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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苏溪纯和邵嘉晨当天晚上就决定去学校新开的餐厅大吃一顿来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有吃有喝其他两人没理由不去。
      他们挑了一处有沙发的座位。崭新的长条沙发弹性非常好,不过软也不太硬,位置宽敞,坐上去很舒服。苏溪纯正咬着肥美多汁的鸡腿,旁边挨着他坐下了一个大约吨位是两个邵嘉晨的汉子。
      他一坐下去,苏溪纯明显地感受到了沙发的凹陷,还没等他发表一下感叹,那个汉子嘴上咕哝了一句“这沙发怎么这么软”,接着,那人忽然站了起来。
      平仄,施涧桑和邵嘉晨,三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苏溪纯整个人被弹了起来,就好像他吃着吃着自己突然跳了一下。
      苏溪纯:“……”
      那汉子一脸无辜地无视了一脸惊恐地被弹回去的苏溪纯,丢下一句“这沙发有毛病吧”之后若无其事地换了个不远处硬座的位子坐下了。
      四人:“……”
      “所以说,”在沉默良久之后,平仄擦了擦嘴,“我让你在台风天抱块砖上路,不是没有道理的。”
      施涧桑表示同意,还试图强行解释:“大概是,你太弱不经风了吧……”
      邵嘉晨表情复杂,默默地自己盘子里那块没吃过的鸡排分给了苏溪纯,“压压惊。”
      “……”
      苏溪纯什么都没说,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他们三人,一脸高冷地接受了鸡排。
      第二天,苏溪纯斗志昂扬地一头扎进了健身房。
      然后在寝室瘫痪了三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中秋的时候,寝室里四人分食着施涧桑带来的五仁月饼,特别是平仄,已经沦为五仁月饼的走狗,当然是要正宗的五仁。苏溪纯还是想念去年吃过的榨菜鲜肉,可是今年单薇和祝鹤都不在,没人给他送月饼了。
      苏溪纯不知道邓茗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买了一盒销售火爆的冰皮月饼送给她。邓茗笑着接过,也塞给他一个袋子。
      苏溪纯打开一看,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里面竟然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榨菜鲜肉月饼。
      “嘻嘻,我让H市的室友带的。”邓茗脸上有些得意,她可是事先询问了平仄关于苏溪纯的口味的。
      苏溪纯以为她也是喜欢这个口味的月饼,所以才让室友帮忙买。后来平仄无意中说漏嘴把这事告诉了他,他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这种月饼据说在中秋的时候买的人特别多,排队都要很久,那个帮忙的室友估计也不轻松,邓茗这是为了自己欠下了别人的人情。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很过意不去,对方如此关心自己,而他却一点都不了解对方的喜好。
      于是,他赶紧找了余昕沅打听邓茗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一问才知道,邓茗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两人第一次单独约见是约的甜品店没错,但事实上,那是因为她知道苏溪纯喜欢食甜。她迁就苏溪纯的喜好,约会的时候也多会选择去有甜品蛋糕奶茶之类的店铺。
      而这些都是苏溪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对人家好一点,再好一点。

      大二开始上专业课,作业和课后任务也多了不少,大家都在忙忙碌碌,一下子时间就过得飞快。
      每当临近deadline的时候,每个人都希望可以度日如年。
      不过苏溪纯的生日还是照旧要请好多人吃饭唱歌喝酒,过得越热闹越好。今年他选了一处N市附近的小度假山庄,这样就可以过夜,玩得更加尽兴。苏溪纯平时还是勤俭节约的,只是在生日这一天放飞自我地花钱。当然,他还是有让邵嘉晨同学帮忙动用了“资本的力量”,价格打了六折。
