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无岸》骷髅回坟

22、第 22 章

　　“你不是最顾及你家里人吗，怎么还不回你爹爹那去？”

　　看走在前头的上官雪恶狠狠的回头瞪着自己，叶箐勾唇一笑，两手抱胸迈步上前，来到上官雪的身边坏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在想，‘这个叶箐怎么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像被监视一样难受，真烦人！’。”

　　上官雪被戳穿心思，心中不爽抬脚朝叶箐踹去。叶箐身子一侧轻松避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踹，昨日你连石头都不放过，自食其果还不知悔改。”

　　提到昨日的事，上官雪更恼，虽说当时的境况让她绝望又惶恐，但此刻她只觉得对着叶箐咽不下这口气，气愤道：“本小姐要你管？”

　　叶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只会些三脚猫，乖乖回阁别乱跑了，再有下一次真会出事的。我送你到劳城的分堂，让那堂主派人把你送回去。”

　　上官雪闻言垂下眼，长睫如蝶翼般轻扇着，许久，她又抬起眼眸看向叶箐，眼眶微红眼神却满是恼怒，只是那眼底里蕴着许许多多的杂乱心绪和显而易见的哀怨。

　　叶箐神情微动，但随后又立即恢复了往时的神态，他揉了揉上官雪的脑袋，却看向别处道：“等事情结束，我陪你去四处游玩，圆你的江湖梦，嗯？”

　　闻言上官雪连看都不看叶箐了，一个人走在前头，情绪不高。

　　行至午时，上官雪步入了一酒楼里，向店家伙计点了两个菜。叶箐也跟着坐了下来，抽出竹筒中的竹筷对伙计道：“麻烦再添壶烧酒和一碟鱼脍。”

　　上官雪睨了眼叶箐，脸色不豫，低头喝着店小二端上来的粗茶水，难得不与叶箐拌嘴。

　　叶箐知道上官雪在生气，他也不惹她。少了可以打趣的对象他实在无聊，扫视了一圈青砖木栅红灯笼的酒楼大堂里几乎坐满了各样的人，有市井小民，有风尘行客，有背货的商人，有模样寒酸的文人。酒楼不小且嘈杂，大堂基本是能付钱谁都可以坐下的地方，不像京师里那些大酒楼，非达官贵人不得入内，有钱都没用。有一次他实在好奇，翻了二楼的窗，在富丽堂皇的二楼廊道上窥视雅间内，里头的人几乎都是正襟危坐，轻声交谈，他看着不舒服便再无好奇之心。

　　一声长叹飘入叶箐的耳中，他呷了口茶，不着痕迹的朝对面那桌人看去。

　　“刘兄此趟从玉门关外回来，可赚到钱了？”

　　“别提了，我原想是去典合城做做小本生意，谁知我才过玉门关就听到了一个关于西域奇怪的传闻，吓得我是不敢多待赶紧就回来了。”

　　“盛世太平，朗朗乾坤的，这能有什么可怕之事？”

　　“我原是与况兄你想的一样，可是亲眼所见不敢不信啊！”话中竟能听到害怕之意。

　　这亲眼所见与传闻可就不一样了，那个姓况的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亲眼所见？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我途径玉门关时，便听闻西域近来不太平，许多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消失了，官府也查不出是何人所为，消失的人也不见尸骨。”

　　“如此确实可怖，那岂不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那刘姓男子点了点头，又道：“我原以为传闻就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直到……”说到这里他手中的竹筷抖得厉害，于是他改为喝酒，几杯下肚却闭口不谈此事了，不论那个姓况的如何询问，他就是摇头不断地喝着酒。

　　店小二将菜端了上来，叶箐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上官雪凉凉的声音响起：“好看？”

　　叶箐左右看了自己身边的位置，身边没人才确定上官雪是跟自己说话，只是这话没头没尾，两个字蕴含着不小的怒气令人费解。

　　叶箐问道：“什么？”

　　上官雪取出竹筒的筷子，在桌上敲了敲对齐后淡然道：“那个女人好看吗？”

　　叶箐往方才那桌客人望去，他的这个角度隔着几张桌子正好对着一个靠窗饮酒的青衣女子。

　　叶箐：“……”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店小二嚷嚷着道：“出去出去，我们这不能行乞，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

　　上官雪叶箐闻声望去，就见一佝偻身子的老婆婆牵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孩子在酒楼门口被店小二推搡着。

