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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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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红半条慕黑河,彷如几个世纪的哀礼都在这边沉淀,万籁寂静。泥泞的土地上沾满了猩红,迎着阳光,鏖战一夜逝去生命的躯体在初生的太阳肃静。
幸而有备战,苏裘迎送锦儿出使后便集结了一部分精锐军队,在敌人排山之势来临之刻挺身而出,虽未击溃敌人,但也阻止敌军进一步深入。
在赤可城,昨夜激战溃败的仓木银一脸阴沉,等待了那么好的一个时机竟被破之,自己出兵也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岭南勇自知此次突战结果让面前的女人大失所望,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为她沏了壶茶小心应承着。
“切勿生气,我看龙跃那一方经过昨夜一战,所剩兵力也有限,若是……”
“若是什么?”
“我们虽以周锦和金氏作为要挟让古劲那人配合我们攻打嘉靖军队,但据桐木副将汇报,此次古劲他仅派一千多人参与此战,未能按照我们所求派遣全部军队,他对我们有所保留。既然我们与他的合作建立在要挟之上,为何不正式扯破脸以那两人安危强行命令他亲自带兵攻打,让龙跃那群人被打得难以翻身,到时候,我们挥舞这大旗直抵嘉靖内地。”
“你是想杀一人警示古劲,让他乖乖听命于我吗?”岭南勇眼中精光一现,表示认同,仓木银对之呲之以鼻,“那个人,没有想象那么简单屈服!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引火烧身。”
仓木银说到这,忽想起一件事,便没有在管身边的那个男人,顿入沉思中。岭南勇看着这个精明的女人又在盘算着计谋,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那两个可看管好了?”一出门口,男子便有了作为人上人的优越感,对着两位站岗的侍卫问道。
“是。”
“派人将这两人分开关押,除我和圣女,其他一概不准靠近!”
“是!”
从士兵口中探知古劲下落,岭南勇大步向前迈去。
自昨夜那场恶战,夜风授命早早出去安顿伤亡人数,古劲一人留于仓木银安置府衙的后院。正好这边远离战场,又无闲杂人,倒也显得清净。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独自小酌起来。
“族长,可闲来有雅兴品茶赏花。”岭南勇随风而至,看着这个闲来无事的合作人,内心有些怒火,但此时不宜发作。
虽知此人来者不善,但古劲还是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谢过古兄。”
“岭南兄今日不去查探兄弟们伤亡情况,怎么有空过来?”
“自然是处理好那边事情才得空过来!我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正好前来和古兄分享一下。”
“哦?”古劲放下茶杯,有兴致看着岭南勇。
“昨日一张战争甚是激烈,无奈龙跃那人有所防备,并未偷袭成功,我左思右想失败的原因,却发现一件怪事……”岭南勇看了古劲一眼,继续道,“你说,我们几万对嘉靖十几万大军,本想着塔里木拉的兄弟们都是些骁勇善战的人,这以一敌十也绰绰有余,昨日倒少见这塔里木拉的弟兄,我这边的弟兄实则挡不住这几万的大军啊。”
“听岭南兄的口气,是在责怪我咯?”
“不敢,自是好奇,昨日如此好的时机,为何古兄没有趁此一举歼灭嘉靖。”
与古劲相处一段时间以来,岭南勇知道他的脾气,若是言语过激容易激怒对方,亲眼见识他对待自己的亲兄弟,对他的乖戾自然有所了解,加之这段时间,他在武学和计谋上的提升,早已成为自己对手,此时暂不可撕破脸。
正在此时,夜风从阵营回来,恭敬递上一份整理好的文书。古劲浏览了文书的内容,便将此书册扔至在南岭勇一边的桌角。
岭南勇不解,拿起文书查看,却不想脸色难看起来。原来此书册是统计塔里木拉族这些时日以来伤亡的人数。塔里木拉本是一个游牧民族,盘踞在沙漠几百年,但整个族落的人群是有限,除之不可战斗的老人小孩妇女,此次跟随古劲出来的族民伤亡人数已过半。文册上除了塔里木拉族的记录,随性附带了熊木一族的伤亡记录。岭南勇随一直带兵攻打嘉靖军队,但大多是从四处召罗而来的土匪、游民散兵,虽那边统计的伤亡人数与古劲这边的资料所差无几,但实际熊木族在这些人中伤亡是最小的。
岭南勇本是来追究责任,但夜风带来的书册正好堵了他的嘴。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古劲,岭南勇一时间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古兄为这场战争牺牲了许多。”南岭勇尴尬一笑,“这不正说明你的实力雄厚,若不是当初果断和你合作,我们自此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若是再趁胜追击,突破龙跃阻挠也指日可待。”
岭南勇喝了杯茶,告了辞。
哼,还觉得最大的威胁是龙跃吗?古劲对这人无知冷笑一声。
屋外一片宁静,房屋这边已让自己的人牢牢守卫着。那个女子好在没有再次触及自己的底细!古劲默默一想。
“出来吧!”朝着不远处的大树,古劲大喊一声。
半刻之后,那个被枝叶阴谋的树枝中显出一个身影,从树上轻盈跳下。
竟是消失一天一夜的墨莲!仔细看,她一身紧身黑衣束缚,活脱脱是呈现一个夜行者模样。
夜风护着主子不让女子靠近,但古劲挥手退下贴身侍卫。
“他在哪?”墨莲坚定眼神质问眼前的男子。
古劲没有打算回答女子,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潜伏一天的墨莲终于找到机会和这个人独处,但他如此冷漠对自己,愤慨至极,挥手打落茶杯。好在古劲眼疾手快,避开墨莲的不善一举。
“在宫里不是想来好脾气的嘛,今日怎么没耐心?”
