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素素素

18、碧玉玲珑簪

　　幽若抬手作势要拍八哥，还没碰着它，它头上的羽毛便根根竖起来，双眼惊恐睁大。

　　这么强大的灵气？幽若及时收手，眉头深深皱起。

　　自从师父出现，她被迫带上那串佛珠，感觉就有点不太对。身体里，或者说她的骨头里时常涌动着一股奇怪的力量，根本不受她控制。

　　上次中了墨予的暗算，她差点入魔，似乎也跟佛珠有关。

　　青龙和布谷都说佛珠是妖骨，却没人告诉她，到底是谁的妖骨。

　　木石门中精怪众多，能修炼上千年的寥寥无几。

　　幽若只知他们师兄妹几人的道行上了千年，另有萱草师叔及她的小徒弟蔓萝，其余一概不知。

　　“这回你总信我了吧？”八哥瑟瑟发抖，飞到她肩膀上落下，轻轻扑棱翅膀，“幽若，《精怪录》上说最好的妖骨，是妖骨上生出的妖骨，最易得正果，也最易成魔。”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幽若呛它一句，心不在焉地捻着佛珠，抬头望向手术室上方的灯箱。

　　她的妖骨出问题了……

　　待那男人手术结束，幽若跟去病房，意外瞧见隔壁病床上的女孩，有着跟玲珑一模一样的面容，心底起了一丝微澜。

　　玲珑的一魄落在簪子上，她的转世少了一魄，那一魄是爱。

　　没了这一魄，心智不全终日浑浑噩噩。

　　幽若回头，见玲珑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摇摇头，平静捡起落在被子上的簪子，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那女孩的家人，她得的是什么病。

　　玲珑手中会有九重天上的无根水，必定得了某些天人的机缘，否则不会这么巧，她的转世正好跟那男人一间病房。

　　“忽然之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跟她爸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女孩的妈妈抹起眼泪，眼中透出深深的绝望。

　　“她会康复的。”幽若笑了笑，瞄一眼挂在床头的输液瓶，起身出去。

　　她没时间在这守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留下。

　　去护士站找到值班的护士长，询问能否帮忙安排护工，得到答案幽若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带着八哥回了人间。

　　渡魂在研究七星盏，棋盘摆在桌子上，摆着之前跟墨予没下完的棋局。

　　幽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凝神望向棋局。

　　乍看局中黑棋只差一目便乾坤大定，赢过白棋，实则早已溃败，只要白棋一落整个局面倒转，陡然一惊。

　　墨予找渡魂下三劫局，到底意欲何为？

　　“幽若，你来下。”渡魂的声音飘过来，隐约透着一丝不悦。

　　幽若撇撇嘴，起身进去，“看出花来了？”

　　“你……”渡魂眉头皱起，捧着七星盏靠近过去，低头在她颈间轻嗅，“你的气息变了。”

　　“嗯？”幽若挑眉，顺势抬手闻了下。

　　“变淡了。”渡魂眉间的金印凸出来，缕缕金线将她罩住，眉峰压低。

　　片刻后，金印淡去，渡魂眼中多了探究和不解，兀自嘀咕：“怎么会有人气，奇怪。”

　　人气……幽若想起自己喝了无根水，神色一肃，“渡魂，你通读《精怪录》知道喝了无根水会怎样吗？”

　　渡魂眼皮跳了下，又凑过去闻她身上的气息，一张脸白了黑，黑了白，渐渐变得狰狞，“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无根水喝下，你的灵力会慢慢消失。”

　　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放下七星盏，目光直直的望进她的眼底。

　　她身上的灵力没有消耗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强盛，已经不输师父，这很不对劲。

　　“渡魂……”幽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推开他，“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当了上千年的妖，还没什么是我怕的。”

　　渡魂清醒过来，使劲甩了甩头，试图忘掉自己在她眼中看到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青竹师兄去转世轮回，师父竟然是知情的……

　　幽若被他的样子搞糊涂了，环起双臂，斜倚着书柜双眼微眯，“干嘛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女娲娘娘的无根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渡魂沉下脸，抓起她的胳膊，摊开手掌亮出金印，拽着她一块踏入印中。

　　幽若一进去，全身的骨头都开始漱漱作响，从未感知过的痛意霎时蔓延全身。

　　她站立不稳地抓住渡魂，额上冷汗淋漓，“渡魂，我好难受。”

　　“别怕，我带你回一趟云潭。”渡魂再次施展法术，踏入茫茫浓雾之中。

　　云潭水面如镜，映出幽若美过芙蓉的面目，那双眼却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幽魅的碧色。