      这天晚上,他是寿星主角,但与他关系匪浅的邓茗也是众人关注的对象。两人被大家起哄着闹,又是相互喂食又是喝交杯酒,又是亲又是抱,最后竟然还被一起塞进了主卧室。
      两个主角坐在房间里相对无语,哭笑不得。他们自然知道朋友们是没有恶意的,开开玩笑罢了。不过睡觉的时候,苏溪纯还是跟平仄和施涧桑挤了一间屋子。
      他今年的生物礼物也简单了很多,平仄他们三个人每人答应送他一套英雄皮肤,随便挑,喜欢哪个买哪个,你好我好大家好,而且方便你我他。
      皮肤的价格再贵也比不上他们去年送的礼物,可是人一旦熟络交心之后,价格反而变成次要的,重要的是心意,是对方真心的喜欢。
      邵嘉晨曾告诉过他们一个送礼秘诀,就是一般情况下,不是很相熟的人之间,要挑贵重的,有品牌的东西送,不用去管那个东西的质量到底好不好。因为送了个大众知名的牌子,就算坏了,别人不会怪你,会觉得:哦,原来这个品牌也不过如此。但是你送一个经过你细心对比质量口碑,最后选定的相对小众些,但是评价比大牌好的东西,还不一定比大牌便宜,那万一人家用坏了,就会怪你送个地摊货了,本来就脆弱的友谊更加容易破裂。
      三人听后面面相觑,觉得似乎挺有道理的。
      苏溪纯突然想到祝鹤送他的那支钢笔。
      他一直都没拿出来用过,祝鹤有一次问起,他就说上墨水之后会影响颜值,所以还是决定供起来天天瞻仰。
      当然那是开玩笑的,他其实是不舍得用。
      他想起,去年祝鹤说那支笔当成三年份的礼物一起送,所以今年和明年都不会送自己东西了。他每每想起这一点就觉得好好笑,心里都要吐槽一遍什么鬼。
      不过今年祝鹤不在,礼物自然送不成了,今年不送,明年不送,那后年,大后年是不是……哦,应该不会了,想来那时候彼此早已各奔东西,天南地北的,不会有后年大后年了,也再不会有以后。
      那支笔可能要成为唯一的,他送给自己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了。
      所以,他才不舍得。

      但是,生活,就是教你意想不到,就是让你出乎意料。
      “……”苏溪纯的眉毛跳了一下,盯着施涧桑放在他桌子上的两瓶东西。“这是什么?”
      施涧桑指了指瓶身:“Calcium,钙片,吃了长高。”
      “……”苏溪纯的表情比数学课上老师讲的拉普拉斯变换还要复杂,难以置信地问:“祝鹤……送的?”
      “是啊,从UK寄过来的,快递的袋子我还没扔呢,给你看看?”
      “不不不不,不用了,你拿去扔了吧。”
      平仄嚼着口香糖,趿着拖鞋吊儿郎当地挪到他旁边,随手抄起瓶子研究了一下,而后对着苏溪纯眨了眨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可是,你已经过了发育期了呀,补钙还有什么……”
      他的“用”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苏溪纯满脸黑线地用抱枕狠狠糊了一脸。

      这学期的最后堂课结束,也就是开始了两个礼拜的圣诞假期。但其实这两个礼拜的假放了同没放一样,因为都要拿来争分夺秒的复习,通常8、9天的时间要考完5、6门课甚至是7门课,而考试的重点多而杂,难背难记甚至难以理解。N大学子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大学选得好,年年期末似高考。
      不过结课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学期结束了,不少学生都选择在今天晚上出去放松玩耍一下,虽然明天还有四六级的考试。
      但平仄显然是没有办法好好放松的,因为今天接连两个噩耗,已经彻底把他打击地懵逼了。他在下午的时候拿回了两份作业的反馈。一份是小组作业,得分栏那一项红字清晰刺眼:0。另一份是他个人的作业,得分栏那一项红字同样刺眼:34。
      一瞬间,他以为是拿错了,然后核对了名字,自己的字迹总不会看错,没有问题;之后又以为是自己看错分,但是同组成员同样震惊沉默的表情告诉他,不是他的眼睛有问题。
      平仄要不能呼吸了。
      他硬是强行让自己冷静,深呼吸了好几次,吸气吸的肺部都在隐隐发疼。他仔仔细细地看了评语,上面清楚明白地写了被判0分的原因是抄袭。
      “抄袭?不可能,反正我的部分绝对没有抄袭!”隋心一把抢过来,颤抖着手翻了翻,看了几眼之后,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康是垣!这人是狗吧!我真想一把捏爆他的头!”
