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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华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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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院所在的城南街尤其热闹与繁华,其中面具铺子是最多的。
出于考虑一些比较在乎颜面的达官贵客以及贵妇们,华南院特准许客人们带着面具入内,久而久之佩戴面具便成为进入华南院的风俗。
这样一来刚好也掩盖祁铃因紧张而泛红的脸颊。虽说她进过多次女色馆,可涉足男色馆还是头一遭,心下难免有些羞赧。更何况自己还有个公主的身份,这要是被皇兄发现,八成要把自己交给锦卫司扒皮以儆效尤吧。
进入华南院后会有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引着客人去东阁登记客人的姓名身份等一切信息。
“鄙人是华南院的老板白粟,还请贵客摘下面具并告知姓名、性别、年龄、身份。”坐在书桌后的青年男子手执墨笔,抬起头冲祁铃露出招牌式的服务微笑。
进入华南院后,来客必须摘下面具并在东阁留下自己的真实信息。
祁铃依白粟所言摘下面具,原本泛红的脸颊更红了。
“我叫……我叫花田秀,性别女爱好男、今年十七岁、是巫师花家的大小姐!”
她堂堂一代公主怎么可能用真名逛男色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是借用花司长妹妹的名字来做吧!反正那个丫头本来就爱玩,就算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大不了等救出祁律来,她再登门道歉好了。
白粟微微眯着双眼仿佛看穿什么似的,正色道:“既然花大小姐选择了华南院,那么其中规矩,想必花小姐也一定有所耳闻。”
京都第一的名声并不只是依靠华南院中的倾城男色,其中种种严格的规制同样引人侧目,诸多规矩中的一条便是客人在东阁登记时禁止使用虚假信息,一经发现将被处以私行且永远不得再踏进华南院一步。
祁铃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心里早就慌得供血不足。白粟在案本上记录下祁铃报出的信息,一边慢慢写着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花小姐可有中意之人?”
“紫云英。”她斩钉截铁的报出此行的目的,只见白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又在‘花田秀’那页信息面上写下紫云英的名字。
“紫云英正在待客,花小姐可愿意稍候片刻?”
“没问题,我等他。”
出了东阁,祁铃将面具重新带回脸上,清秀少年将她引到三楼的一间雅阁内,点燃一壶安神的熏香,道:
“请小姐在此稍候片刻,这段时间内竹季子会陪着小姐,小姐若有何事情还请尽管吩咐竹季子。”
进入内室,祁铃一把摘掉碍事的面具,大口的呼吸起周遭新鲜的空气。
唤作竹季子的清秀少年看上去乖巧的很,只是可惜身在华南院这种地方,将来怕是也有许多苦头要吃的。华南院的男色们全部都要等到年满十六才被允许接客,三十岁便可以获得自由身,倘若运气好能遇上个愿意为他们赎身的客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脱离了人间地狱。
“恩,季子可以告诉我紫云英正在接待哪位客人吗?”
紫云英曾是华南院红极一时的头牌,连续三年摘得‘华魁’称号,随着年龄增长,新人辈出,还有花田光的施压,近来的紫云英已经鲜少有客人指名。
“这是客人隐私,季子不能回答”,清秀少年诚诚恳恳的回答,紧接着又放轻声音道:“若是花小姐不小心自己看见了,也没人会责怪季子。”
竹季子老老实实的给出建议,祁铃突然觉着眼前的孩子可爱中又带着狡猾、狡猾里又夹杂着实诚,不愧是华南院培养出来的人,果然有趣。
“啊,说得对。那我要去如厕,季子你别跟过来哦。”
祁铃抬腿迈向门口,竹季子毫无波澜又单纯的少年音在背后响起。
“西阁(古代洗手间代称)在一楼西院,不在三楼西廊,花小姐一路小心,季子在这儿等您回来。”
华南院一共就三层楼,但是占地面积非常大,整座楼俯视下呈‘井’字形构造,每层楼分别有东南西北四条游廊,每条游廊上大约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六间居室,大居室为待客间,小居室则是男色们日常起居的地方;并且在华南院里,身份越高贵的男色,所住的楼层也就越高。一楼除去四条游廊还有东南西北四个院子,东边的院子连接着华南院的大门。
‘井’字形中间的地段是一个大舞台,刚满十六岁的男色会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才艺,客人们便会在游廊上观赏,若是有看中意的便可指名侍奉。
根据竹季子的线索,祁铃很快的到达同一层楼的西廊。西廊六间居室中有四间居室的漆雕木门紧闭着,通常门开着就代表那间居室里没有客人;祁铃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四间居室中找到紫云英所在的那一间。
所幸西廊外面并没有调情说爱之类的客人,祁铃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偷窥。熟练的在窗纸上戳下一个洞,祁铃便打量起屋内的情况。窥视的范围着实有限,祁铃只能看见一方红色的衣角,根本瞧不到正脸。
不过,按照紫云英这个名字来看,应该是穿紫衣服的男子吧。祁铃这样想着,应该再向竹季子问一些关于紫云英的情报再来找人的,这样子冒冒失失的乱窜,就算找到了人她也不认识啊!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突然冒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祁铃机械般的转过头,华东院的老板正跟在一个带着鹰面半脸面具的石青宽袍男子身后,两人一齐投来质问的目光。
祁铃此刻非常后悔没有带着面具出来偷窥!