　　那老婆婆将孩子护在身后，想要离开酒楼可不知是腿不利索还是眼睛不好，下阶梯时竟摔了下去。

　　上官雪霍然起身却被叶箐按了下来，他担心上官雪冲动便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凝神细听，对面桌的那两人又开始交谈了。

　　“唉……”

　　“刘兄何故叹气？”

　　似乎是触景生情，姓刘那人啜了口酒道：“我在西域时看到行乞的孤儿寡母比比皆是，那些壮实男丁被抓后家中无依无靠的老弱便难以生活。”

　　“邻里乡亲难道都是凶恶土匪不成？无论如何帮衬一下也不至于难以生活。”

　　“是啊，可是整个村落的壮实男丁都被抓了，只剩老弱妇孺的谁能帮谁？”

　　“这又不是战乱年代抓男丁充兵……”

　　“可不是，当地传闻这是鬼魅所为，传得十分厉害，我虽经过了几个荒村，但还是想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马匹上这些茶叶绸布盐粒总该卖出去。越往西北走，就越能碰到一些疯癫了的妇人。她们抓着我，让我赶紧离开，可我总是觉得自己不能空手而归，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走，心想到了典合城应该就会好。可有一日我行至一处石林中如何都走不出去，一直转着圈，干粮没了马匹也走不动了，我失足摔入一山谷中……”说到这里姓刘的那人的语调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坚持说完：“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没有，我摔得很痛却没有摔在地上……你知道我摔在哪里了吗？我摔在了满是腐臭的尸堆上……每一具尸体惨不忍睹，还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面孔上是极度的痛苦，扭曲狰狞，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男人，那景象犹如地狱般可怖……”

　　叶箐还未听完迎面就被上官雪泼了杯茶水，她冷笑道：“你还有良心吗？”说完就气势汹汹的离开了酒楼。

　　叶箐将脸上的茶水抹去，摇头苦笑跟了出去。

　　在酒楼阶梯下上官雪忿忿的甩开叶箐搭上来的手，奈何甩不掉就干脆站在原地。

　　叶箐无奈道：“大小姐，天地良心我刚才不是看那女的。”

　　上官雪道：“好，就算你没看，那老婆婆被店家小二如此欺负你无动于衷便罢了，为何还要拦着我！本来我还能追出来给老婆婆些银钱的，你却偏偏还抓着我不放！”

　　叶箐只得解释道：“这酒楼鱼龙混杂，大堂内的江湖人士也不少，方才如此动静却无人出手，说明这是酒楼规矩，我抓着你就是担心你乱来。再说了我方才见那老婆婆摔了脚，他们必然走不远的。”

　　说着叶箐取出身上的钱袋，往酒楼斜对面的小巷子里走去，上官雪也跟了过去，果然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对婆孙就坐在巷子里的杂堆旁。

　　一个白衣少年比他们更快一步，他不仅将自己的钱袋塞给了老婆婆，还替老婆婆脱下布鞋，查看崴了的红肿脚踝。

　　见那少年眉清目秀，身上一股子文人书生气，衣着普通气质却像是哪户富家少爷，虽然如此那少年却没有半分骄气，当真应了那两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老婆婆一直叨念着：“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她身边的孙女则拉了拉她的袖摆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婆婆，我好饿……”

　　白衣少年温和一笑道：“婆婆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们买些药和吃的来。”

　　走到包子铺前跟老板要了几个馒头，白衣少年才想起自己的钱袋都给了那老婆婆，略微思量了一番他将身上的白脂玉取了下来，正要交给包子铺的老板就被别人一手捞了去。

　　“你这家伙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这玉买下十间包子铺都绰绰有余。”

　　叶箐食指勾着玉佩的红绳打转，明明嘴里说这玉佩贵重，自己却毫不担心失手摔了这上好的极品玉佩。

　　白衣少年窘涩一笑：“在下确实不懂世事。多谢这位公子提醒了，但买东西就得付钱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

　　上官雪掏出一枚碎银递给了包子铺的老板，接过包好的馒头又夺下叶箐手中旋转着的玉佩一并递给了白衣少年：“公子拿好。”

　　白衣少年拒绝道：“这怎好，这样岂不是欠了姑娘你？”

　　“公子心地善良济弱扶倾，与老婆婆素不相识却能相助到此地步，上官雪对公子心有敬意，望公子莫要推辞。”

　　白衣少年羞赧的笑了笑，只接过包好的馒头道：“姑娘谬赞了，玉佩暂先留在姑娘这，待在下有了银两再找姑娘赎回。”

　　闻言叶箐眉梢轻扬，这人是真不谙世事还是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