      小组四人中的三人都在这里,只有康是垣没来。平仄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接起来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话筒里传来游戏打斗的背景音。平仄开了免提,隋心和另一个男生匡予宣听了直皱眉。
      “喂?平仄,什么事呀?”
      平仄强迫自己把马上就要爆出口的脏话咽回肚子里。“康是垣,国内外数据对比和讨论那部分是你写的吧?”
      “是啊,干嘛?”
      “你直接一字不落地抄了别人论文里的东西一个字都没改,真厉害呀。”平仄言辞中夹枪带棒。
      康是垣那边顿了顿,游戏背景音关小了很多。他明显心虚了,说话语气减弱了不少,“那个,我改了的,没有一模一样……”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气势回来了点,“电子版交上去的时候,显示的抄袭率也在允许范围内啊,怎么了吗?”
      平仄嘴里像是含了块冰,说话冒着寒气:“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知道我们最后成绩是多少吗?”
      康是垣犹豫一下:“40?”
      “呵呵。”隋心的一记冷笑,让电话那边的康是垣没来由地全身颤抖了一下。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会,是,是零,零分吧?”
      “康是垣,今年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隋心的狠话才放了一半,平仄这边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按断电话。
      三人缄默片刻,匡予宣开口,提议说:“算了,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用了。去找教授吧,看看能不能分开算分,把康是垣的那部分剔除,然后给我们三个人的部分打一个分数。”
      平仄和隋心表示同意。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对于他们的来意,那位五十岁出头的光头教授表现出万分的疑惑和不解。
      “你们知道什么叫小组作业吗?你们是一个团队,知道什么叫团队吗?你们是一个整体,尽管一个任务里面你们可能有着不同的分工,比如你写一部分,他写一部分,然后几个部分整合成一篇文章,OK,这么分工非常好,也是很合理的,我想大部分的小组团队都会选择这么做,因为这样比较公平。当然,也可以是你写文章的主体部分,他写开头介绍和结尾总结的部分,最后来个人做扫尾工作,排版,整改语法等细节,这样也是可以的,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写主体部分的那个人显得劳苦功高一点,但是你们要知道,最后的成果,是你们所有的成员共同来分享的,或者说,共同来承担的。这就是小组任务和个人任务的区别。做最后的整改,确认这一整篇文章是否有部分存在抄袭,也是你们应尽的义务,或者说是要有人来做这一项工作的,如果这个人没能完成,作为团队成员的你们也须竭尽所能地帮助他,这种帮助的意义就是保证了当这一份论文递交到我面前时,它的完成度是百分之百。而很显然,你们并没有。所以现在,你们要为你们的疏忽和大意负责任。”
      “这篇文章存在抄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N大对于学术论文作业的抄袭惩处是非常严格的,经判定若确实构成抄袭,即为零分。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不会不知道,在大一的堂课上,我相信你们的老师一定有跟你们讲,就算没有,学生手册里面也有明确提及。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看过,仔细阅读学生手册也是作为学生的你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如果是这样,那你们就要为自己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而承担责任了。”
