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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十 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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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汐羽回头望了望陆凯辰的背影,咬牙挂掉手机,故作镇定地缓步上楼,身后突然传来陆凯辰的问话:“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可能打错了。”
“哦?”陆凯辰轻笑,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宁汐羽的心跳才恢复正常,她取出手机,迅速回拨过去,响了几声之后被接通。
“小俐吗?”孔逸文这样问。
宁汐羽心中一窒,“我……是……”宁汐羽,她想说这三个字,却最终没能说出口。“刚才不方便说话,切断你的电话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吗?”态度过于礼貌,等于是疏远了一大段距离。
“是我鲁莽了,明知道你现在会很忙,号码是我找林海莫要来的。只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宁汐羽躲在卧室的洗手间里,心中伤感无法言说。她礼貌,他更谦逊,她拉开一尺,他退开一丈。
他们竟然只能像熟悉的陌生人一般交流了吗?
“嗯,我很好。”宁汐羽靠在淋浴门上,无力地笑笑,“你呢?还有谢紫昕,我好久没有和你们联系了。”
“我和她……”孔逸文顿了顿,没有把解除婚约的事说出口,“紫昕去英国留学,主攻心脏外科,三年以后才能回国。我现在正在向转博努力。”
“转博?”宁汐羽吃了一惊,“你才当研究生多久啊,就想着转博了?”
“我的导师,孙怀民教授会继续带我,所以表现好一点应该没有问题。”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特别欣喜,只是透出一股理所当然的自信。
“那恭喜你了。”宁汐羽真心诚意地祝福。
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专门服侍宁汐羽的芊嫂在门外询问:“少奶奶,晚餐准备好了,您要下楼用餐还是需要我送到卧房里?”
宁汐羽捂住手机MIC,对门外喊了一声:“我等一会儿就下去。”
“好的。”
孔逸文听到电话那头的响动,“你还有别的事吗?那我就……”
“等一下,别挂电话!”宁汐羽急忙出声,“再和我说一会儿话吧……”再和我谈一些我们共同熟悉的人和事,再让我多听一会儿你的声音,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污浊又令人窒息的地方,别把我一个人孤独无助地丢在这里。
“小俐,你怎么了?”察觉到宁汐羽呼吸的颤抖,孔逸文担心地问道。
“孔逸文……孔逸文……”宁汐羽按住小腹,慢慢滑倒在地,得药物控制、许久不曾犯过的胃痛突然降临,她忍不住开始哽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很想你们,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想你们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听到你的声音,便犹如抓住了希望的光,竟好像回到家里一样温暖,你那样温柔和善,我忍不住想将所有的痛楚都向你倾诉。我过得不好,每日面对那些害死我家人好友的凶手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卑躬屈膝任其差遣,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会不会有下一名牺牲者的出现;我每夜都会在噩梦中挣扎,尽管这样,却也不想醒来,因为一睁开眼睛,我必须面对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对金融一窍不通,看着那些陌生的文件名词常常都欲哭无泪,无助又彷徨;我每天都很疲惫,可是在镜头的面前只能强颜欢笑,和那些虚伪的人握手拥抱,听到令人作呕的恭维话语还得装作感谢谦虚的模样。
我不想再做宁汐羽,我想变回向俐。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小俐,好了,别哭了……”孔逸文低声安慰,“我们隔得那样远,你哭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也很……小俐,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你可以随时回来看我们,我也会想办法去台北看你,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人生便有无限种可能,你说对吗?所以……”所以,不要哭得如此绝望如此凄清,未来不是定数,“小俐,乐观一点,你……如果要做回向俐,我们随时欢迎。”
宁汐羽逐渐止住哭泣,她望向洗手间镜中双目红肿的女人,有片刻的怔忡,这一辈子,她还有可能做回向俐吗?
“孔逸文,谢谢你。”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微沙哑,“我会回去,你们等我。”
只要最后一战胜利属于宁家,宁汐羽一定会坚持到陆家毁灭的那一刻。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她都要坚持下来,亲眼看着陆家覆灭,看着新立集团重新回到宁家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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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她在哭。
她看上去坚强,他一直记得她飞身扑来为他挨下重重一击的一幕,也记得她在黑暗的小巷中将流氓赶走的狂暴。可是,她的心很柔软,否则,她不会在听见他家世的时候哭成泪人。
他不是没有看过她哭,只是没有一次是这般绝望无助的。她话语中含有深深的战栗与恐惧,使得他一颗心被紧紧勒住,几不成形。原来,她并不是杂志上所说那样快乐幸福的,她的笑容有可能都是假的,如若此,怎能叫这一群关心她的人安下心来?
