眯眯地点头，俨然已经将桑月看作弟媳的模样。

　　栎阳还有不满，这两人却根本不理会他，径自走了。只得将没说出口的话尽数吞下，而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三人在桑月的安排下，扮作鲛兵模样，混迹军队中。

　　混战还没开始的时候，三人尽量避得远远的，位于军队最后，所以并不知道玉珩没有在其中。

　　混战开始，由于水面上一片纷乱，根本看不清玉珩在哪。

　　简单商议了一下，分头行动。栎阳本想跟着慕初一一道，却被桑月死死拉住，一转眼慕初一就不见了，只好作罢。

　　慕初一冷静下来，潜于战场边缘，利用灵识找到了大概方向，遂向敌军后方前去。

　　慕初一到达行船之际，眼见沐枫围困之阵将要得逞，下意识催动术法，木棉花瓣迅速又柔和地缠住魔气。眉间木棉花印记滚得发烫，蹙眉再使了些力，魔气不甘地消散了些许。

　　玉珩在慕初一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瞥了她一眼，微微向另一边侧过头。

　　沐枫见状偏了偏头，状似思考了一下，轻声笑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将攻击对象转向慕初一。

　　玉珩面色一沉，快速执剑挡于慕初一身前，借力打力绕着剑花，透着淡淡寒光袭向沐枫。

　　两人在空中缠斗，慕初一刚刚消耗太多灵力，此时边调息边紧张地注视着玉珩的状况，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的动静。

　　颈后一痛，最后看到的是，玉珩红了双眼，紧张地朝她急速奔来，而后沐枫琴音所化魔箭射中了他的右后肩。

　　呵，一定是她看错了，这样的表情怎么会出现在玉珩脸上，那受伤应该也是错觉……吧……想着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慕初一醒来时，神志模糊，浑身无力，应是被人下了药，稍微清醒了一下，四周昏暗，挣扎着靠在身后的墙上坐起身，那墙壁时而微微轻晃，这应是在船上。

　　她应该是被关在了一个船舱的密室里，空间并不是很大，能容下两三个人的样子。

　　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凝神听去。

　　“王，那小，慕初一……该如何处置？”这是猫五的声音！慕初一压住心里的震惊，继续听下去。

　　“慕初一么？呵，真是个好名字呢。小慕慕……”声音慵懒玩味，并没回答猫五的问题。

　　“王，玉珩目前已经受伤，应该也不会……”

　　猫五话未完，沐枫打断了她的话：“小五，你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含警告。

　　猫五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着其他事。

　　“王，是否需要再检查一下这凝碧珠？”

　　“不必，他那么着紧这颗漂亮的珠子……真漂亮，越漂亮就越让人想毁了啊……”

　　慕初一听见玉珩受伤的时候，心突地纠了一下，接下来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脑海里只想着，他果真受伤了！？

　　脑海里混乱了有一会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光线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慕初一不由地眯了眯眼。

　　再次看清的时候，猫五已经蹲下身来，与她齐视。

　　猫五犹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慕初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瞬间心里涌起很多情绪。她该生气的，可气不起来，因为她真真切切地知道猫五对她也是真心的，最后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受。

　　“小初……慕姑娘，”猫五抿了抿唇，垂下眼，带着歉意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再一次她应该还是会为他接近小初一，接近玉珩。

　　两人默然，最后猫五轻叹一声，坐在慕初一的身旁，打破了这安静。

　　“有次你问我，为什么从没见过我姐姐，我当时笑笑转移了话茬。”

　　慕初一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以为猫五不喜欢人问她的家事，她也没多问。

　　“我杀了我的几个姐姐，自己活了下来。”猫五笑盈盈地说着，眼眸却没有笑意。

　　她是最弱小的一个，父母早逝，姐姐们并没有因为她最小而对她特别照顾，弱肉强食本就是她们妖类的生存之道。

　　她在她们争夺族长之位的缝隙中残喘，直到有一天，他来了。

　　他向她温柔地笑着，告诉她，要想活下去，得自己站起来。

　　他帮她一步步在族内站稳脚跟，他看着她开始变得强大，每一次失败都害怕让他失望，每一次进步都忍不住期待他的赞许，哪怕只是随意点点头，都会暗自欢喜上一整天。

　　他说他叫沐枫，这个名字是她认为这世上最动听最美好的事，每次只要心头一念起，内心就充满了满足和柔软。

　　她爱得那么谨慎那么小心翼翼却不敢期盼有回应。她知道自己入魔了，她的魔，是他。

　　慕初一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了，她本猜想这里面应该有故事，却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猫五的轻描淡写，慕初一却知道活下来这过程一定不容易，对于素未谋面的猫一二三四她倒没什么感情，不过猫五笑容明艳动人，却看起来让人难过。

　　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轻抱了抱猫五，像之前一样，轻轻拍了拍，松开。

　　从回忆你回过神来，泪珠子突地就被慕初一拍下来了一颗，猫五赶紧擦了擦，皱眉看着慕初一：“你是笨蛋吗？我这样对你，你还安慰我？”

