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银三百两》袖里桃花

60、第六十章

　　陆予裳进得房内，方将那食案放在了桌面上，却听于淮菁道：“陆姑娘，阿苏呢？”

　　她听于淮菁唤“阿苏”，气得一把抓了他的手腕，冷声道：“你可知阿苏做了甚么？”

　　于淮菁觉察到陆予裳浑身抖得厉害，又听闻她语气不善，温言问道：“出了甚么事么？”

　　“我发现阿苏往你汤药里头下药！”陆予裳气愤地道，“你若不喝这数月的汤药，许眼睛早已好了。”

　　于淮菁从未听过陆予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知她是急了，颇为感动，伸手覆在陆予裳手背上道：“你莫要着急，此事我早已知晓了，只装作不知罢了。”

　　陆予裳闻言，一把甩开于淮菁的手，退到一边，冷笑道：“你既知晓了，定然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却是我多事了。”

　　于淮菁从软塌中站起身来，循声走到陆予裳面前道：“我并非有意要欺瞒于你，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你留着阿苏还有用，你甚至在反过来利用阿苏传递不实的信息给王允。”陆予裳似笑非笑地盯住于淮菁，“于大人，你倒是为国为民，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就不怕哪一日吃死了去么？”

　　说着，她凑到于淮菁耳垂旁，一字一字地道：“于大人，要我将药端来喂你喝了么？”

　　话音落地，她不再理会于淮菁，转身便走。

　　于淮菁听闻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焦急万分，疾步追了上去。

　　他脚步混乱，不小心被放在门侧的一个花架子绊倒在地，他不觉得有半点疼痛，急急地站起身来。

　　陆予裳刚走到楼梯口，一声钝响传了过来，打在她耳畔，催得她心肝脾肺尽数疼了起来。

　　她匆匆奔了过去，幸而于淮菁已站起来了，他露出的皮肤上无一点擦伤，只额头撞红了一大块。

　　陆予裳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扶了于淮菁。

　　于淮菁绷紧了的神经一下子松了去，柔声道：“陆姑娘，你莫要生气。”

　　陆予裳一言不发，沉默地将于淮菁扶到桌案前的椅子坐了，又倒了那碗汤药，端了食案出了门去。

　　三日间，有第三人在场时，陆予裳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于淮菁说笑，但她并不再与于淮菁独处。

　　于淮菁心里头发苦，却寻不到与陆予裳单独说话的机会。

　　原本说好第二日回复他的师雨晴也再无消息。

　　入了夜，于淮菁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到底还是起身，摸索着出了门。

　　陆予裳住在他隔壁，不过几步路，他的手就摸到了门框，他犹豫了下，手指又回到了墙面上，墙面上正巧有处凹陷，稍稍有些磕手。

　　如此反复几次，却有一小二带着一位客人上了楼来。

　　小二知晓于淮菁目盲，见其立在陆予裳门口，关切道：“于公子可是出了甚么事了？”

　　于淮菁微微有些窘迫地道：“左右睡不着，便出来透透气罢了。”

　　小二劝道：“可要我唤你那书童来？你若是一人出去透气，着实令人不放心。”

　　旁的客人奇道：“这位公子这么大个人了，有甚么可担心的，他许是要出去快活一番，小二哥，你未免多管闲事了。”

　　小二张了张嘴，倒是还是没说于淮菁目盲，只道：“于公子，你待在此处，莫要乱走，我先将这位公子带到房间去。”

　　于淮菁摆摆手道：“莫要麻烦了，我现下已觉着有些困倦了，这就回房去。”

　　他打了个哈欠，当真转身回了房间。

　　小二把客人带到房间，便下楼守夜去了。

　　于淮菁进了自己房间，了无睡意，便在椅子上坐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依旧无半点睡意，索性站起身来，又出了房门。

　　他的手指很快便又摸到了陆予裳房间的门框，门框冷得很，冻得他的手指轻颤起来。

　　于淮菁从小聪慧，时常被父母夸赞，随陆先生念书后，陆先生亦是对他青眼有加。

　　入了朝堂之后，他更是一路平步青云，直至官拜正三品光禄大夫。

　　他从来都是举止从容，纵使被人害得走了一遭鬼门关，纵使好容易捡回性命，再未见过光亮，他也未曾惊慌过。

　　但现下他不过是立在陆予裳房门前，便觉得紧张万分，他耳边尽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这声音激烈得很，仿若下一刻便会破开皮肉。

　　他动了动稍稍有些僵硬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方要敲下去，房间里头，一把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于公子，进来罢。”

　　于淮菁直觉得心脏跳得愈发厉害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予裳睡得浅，于淮菁方才立在她房门前时，她已醒了，犹豫半晌，正要唤于淮菁进来，不巧那小二哥与客人经过，她便只得作罢。

　　之后，辗转间，她终于生了倦意，方要入眠，外头却又有了动静，顿时，她清醒得如被浇了一盆子冷水般，不由地起身批了外衫，唤了一声。

　　她倚窗而立，见于淮菁神情忐忑，心中不忍，放软了声音道：“于公子，若是有话要说便说罢。”

　　于淮菁踏进房门不过两步，便立在原地，不动了，听得陆予裳说话，他勉强笑了下道：“陆姑娘欺瞒你是我的不是。”

　　陆予裳讥诮道：“你要说的只这一句么？说完了，便走罢。”

　　“我······”于淮菁摇首道，“陆姑娘，你莫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于你。”

　　今日月光甚好，如水的月光打在于淮菁身上，他一半的脸陷在黑暗中，另一半则被照得纤毫毕现，连说话时微微颤抖着的嘴唇都无所遁形。

　　陆予裳苦笑着想：倒似是我在欺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