“事关众多人生死,何来拘泥于礼数!我只想见到他,尽快!”狠狠说出这句话,“为何样这样做?”
古劲并没有想告诉她答案,墨莲心里着急不已,突然口气一软,试想用别的事情软化他。
“古劲,你知道爱的感觉吗?那种你情我愿的感觉,我知道这件事本不该和你说,你和锦儿的事,我知道许多。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锦儿是不属于王宫的,我希望有一日她能离开,和她心爱的人一起,初次认识你时,我曾一度以为那会是是你,但是你和锦儿有太多隔阂……这不是爱。呵呵,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呢,这对说服你没有一点用处,或许你会因为这个不会帮我,甚至……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着那个人,那个躺在病床上已近生命冰点的男子……”扯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墨莲眼中流露出无尽的伤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反抗我朝,帮着外人折磨已经伤痕累累的他!”
墨莲想到伤心处,眼里飙出泪水:“你知道吗,当我从他们口中知道我爹,我爹他……我心里有多痛,但是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为了不让我陷入难堪,对我保密。但是,我不需要。一直以来,我都想帮他,及时在这个时候!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求你,告诉我,他在哪?事情不能在恶化,我怕他等不了……”
古劲心里悸动一下,挺住他喝茶的动作。自己胡乱的言语竟让他有了感觉,墨莲一喜,趁胜追击。
“我虽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要反我朝,但是他绝对不是为了名利,他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爱我爹,我不想让他受伤害,若是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不至于陷入不仁不义的骂名,我这女儿便唤了他最大的养育之恩。古劲,你也有自己的娘亲,你知道吗,这三十年,她无时无刻的想你,即使是在囚禁的日子她都终了不了对你的想念,这次,她为了能见到你,一个六旬的老人跑到战场上,这不是她爱你的表现。父母的爱是伟大的,作为子女,我们也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她并不爱我!”古劲冷冷说道。
“为什么你要执意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因为被束缚,她才没有来找你!”
“被束缚?哼,是那个人囚禁了她,如果这样,那我不是更应该让他付出代价!”