      “分数已经批改登记完成,过程中没有其他疑问,我刚才说了,你们也承认了,抄袭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所以按照规定,最后的分数结果并不存在争议,也没有办法更改,我很抱歉,没有办法帮到你们。而且,说一句题外话,你们刚才说,想剔除掉康是垣同学的那部分,只看你们写的那部分,重新评分是吗?那么,在我看来,你们的这篇文章就是不完整的,因为缺少了一个重要的部分,假设我可以给你们重新评分的话,也只能打30-40之间的分数,最多40分。”
      “不要灰心,这篇小组作业只占这门课的30%,剩下70%的期末考试才是重头戏,回去好好复习吧,不要想这些啦!过去就过去了,一点点的失利并不影响什么,如果期末考得不错的话,最后的分数也是可以拉回来的,加油吧!”这位举止绅士的光头教授说话时而严厉,时而慈祥,时而又有惋惜,最后还不忘安慰和鼓励他们。他灰色的瞳孔透射出十分真挚的眼神,一点也没有挖苦或是讽刺他们的意思。
      三人恭敬地表示谢意和歉意,齐齐退出了办公室。一个个站在走廊上,已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平仄叹了口气,说:“教授说的对,这次是我们没做好,以为写完了自己的部分就没事了。那些涉及重合抄袭的具体内容我们也没有点进去查看,就看见抄袭率的数字小于15%就想当然地以为万事大吉。”他看了眼手中厚厚的一叠纸,原本好好地装订已经变得松散,“我们是要为自己的疏忽负责。对于这次的结果,我没有异议了。”
      匡予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异议。”
      “我、我,”隋心虽然是个暴脾气,但道理还是讲得通的,她的眼圈有点红,哑着嗓子,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说了句:“我也没有话说。”
      “好,那就散了,各自回去复习吧,期末考试占七成的分数,确实是大项,好好把握吧!”
      待两人走后,平仄觉得好累,是身心俱疲的那种,但是他还不能休息,还得去找另一个给了他34分的教授。
      这位教授很年轻,才三十出头,有一双很好看的蓝眼睛和一个经常泛红的大鼻子。平仄去找他的时候,离他工作时间结束只剩下10分钟了。而这位红鼻子蓝眼睛的教授与之前的光头教授一样,非常绅士,宽容并且有礼貌。他并没有责怪平仄在没有事前预约情况下的冒昧打扰,而是热情地问自己是否可以给予他什么帮助。
      平仄说明来意,对自己的作业被判定的分数表示不能理解,他觉得自己做出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你别急,听我说。你这篇报告里面存在的问题有很多,事实上,你的一些同学也是犯了相似的错误,这导致你们最后没能得到较高的分数。你们没有掌握这个软件的用法,没有理解里面所需要设定的每一项数值,每一个方程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该如何取值,该选择什么样的求解器和精度,如何根据你的问题选择要解的基本方程,如何选择解的格式,是层流还是湍流,化学组分还是化学反应,热传导的模型是什么,如何确定需要的附加模型,如何调整网格等等。我从你的报告中可以看出,你对这些概念非常混乱,甚至可以说是知之甚少。没错,我上课时给了你们例子,作为你们练习的材料,但是很显然的,上课时候所需要解决的问题,与你在这篇报告里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并不相同,甚至说,它们完全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把上课练习材料上的数据套到这份报告里,这就导致了你所得到的结果是完全错误的。平同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年轻的教授让平仄坐下来,耐心地给他讲解他刚才所提到的知识点和术语,逐条逐句地解释涵义,指出他报告中的错误之处,给他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小灶。最后,因为时间的原因,只讲了一半的内容,但已经足够让平仄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他发现,这个教授不仅治学严谨,对待学生作业时也是十分得认真,不像有些老师,只粗粗略过看个大概便随意给个分数,他的扣分项和得分项在文字旁边标注得清清楚楚,用他专业的眼光,细看每一份在他面前的报告,谨慎地给出自己的评定。