这天夜里,她又哭了。
他紧锁眉头,试着张口安慰,却发不出声音,想上前去拥抱她,两人之间却相隔了千万里。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力不能及,为什么不能还给她快乐?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熬到第二天清晨,免不得又留下两个黑眼圈。一起在孙怀民教授实验室学习的几位师兄师弟都将孔逸文疲倦的神色归结于彻夜学习所致,并不了解这位已经转博的高材生会留下黑眼圈其实是因为睡不好觉。
是啊,他今年春天已经通过硕转博考试正式进入博士阶段学习,距离那一天的通话亦已过去两年。
这两年,都是多事之年,国内外皆有大事。
去年寒假爆发了大雪灾,那一年他没能回家过春节,于是被孙怀民教授带回家去,由慈祥的师母照顾着,依旧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整个寒假他在导师的指导下日渐精进,对于转博有着极大帮助。接着到了五月,震惊中外的大地震发生了,这次的天灾带来惨重损失,虽然他未曾去过灾难现场,可是光是新闻报道便能让他了解那些民众一夜之间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悲痛,一时间,全国上下都围绕着灾后重建工作而转动,捐款、鼓励、安抚,媒体播报说原本打算在六月六日举行婚礼的新立集团主席宁汐羽为了哀悼受难者,决定将婚期推迟,并且自愿成为志愿者到灾区,孔逸文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谁都不知道余震什么时候会来,她若是遇上了……那可怎么办?他当即向导师请示能否请假一周,谁知立刻被驳回,孙怀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这种时候还想着私事?这学期不结束不许走,否则就别转我的博!”而后,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急,宁汐羽到达灾区一周以后便高烧不退,被送到了北京休养。原本以为能够见面,可宁汐羽发短信告诉他:别来看我,有人监视。
他如被打了当头一棒。
有人监视?
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全世界三大财团之一的新立集团主席竟然在病中都要被人监视?她……当真是过得不好……但是思念过甚,他站在宁汐羽入住的医院门口,默默看了那个窗口许久,最终寂寂而归。
7月4日,大陆居民赴台旅游暨两岸周末包机正式启动,暑假里他看过了现场奥运,终是去了一趟台北,为的是参加宁汐羽和陆凯辰的豪华婚礼。除去两家亲戚乘私家飞机,所有宾客都是在台北集中乘包机前往法国波尔多,观看新郎新娘在巴扎斯大教堂互相宣誓,交换戒指,接着转去海天庄园大摆宴席。婚宴谢绝媒体入内,可同时,北京、上海、香港、东京、纽约、伦敦、巴黎等城市的新立集团分部国际酒店都同样设立酒宴,同步直播婚礼进程,款待了因故不能前往波尔多的各位宾客。海天庄园的宴会持续了三天,BRINGS以及其他一些国际巨星受邀前来表演助兴,期间宾客都在庄园内的古堡休息。海天庄园占地宽广,葡萄园更是一望无垠,除了内部装潢和现代酒店一般的古堡,还有一座三层别墅,靠在地下酒窖旁边。那对新人便是在别墅中度过了新婚之夜。
婚礼这天是8月30日,孔逸文永远都忘不了这天。
身为邀宾客之一,他直到婚礼上才见到新郎与新娘。刘佳凌、谢紫昕、陈珂和胡鹏、洪嘉、涂佳怡、林海莫他们也是作为女方亲友参加婚礼的,陈珂一直在咂舌惊讶婚礼的奢华,胡鹏在烦恼“看了这么一出之后再怎么办婚礼都不会让陈珂满意了”,而他却一直握紧自己的手,静静等待着新娘的出现。她的出现叫大家眼前一亮。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特制水晶马车出现,停在教堂门口,车门车壁上都镶着彩钻,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辉,新娘在光晕中出现,被人搀扶着优雅地迈步下车,缓缓步入教堂。她的婚纱是柯钰儿沿用“月神”概念设计的,纯白的裙身由上至下镶满了水晶与钻石,原先绣出的花朵由红蓝宝石代替,依旧精致得栩栩如生,只是太过华贵,使得宁汐羽全身笼罩着逼人的光芒。婚纱裙摆足有五米长,头纱则有六米长,由六名男童和六名女童跟在新娘身后捧着,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而坐在两侧的宾客都自觉站起身向新娘致敬,乐队把结婚进行曲奏响了三遍,新郎才牵住了新娘的手。
后来宁汐羽告诉孔逸文,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婚纱太重,有二十多公斤,她使足了全身力气才走到陆凯辰面前,后来出教堂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挂在陆凯辰身上了。
当然,外人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那天的新娘是最美丽高贵的,脸上始终带有幸福甜蜜的微笑。
宁汐羽的眼睛没有在人群中寻到他,随后的宴会上,她和陆凯辰一起对向俐的同学们敬酒,最终也没能单独说些什么。迫于孙怀民的严格规定,他不得不当天就离开法国,赶回实验室。
海天……
他琢磨着这个名字,宁汐羽祖父的名字。
真是个好名字,海与天的距离,看似能成一线,其实永远都不可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