“他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他快死了,他被你和那个女人快弄死了,这还不够吗?这还不够嘛!”因古劲执意不肯帮自己,墨莲有些崩溃,自她决定潜入赤可城找到她爹解决此事开始,自己已经一片混乱,这两天已经折腾够了!若是决心要见到她为止,昨天躲于马车地下见到锦儿被挟持的时候就出手相助了。她已经受不了再次刺激,颓然倒在古劲面前。
而这个在宫里一向坚强的女人在古劲面前奔溃,难免让古劲触动很深。有时候他何尝不想停止这场杀戮,但他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是他从沙漠带离出来的人民,那一封封压在自己枕头下面从沙漠而来的人民请愿停战的书信,他何时能安,这是他父亲一手经营下来的民族啊!从那个暴戾的二哥手中争夺下来的,不应该在赋予他们杀戮。
“他是你哥哥,求你,让我停止这场错误的战斗……”
“让我先见见孩子……”
“什么?”挂着泪水,墨莲吃惊看着他。
“让我见见孩子和那个男的,我便带你去见他。”
不管什么,有了希望,只要能见到自己的爹,只要能说服古劲,那止战便指日可待。
墨莲点着头!从地上站起来。
129
是夜,避开仓木银的监视,古劲带着墨莲从一个密道中出了赤可城,一路沿南边山路行走,避开巡逻的士兵,在那个山洞,古劲终于见到了他的孩子。孩子只有两月有余,古劲怕自己粗心伤了孩子,只是静静看了孩子几眼,一解这么多天以来对这个孩子的思念。
下山之时,淑月因担心锦儿安慰,将孩子托付给上山看孩子的蒋默,随同墨莲下了山。
在未回到仓木银营帐前,应古劲要求,墨莲会带他去看龙跃。
避开几个熟知古劲的士兵,墨莲带着古劲来到最中央的营帐内。听到里面几声清咳,墨莲手一顿,继而拉起帘帐。
“莲儿,你…终于回来了,本王,咳咳……”看到来者,龙跃一喜。
墨莲上前轻轻拍拍龙跃的胸口,助他缓过气。
“王,莲儿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从屋外墨莲将站在门外等候命令的古劲请进去,当龙跃看到来者是古劲之时,心里一惊,继而转为温柔的微笑。
“来了。”
好似他早就猜到自己回来见他,或者说他这样硬撑着就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到来,几个月没见,龙跃被病痛折磨已经消瘦许多,但此时,他带着最自然的微笑望着自己,一时间,古劲有太多的感慨从内心深处翻腾出来。
离开龙跃休憩的营帐,古劲心里甚是不舒服。那个人竟然认了自己,第一次,他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异族这类排斥的字眼,他承认了他的错误,为此他自责不已。或许古劲现在可以认为那个人是和墨莲串通好为让自己放弃抵抗的表演,但那个人低声细语却让他感触颇深。望着不舍里离开龙跃房间的墨莲,古劲很羡慕那个人能有这么一个对他痴情的人,为他生为他死!这一次见面,他还没有原谅那个人在自己身上犯下的过错,但内心的怒火已经消去大半,在与他相处的时刻,他本可以杀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现在他弱,丝毫经不起自己一击,却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既然墨莲冒险完成了她的承诺,古劲也并未食言,连日将墨莲和淑月两人带回了赤可城内。
留客客栈内,满是一些醉酒寻事的熊木族壮士,换了装的墨莲和淑月避开这人的视线,跟随这古劲来到客栈后院,轻车熟路的开启了后院一道密道。狭窄的密道直通后面的一间小屋。
那里,老人已经等候多时。
亲眼见到的打击总是大过于未确切的消息,墨莲在那个房间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心里最后的底线散落一地。
“为什么?”
老人早从古劲那边得知墨莲已猜测到自己暗中扶持这群乱民,未防自己的女儿做一些不敢想象之事,他决心见她一面。这一次,老人赤裸裸站在墨莲的面前,将自己的一切都告之于她。
老人看着崩溃的女儿和前来一同解救锦儿的淑月,缓缓将自己的秘密述说出来。原来老人这一切,不过是为一个义字,老人的背叛离不开他的好兄弟左副将被暗杀之事。当年,王将军受困,因淑月之父只身解救,他便不能苟活到今日,他对左副将的救命之心铭记于心,一生不愿亏欠他人的他,在本想还恩的那年,左副将被暗杀,尸骨无存,他唯一的女儿也因此下落不明。那时他有多愤恨,之后的几年,他借助凭借自己的势力查的一些蛛丝马迹,而这火苗也正烧到刚执政不久的新王——龙跃身上。
那一年,他便展开了一系列的为兄弟复仇计划。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再为他效劳,也正是因为他慷慨辞去官职,也获得了隐士之称。借着留在王朝的范康,以及已死的应梅,铲除一个个将为龙跃诞下子嗣的小主美人,在宫中培植了一部分他的势力。但后由仓木银的强行进入,有许多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直到知道若是和此人联手,自己的计谋视线更为快捷。
而后的一些事情便是墨莲几人所知道的。当他知道墨莲情陷龙跃温柔乡时,他也曾阻止过,包括认可仓木银进入宫中,却没想到造成那样的结果。
“把莲儿送进宫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听完整个故事,墨莲淡淡说出一句。
“莲儿,老夫并不想送你进宫的!老夫只想你嫁个爱你的人,一生平平静静,那一年,老夫不该让一同参加王妃的寿辰。”
“那莲儿是否要谢过爹给予莲儿那次机会呢?”墨莲自嘲一声,“莲儿嫁给王,不是很幸福吗?现在的不幸,是谁造成的?”