      分数自然是毫无争议的,并不存在误判乱判等情况,平仄本人对此也无话可说。
      他走的时候,蓝眼睛的教授还安慰他:“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吧,虽然个人作业做得不理想,但是考试也很重要,占了50%,努力一点还是可以弥补的,加油吧!”他说了与光头教授相似的话语,同样的真挚,自然,毫不做作。

      平仄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天早已经黑得像泼了墨,四散着几颗亮闪闪的星子,没有月亮。
      他的心情不至于太坏,却是沉重得如这浓黑的夜,无形的压力落在心上,滋生出许多种的负面情绪,彷徨,不安,无措,害怕,担忧,焦虑……
      一下午心情的起落沉浮,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现在虽没有什么食欲,但饥肠辘辘的感觉是十分强烈,浑身上下没有气力,脚踩实实在在踩着地面,身体却感觉好像随时要飘起来。
      他摸出手机,划开锁屏,被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惊了一下。十多个未接电话,苏溪纯和施涧桑怕是在轮着给他打,还有他们刷屏的消息,私聊和组群都有。平仄想起来,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震动模式塞在外衣口袋里,可能是穿得较厚,他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手机的震动。
      他没怎么看,随手按了一个未接回拨过去,马上被接起来,他还没说话,那边的人就噼里啪啦连珠带炮似的一顿说:“喂平平你在哪里啊你还好吗邓茗都跟我说了你你你不要想不开啊……”苏溪纯声音急促,说话不带标点也不带喘气的。
      “我没事啊,我能怎么的啊,刚才在教授办公室呢,可能信号不太好吧,没听见你们的电话。”平仄喉咙发干,嘴里吐出的话带了几分沙哑。
      “那你现在在哪里啊?吃饭了吗?”
      “刚从理工楼走出来,没吃,我先去吃点东西,饿死我了……”他说话轻飘飘的,有气无力,头也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了。
      “哦哦哦好那要我来陪你一起吗……喂喂涧涧,施涧桑你干嘛去……”苏溪纯在那边吼了一嗓子,嘀嘀咕咕了句什么话,他听不太清,可能是手机拿远了。“喂,那个涧涧刚才跑出去了,可能去找你了吧,你要不待在原地等等他……”
      “行啊,那我先挂了。”平仄在原地站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步子缓慢。他现在不能快步走,不然会因为头晕而没办法走直线。
      路灯橙黄色的光洒满路面,衬托得黑夜愈发清冷,这个时候路边的停车几乎没有了,道路变得无比宽阔,行走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或是迎面而来,或是同向而去。他走过一幢教学楼,走过报告厅,又走过一幢教学楼,转个弯来到桥的一头,站住了。
      他想起刚才在电话里苏溪纯似乎是说过施涧桑跑下来找他了。
      那人朝着自己疾行而来,至跟前脚步还没停稳,就听见他明显舒了一口气,有些低沉的嗓音响起:“你怎么样啊?还好吗?”
      平仄胸前抱着一叠论文纸,有些木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像块向前倾倒的木板。
      两个人之间离得很近,平仄整个人靠在施涧桑身上,头刚好搁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脸颊各自都贴着对方的头发,在昏黄的路灯光下相互依偎。
      施涧桑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耳边传来一声累极了的叹息:“唉,好累啊,好难啊。”
      “不慌不慌,没事的,别难过,还有机会,考试小达人放心吧肯定不会挂的。”施涧桑身子一动不动地给他依靠,温柔地说着抚慰的话,手掌拍拍他的背,又去摸摸他的头,最后给他一个有力坚实的拥抱。
      过了一会儿,平仄才挣扎了一下,站直了,说:“你吃饭了吗?”