　　慕初一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比我还笨。”

　　猫五噗地一下笑了，泪珠子也一同掉下来。

　　慕初一抿嘴笑着帮她擦了擦：“又哭又笑的，可真是个大花猫了。”

　　“这不是怪你嘛。”猫五娇嗔睨了慕初一一眼。

　　慕初一作出被电到般捂住自己心口。

　　“哟，这小幽默跟我学得有模有样的。”

　　“谬赞谬赞。”慕初一见猫五终于恢复常色，不由松了口气。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呢？”沐枫人未至声先到，听起来心情很好，不过慕初一听到这声音便不这么好了。

　　“王。”猫五扶着慕初一站起来，对来人温柔一笑。

　　沐枫并未理会猫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慕初一，慕初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背上寒意的感觉又来了。

　　沐枫径自打量完，慢悠悠挑起嘴角一笑：“小慕慕暂且忍耐一下，他定会来救你的，你可以在船上自由走动，不过，逃走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说完，轻笑着转身走了。

　　慕初一听见他这么叫着自己，黑了脸，鸡皮疙瘩掉一地。

　　待他走后，猫五拍了拍她的手，带她去给她安排的房间住下，又去给她张罗吃食了。

　　慕初一也想明白了，既然沐枫伤了玉珩却并没有抓到他，而是抓了自己来威胁玉珩，说明他们还是有所忌惮。沐枫也说了不会伤害自己，逃是暂时逃不出去的，既来之则安之，只有见机行事了。

　　“桑月！你胆子太大了！”

　　沧碧宫主殿内，桑月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父王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可她也不是有意的啊，虽是这么想，平时的伶牙俐齿现在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父王，”绾奴欲求情，又看了看不知因受伤还是此事，脸色一直不太好的玉珩，转而向他恭敬而郑重地施了一礼，“墨白上神，绾奴深知小妹此次闯下大祸，只是小妹尚年幼，所有罪责绾奴愿一力承担，恳请上神……”接下来的话因为看见玉珩脸上的冷意，咽了下去。

　　向来没个正行的盛央此刻面色也严肃起来，看了看玉珩：“此事有些复杂，当务之急是救回慕姑娘，此事稍后再说吧。”

　　一直没说话的玉珩此时才开口，声音有些微沙哑：“他们应是去往了凤麟洲，按原计划进行吧。”给她的暗赤珠没有反应，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主上，您现在身上还有伤……”南霜忍不住劝说。

　　“无碍。”玉珩决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我也去凤麟洲。”一直在自责的栎阳此时出声。

　　“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别再让她担心了。”玉珩淡淡说着。

　　栎阳虽不甘，却也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完全打不过魔君，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

　　紧握的拳头将手掌都掐出了指甲印，睡梦中的人也毫无知觉，额上已经满头大汗，却也醒不过来。

　　这次的梦境没有开头，毫无预兆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从根部传来的熟悉的刺痛又一次袭来，焚烧的感觉愈来愈烈，动弹不得，整棵树身像是要燃起来，却也不见一丝火光。

　　难受……很难受……几次痛的快失去意识，偏偏又始终清醒着，慕初一想，随便来个人，给她个痛快也好啊，这乱七八糟的梦还有多久啊……她经历过这梦，渡劫的时候该能忍一些了吧……也不知道玉珩受伤是不是这疼，嘶……佛祖啊快点醒来吧……

　　睡梦中的慕初一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

　　黑云向海上行船迅速聚来，雷电在云层里翻滚，沐枫站在船头看着压来的黑云，风扬起他的衣袖，撩起他的发丝，将船吹得东倒西歪，他倒颇为享受此情此景。

　　“有趣。”沐枫展开手臂，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王，这是……慕姑娘要渡劫了吗？那我们……”猫五担忧地看着天空。

　　“她要渡劫，我便帮她渡劫。”沐枫招来一丝闪电在手中把玩，闪电滋滋作响，又渐渐在手中消失殆尽。

　　“王！”猫五忍不住轻呼，见沐枫睇来，又敛下心头的惊讶，“小五失礼了。”

　　“帮她渡了劫，我就和他的心上人系在了一起，他奈何不了我，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呢？呵呵……”沐枫越想越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猫五张唇欲说什么，又闭上了。目前也只有王能救小初一了，她灵力不全，这千年大劫的雷电下来，怕是难以活下来了，闭了闭眼，事情越来越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只能这样了。

　　草木难以成精，不仅是岁月漫长，这渡劫也是一大原因，不过像小初一这种受人供奉的祈愿树，天道应该多少都会按着功绩酌情降下天雷。

　　看这个趋势，除却预示的零碎天雷，应该是有三道主天雷降下，一道洗去凡尘，二道强劲经脉，三道重塑仙身，蕴藏的威力会一道比一道凶猛。每道主雷降下之前，都会有六道小天雷降下，所有雷降完，这才真正历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