“我……”,尴尬的直起腰身,祁铃正想着要怎么掰扯借口,忽然见到两人身后几米处一居室的木门被打开,一个手持面具的熟悉侧影映入眼帘——花田光!
远处的人一脸不爽的出门,正巧看见白粟也在这边,抬步就要靠近。
“白老板。”
花田光远远地叫住白粟,祁铃整个人警铃大作,这下要是穿帮了再想从紫云英下手可不好办,说时迟那时快祁铃立刻伸手揽住离自己稍近一点面具男子的脖颈,侧着头对着白粟央求道:“千万别让花司……哥哥,知道我来这种地方,拜托你了白老板!”
说罢,祁铃立刻将头侧埋在面具男子的胸口,顺便抄起男子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借助他宽大的袖袍遮住自己的脸。
“拜托你配合一下啦,鹰面大哥。”听着耳畔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祁铃对面具男子道。
男子下弯的唇角暴露他的不悦,却也没推开祁铃。
白粟面色不好的瞧着拥抱的两人,转而对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花田光作揖道:
“花司长,看来紫云英今天又任性了。”
花田光一张严峻的脸上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留下一句:“我会再来。”
没有过多在意拥抱在一旁的两人,花田光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待到花田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面具男子凭着不大不小的力刚好推开祁铃。
“花小姐的哥哥,还真是个痴情的人啊!”
望着花田光消失的方向,白粟感叹着,转而又把目光对向祁铃的脸。
祁铃被这目光探视的很不舒服,总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哥,哥哥他很喜欢紫云英吗?”
“也许吧。花司长多次想要帮紫云英赎身,都被他拒绝了。”
祁铃做梦也没想到锦卫司的总司长居然还有人类的情感,不仅有喜欢的人,还想帮喜欢的人赎身!
“白老板知道紫云英拒绝被赎身的理由吗?”
白粟摇摇头,“剩下的事情还请花小姐亲自跟紫云英交谈吧,竹季子那孩子还在等你呢。”
没有被继续追问偷窥的事情,祁铃如获释令的向两人道谢过后便迅速闪人。
“她是花家的人?”一直沉默不语的面具男子突然发问。
白粟轻摇手中的折扇,低吟道:“恩,据她本人所说是这样没错。不过,真实性有待考证。”
回到竹季子等候的房间,不一会儿便有人将紫云英带过来,待紫云英落座后,竹季子便随着来人一起退下了。
对面正跪坐着坐姿端正的紫云英,不出祁铃猜想,他果然穿着一身华丽的兰紫色宽袖大袍。再瞧瞧对面精致的桃腮朱唇,除却有些风尘之气,容貌真不比东方见闻逊色多少,难怪花田光对他如此执着。
“像花小姐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来华南院寻乐,当真少见。”紫云英优雅的端起一旁的茶壶,给祁铃面前空置的瓷杯斟上花茶,声音儒雅似个读书人,道:“为了花小姐的贵体,紫云英擅自做主给小姐斟茶,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的确,一般来华南院的客人都是要男色们斟酒作陪的,在客人没有主动要求倒茶的情况下擅自斟茶是属于冒失行为,有些品行不好的客人就会因为这点小事投诉到白粟那儿找麻烦。
短短几句话,祁铃对紫云英的印象完全改观,原以为花田光看上的会是个严肃刻薄或者诡计多端的同类,没料想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这让祁铃想起同样温柔的刘祁钰,莫名对紫云英产生几分亲近感。
对待这样谦和有礼的人,祁铃也拿出毕生所学的礼仪,斯文道:“没关系,云英公子这般为我着想,是我受公子照顾了。”
紫云英展颜一笑,又给自己斟上一杯花茶。
“花小姐倒和令兄不同。”
令兄?!祁铃大脑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令兄是指花田光。
“其实我不是花田光的妹妹,很抱歉欺骗了你。”
既然已经见到紫云英本人,祁铃也不必再隐瞒身份,救人如救火,只有快速坦白获得紫云英的帮助才是她该做的。不等紫云英开口,她继续陈述道:“我弟弟被抓进了锦卫司,我不想他死在里面,求云英公子能够帮我。”
片刻的沉寂后,紫云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在下不过区区一介男色,连这华南院的大门都无法随意出入,又能帮到姑娘什么呢?”
“听闻花司长很宠爱公子,公子能否说动花司长帮我一把呢?当然,事成之后我定当以厚礼回报公子。”
祁铃迫切的继续表明想法与立场,紫云英悠然的喝下温热的花茶,眼眸轻闪。
“只是听闻罢了,花司长与在下并非如姑娘想象中关系密切。”
此话一出,希望的火苗被无声掐灭,如置身冰冷的地窖,又想起记忆中那个美艳动人的女人,祁铃的心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周围的空气凝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不能帮我,那么,律子他就……死定了……”
虽然宇文寺说一切事情等查明真相后再行定夺,可是百年来,活着进入锦卫司的罪人又有几人活着出来?即使是得到释放,也早已被锦卫司的刑罚折磨的不成人样,她怎么可以忍受祁律今后半生不死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