　　渡魂抓着她的肩膀纵身一跃，跳入深深的云潭。

　　水面荡起一圈涟漪，转瞬又恢复平静。幽若沉入泉底，耳边恍惚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幽若想要为人，这是为何？”

　　她张了张嘴，听到自己说：“师父说你终有一日会为人，我要陪着你。”

　　“若我真的为人，这副妖骨亦会日日陪着你，为你寻找不必轮回便可成人的法子。”

　　“你是谁？！”幽若睁开眼，抓着渡魂飞出云潭，返回人间。

　　踏出金印，幽若甩开渡魂的手，眉间拢起戾气，“我的记忆是不是丢过一段？”

　　“没有。”渡魂语气笃定，再次望进她的眼底。

　　青竹师兄刻在她眼底的影像被云潭之水洗净，不留丁点痕迹。

　　吐出口气，他指着七星盏上的第六颗夜明珠，说：“明珠时亮时暗，偷走四宝的贼走了，不知跟墨予师兄有何关联。”

　　幽若甩掉身上的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

　　下午，云鹤忽然打来电话，说出差去外地开个会，很快会回来。

　　幽若逗了他几句，准备一番跟苗悦去吃饭。酒吧马上就要兑出去，她看起来很高兴，也定好了去旅游的路线，是真的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离别的话题对苗悦来说比较沉重，她晚上喝得大醉，到家就睡了过去。

　　幽若站在床边，再次将她的后半生看尽。

　　丈夫儿女齐全，生活富足安逸，这大概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了……

　　回到人间，八哥不像以往那样呆在二楼，而是很无聊地在一楼的桌子上跳来跳去。

　　幽若知道是渡魂在练功了，招呼它一声，回后院睡觉。

　　玲珑的那个男人养了几天，终于可以出院，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出院当天，幽若过去办手续，玲珑一脸娇羞地跟她道谢，那双眼亮得好似会发光。

　　幽若好笑摇头，随口问她隔壁床的女孩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每天靠营养液吊命，她爸妈哭得眼泪都干了。”玲珑不胜唏嘘，“若是我有如此的父母，定然不会让他们如此难过。”

　　幽若眉梢微挑，提醒道：“你的灵力要散了，还有一两天时间，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玲珑怔了下，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盈盈下跪，“谢谢姑娘大发慈悲。”

　　幽若摆摆手，想起已经有好几日没去看过辰辰，别过她，出了住院部掉头去拿车。

　　辰辰进步很快，老爷子夜夜入梦，看起来过得十分舒坦。

　　幽若跟他闲聊片刻，听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动静，心下一喜，笑吟吟地穿墙过去。

　　云鹤关上门，只觉一股香风扑过来，怔神的功夫怀里便多了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云鹤伸手揽住她的腰，不让她逃开。

　　“我是妖啊，当然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幽若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目光流转，“有没有想我。”

　　云鹤点头，迅速敛去眼底的疲惫之色。

　　“我也很想你，以前没有过的。”幽若低下头，在他胸前蹭了蹭，抓着他的手上楼，“你的《精怪录》能不能借我看看。”

　　云鹤低眸望着她的后脑勺，想起师父的嘱托，嘴角抿了下，轻轻点头，“待会我给你拿。”

　　幽若回过头，嫣然一笑，“小和尚，我常听人说小别胜新婚，到底什么意思？”

　　云鹤眸光沉了沉，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一言不发地将她抵到墙上，低头封住她的嘴。

　　人有本能一说，幽若是没有的。

　　哪怕她在人间千年，也不知相思为何。

　　一吻毕，幽若仰着脸，眉眼弯起，“就这样啊？”

　　他的心跳很快，隔着衣服贴上来，感觉好像不是太坏，但也没有特别好。

　　她之前常看苗悦跟人接吻，一直没机会找人试，跟云鹤吻了几次，体验一般，想不通人怎么会如此喜欢。

　　“差不多了。”云鹤暗暗吐出口气，压下心跳弯腰将她抱上楼。

　　进了卧室，云鹤去洗澡，幽若拿着手机无聊翻看玲珑那男人的微博。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开门声响起，回头瞟了眼云鹤，视线又回到屏幕上。

　　云鹤默不吭声，走到她身后弯腰拿走她的手机，重重将她压下，“幽若。”

　　“云鹤？”幽若挣扎了下，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眼底多了几分惊疑，迅速施法将他震开，“你不是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