自知伤害女儿太深,这个只在自己疼爱的女儿面前认错的老人愧疚看着墨莲。一同前来的淑月得知老人做出这等疯狂之事全为自己的父亲时,淑月暗暗谢过这个面前的老人。
“莲儿……”老人心疼地低唤自己宠爱的女儿。
“是爹你陷女儿不义,让莲儿进退两难,爹你觉得女儿该怎么做才能心安!”
“爹会为自己的过错弥补!”老人心知墨莲已有死之心,为防女儿做傻事,老人叹了口气,心里的算盘已豁然崩盘。
义字再大,不过是为一个死人讨一个说法,女儿的一条命却掌控在自己手里。
穷徒四壁,四面是不透风的灰墙装瓦,偶尔有一两只老鼠从墙角的树洞转出,沿着树根快速闪过,窜进一个另一墙角跟后。蜷缩在稻草堆积的草堆上,枕着墙角砖头上,锦儿默默数着面前经过脚跟老鼠的数量。想当初自己被囚禁,虽没有锦衣玉食,也没受过这边凄惨的待遇。锦儿倒不觉得这有亏于自己,反而受这般囚禁更像个囚犯。
墨莲、淑月,想着与自己共患难的两个姐妹,锦儿不禁庆幸自己相识与她们。细想三人的身世,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的她们经历不同的成长历程,养成迥异的性格,淑月的沉着,墨莲的睿智机警,以及自己的……懦弱善良,这四个字在锦儿看来是贴切不过的,若不是这性格,自己也不会夹杂在古劲、龙跃两人事件中,换过来想想,若自己没有出现,古劲和龙跃两人的秘密不将被揭开,而古劲则作为一个安分的异乡贵王爷安居在嘉靖王朝,后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听到铁锁开阖的声音,锦儿看到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蒋狄。那个俊朗的男子承受一夜的言行拷打,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蒋默被扔弃在锦儿隔间的牢房中,看着倒地吐出一口血水的他,锦儿鼻子酸酸的。
铁门又一次被紧紧阖上,锦儿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不省人事的蒋狄,泪水止不住留下来。
他怎么这么傻,他明知道这次是阴谋,此次陪同她们前来九死一生,为什么还要陪她!
距离此处二十多里的房屋中,金氏便关押在其中一间房间中,这是一件普通的待客房,除了必要的文房四宝、花瓶摆设之外,这边还特设自己生火做饭的器具。原是仓木银知道她喜自给自足,特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件房间。不知锦儿和其他的人去向,老妇人寝室难安。
就在老妇人刚要下榻之时,屋外突然一阵激烈争斗之声,守卫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应声倒地,大门上的锁被劈开。
老妇人见到墨莲、淑月几人,心里一喜。
墨莲将老人速速带离了被关押的地方,在东边的接应口,老人已经安排自己的人手将几人送出城外。
北边的大门轰然被撞开,城中还未明白发生何事的人,纷纷谈着脑袋张望驰骋在驰道上的马车。
就在此时,金氏被接走的事情已传到仓木银耳朵。暗叫一声,不好,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房间。
“立马整顿人马,凡是遇见塔里木拉族族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岭南勇,待我族壮士誓死守住城门,若是让他们破了大门,你提头来见我!”
速速下了命令,仓木银直直通向那个关押锦儿大牢,现在最大的筹码还在自己手上,万不可被别人夺了去!
飞驰的马车上,淑月驾着马急急离去。
墨莲得知锦儿早已与老妇人分开关押,在马车还未驶出大门前,从急速的马车上跃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待身体停止后,从一旁小道避开从后面赶来截杀他们的士兵。
在慕黑河以南的营帐内,夜风将古劲传达的消息带给龙跃。本奄奄一息的龙跃,听得古劲终于同他一同反仓木银事,兴奋从病床跃起,准备出去迎接这至关重要的一战。暗中观察动向的苏裘也知这战役的重要性,强行制止了龙跃做危险的行为,披上盔甲,替龙跃与熊木一族一决生死!
脱离离城的马车,在迟疑自己寻找锦儿去向之时,正看见仓木银从府衙一侧出来,急急奔向不远处的高墙囚房,墨莲一想此人应该是去挟持锦儿,便暗中跟上。
在不远五十里处,古劲鼓动的内乱一小有成效,还未清楚事情动态的异族士兵被俘虏小半。
此战,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