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简四

13、试炼

　　赵铮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第一次争执如她所料迅速发生。何晶仪外出时，吴明生突然提出要从银行提取一笔款子用于筹建处日常开销，他和罗永其保管的章已盖在支票上，只差她手头的了。款子不过一万多，吴明生笑道，“小铮姐，你难道担心我为了这么点小钱跑路，好歹我也是个大经理，做了这么多年，几百万还是有的。”
　　赵铮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吴经理，你也知道，要有何小姐的签字我才能盖章。我只是个小打工妹，你不要难为我，好不好？”她说得比较弱，后面一句几乎是讨饶的口气。
　　吴明生信誓旦旦，“何晶仪那你不用担心，她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就算有事，我也替你担着，绝不让你为难。何况她出差在外要周三才回来，难道我们等她的这两天不用钱？”
　　罗永其帮腔，“赵铮，有责任也是我们的，先盖章的是我们，职位又比你高多了，当然担的责任比你高。再说你不盖章，我可不能保证你周三够钱去办主厂房桩基报建。”
　　这，算不算威逼利诱？赵铮从心底里苦笑，周三办事的钱她上周就打好用款计划，并且得到批准了，跟这张支票丝毫没有关系，难为他能扯到一起说。
　　眼看两人紧紧相逼，赵铮笑道，“我先打电话请示何姐好不，如果她口头授权我好做点。”
　　“小铮姐，你不够意思。何晶仪出差你还时时麻烦她，这样下去，她还不如留在办公室别出去了呢。我真不明白，你怕什么？”
　　一个站在赵铮左手，另一个稍远；一个带笑，一个脸色阴郁，办公室里的气氛慢慢僵硬起来。
　　赵铮知道今天逃不过这场试炼，日后是作为橡皮图章在公司存在，还是扯破脸得罪眼前两位，全在她一念之间。情急之下，她风车似的转过无数念头和托辞，然而没有一个有用。眼看吴明生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暗暗咬牙，罢了，哪怕玉碎，也好过苟存。
　　这时她案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松口气，赔笑道，“我先接个电话？”
　　没等两人可否，她已经抓起电话，“您好，祁氏。”
　　电话那头是何晶仪的声音，“赵铮，我目前在萧山，你帮我盯着袁梅，有几家出货太慢，人家都当面抱怨我。还有，公司有没有什么事？”
　　天上掉下的救星，她不敢去看旁边两人，嗯嗯应了，然后突然记起这么件事似地说，“没事。对了，何姐，吴经理这边有张支票，一万多，用在日常开支，我明天去报建还要用现金五千多。你看，能不能我先盖章，再等你回来补签字？”
　　何晶仪沉吟了下，“好吧。下次再有类似事情，你必须先打电话给我，公事无小事，明白吗？”
　　赵铮重复道，“明白了，公事无小事，凡用款事宜我一定汇报。”
　　挂了电话，赵铮取出章来，在支票上盖了个清晰的章，盖完后笑盈盈地说，“不好意思，耽搁你们时间了。没办法，何小姐她这人跟老板做久了，样样顶真。咱们说是外企，其实全是老板的家业，一个钱看得比天大。上回我给祁总订头等舱，他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说有经济舱为什么不订经济舱，二小时的飞行坐什么头等舱，浪费钱！”
　　吴明生哼了声，“小铮姐，多谢指教。”
　　等两人出了门，赵铮向蓝瑛和贺燕笑道：“快招，谁替我搬了救苦救难的何姐来？”
　　蓝瑛捂嘴笑着说，“还不是燕燕机灵，我刚从洗手间回来，她对我直使眼色，”她举起一张废纸，上面写着：Call何，盖章，快！“我一看形势紧迫，哪敢逗留，立马又溜回女厕所打电话，幸好何姐那个反应快啊，我没说两句，她已经明白了。”
　　她连说带比，贺燕坐在位子上斯斯文文地一笑。
　　赵铮叹气，“还好你们在，要不…”
　　她止住话头，“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唱歌，不尽兴不准归，每人一瓶红酒。”
　　贺燕瞪大眼睛，“赵姐，我不会喝，而且太晚回家我不方便，有段路呢。”
　　蓝瑛不以为然，“不准扫兴，我认识赵姐这么久了，她还没主动提议出去玩呢。今晚你跟我睡，我帮你打电话回家。”
　　贺燕无可奈何，“你啊，行了，我自己打电话。”
　　生活中无数事哪能尽如人意，有一种最好的自我安慰：但求无愧我心。
　　晚上十一点，她们仨醉醺醺地从钱柜出来，蓝瑛脚步踉跄，要靠赵铮的掺扶才能走。她放声高歌，“从来我就不曾后悔，初见那时美丽的相约，曾经以为我会是你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变的永远，是我自己愿意承受这样的输赢结果，依然无怨无悔。”
　　贺燕脸色绯红，吃吃笑道，“你说说你爱过谁，我怎么觉得真要有人对你不起，非给你劈了不可。”
　　“我劈谁也得先劈了那两挫人。”蓝瑛定睛恶狠狠地说，“人模狗样！”
　　赵铮有点头晕，但情绪出奇地好，难怪别人说醉乡路稳宜频到，古人诚不我欺。
　　她笑嘻嘻地说，“犯得着么，早晚有人出来收了这俩。”
　　她认真地点点头，重复一遍，“一定会有人出来收他们，我们等着瞧。”
　　蓝瑛和贺燕并不置疑，三人笑作一团。
　　唉，道路是曲折而漫长的，方向是光明的，至于其他的，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