      施涧桑老实回答:“没有。”
      “那一起去吧,趁我现在还走得动。”

      平仄终于在饿得气绝身亡之前到了食堂,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人不多不少,既不嘈杂也不致于冷清。他们点了两份麻辣烫,拿了单子刚要去找位子坐,点单的小哥叫住他们,说他们今天有活动,单号末尾数字是6的就可以赠送一支手工水果棒冰。
      这个卖麻辣烫的店铺还兼卖冰棍,不过总感觉没什么人买,因为价格偏贵,而事实上他们每天都有送棒冰的活动。
      平仄一看自己手中的小票编号,是66,施涧桑是67。
      “哎为什么非得要尾号呀,带6就不行嘛?”施涧桑假装不满道。
      “这么不可以哦。”小哥好脾气地笑笑。
      两人看着冰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冰棒,暗暗吐槽:反正你们也卖不出去。
      “行吧,给我拿一支,”平仄扫了一眼冰柜,“草莓味的,谢谢。”
      拿过冰棒,平仄先递到了施涧桑嘴边。后者愣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小口。
      平仄笑了,语气十分自然,“这么少,你咬多一点啊,再咬一口。”
      于是施涧桑又张开嘴,正准备咬下,平仄毫无预兆地把冰棒往他嘴里一塞,施涧桑冷不防一口咬下了一半,几秒后冻得牙齿疼。
      “冷吗?”平仄浅浅地咬下一块含在嘴里,问他。
      施涧桑舌头都快冻僵了,暂时说不了话,只能瞪着他用力点头。
      平仄却是没心没肺地乐了好一会儿,一点一点地把剩下的冰棒吃完。
      施涧桑在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说话。饭后,平仄有些心虚地瞅他:“生气啦?我就开个玩笑么……”
      “没有,”施涧桑的语气听起来也确实不像生气,“就是忽冷忽热的,舌头有点麻。”
      平仄心里一急:“啊?不会吧,伸出来给我看看!”
      施涧桑把凑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脸推了推,无奈道:“我逗你的。而且你又不是医生,给你看有什么用?”
      “哦哦,那就好。”平仄放心,也没在意对方的玩笑。
      “回寝室吗?”施涧桑问他。
      平仄在石砖地上用脚钻着砖块的中心,说:“暂时还不想回,你陪我走走吗?”
      施涧桑自然答应。

      两人有些闲散地走着,绕过半个校园,不经意地就走到了行政楼那边。
      整个行政楼的投影面像个“工”字,中间那一竖的地方是一幢约莫八层楼高的钟楼,也是N大标志建筑物之一。每当夜幕降临,钟楼四周就会亮起橘黄色的光,照亮四个方向的巨大圆形外置钟面。钟楼周围五百米内没有高层建筑物,每次晚上玩得精疲力尽地回到学校,或者深夜拖着疲惫困顿的身躯从图书馆出来,黄暖的灯光像是海面上的灯塔,给予夜归人安慰希望和鼓励。
      见平仄好似目光放空地望着前方,施涧桑想了想,说:“你想不想到钟楼上面去?”
      平仄一下子回魂:“真的可以上去吗?没听人说起过呀。”
      “可以的,”他带着平仄边走边说,“大一迎新周的时候,有天晚上玩得很晚了,当时大家分几批打车回学校,我和祝鹤还有另外两个男生最后上的车。到学校以后,一个人突然说不知道钟楼让不让上去,祝鹤就说,理论上是不让上去的,但是实际上是可以上去的。”
      平仄吸了口气:“然后祝鹤就带你们上去了?”
      “三楼电梯出口对面,有一个小门通向钟楼。当时门锁了,进不去。祝鹤说,他有一次来门没锁,他就上去了。”
      平仄疑惑:“那你怎么知道现在那个小门开着?”
      施涧桑摊手:“我不知道啊,所以去看看,碰碰运气嘛,去不去?”
      “去!”反正看看又不会损失什么。

      因为钟楼正下方的入口关上了,所以两人只能从旁边的图书馆进去。施涧桑带着他在行政楼里左绕一下右绕一下,平仄感叹:“这地方我都没来过,好复杂啊。”
      施涧桑沉默一会儿:“没有,其实电梯直上最近,但是我们是从别的地方绕进来的,呃,我是有点不太确定那个电梯的位置,所以绕了点路……”
      “……”
      两人废了番功夫,终于找到了那扇小木门。
      施涧桑深呼吸,把手按在门把上,按不动。“唉,看来是不行了。”他失望道。
      “算了,上不去也没事,应该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平仄倒是不介意,只是象征性地去推了一下门。
      咔吱——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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