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举荐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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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举荐信
许清轩最终也没有挨打，程诺说好的不求请，回头许思安家法棍子还没举起来，小孩就抱上程诺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程诺心就软了，迅速把小孩护在身后。
许思安最后只是斥责了两句，连祠堂也没让他跪。
许清轩缩在程夫子的臂弯里，化妆一只委屈的小白兔求温暖求安慰。程夫子的怀抱又软又舒服，难怪小叔愿意靠着。
程夫子比秦王爷还管用，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小叔油盐不进的性子，抵不过程夫子一句求情的话。
许清轩假装被哄睡了，程诺这才让下人把小孩抱去睡觉。
柳叶把前因后果与许思安说了，引颈就戮一般破罐子破摔，许思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谢谢。
仅此而已。
可柳叶明白，谢谢两个字的分量。
当年他在西南山林子里，帮了许思安那么大的忙，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要不是他，许思安跟程诺两个人，怎会轻易走出那猛兽横行错综盘绕的西南大山。但到头来，许思安支持他开药铺，入草药行当，与林家争长短，却是从没有对他说过半个谢字。
在许思安的人生字典里，可以用利益作交换的，都用不着谢。
真正谢的，是他没有办法还清、没有办法用物质利益去衡量比对的恩情。
他躲在水缸里时，已经瞎了。但他能听见水缸外面有人靠近，他本以为要被发现了，毕竟山匪头子下令搜遍许府，水缸这么明显的能藏人的地方，又如何会被忽视掉？却听见有人轻轻的挪动了盖子，蹲下来作呕。
那时候，他虽不知那人为何如此，但一直到山匪全都离开，水缸附近没有任何人靠近，他们安全的逃过了此劫。
后来想想，那人是知道他们在水缸里，救了他们的性命。那时的秦王爷已经剿了霸王寨，没剩一个活口，他再去说，也毫无意义。八年过去，他记得这份恩惠，也去找人查过，却是杳无音讯，石沉大海。
秦王爷对霸王寨的事，与他隐瞒了很多。君若雪虽说恨他入骨，却也没必要用这个骗他，她说当年霸王寨之所以灭他满门，是因为她告诉霸王寨老大，许家是断他毒大米财路的罪魁祸首。
柳叶也不会骗他，柳叶曾亲耳听霸王寨老大说，毒大米事发，朝廷查处，抓了许多经手的管事，他的兄弟参与其中，拘捕反抗，意外身亡，他为兄弟报仇，才带人下山灭了告发的许家。
这些，秦王爷只字未提，还瞎编乱造了一个故事。
如果真相如君若雪与柳叶所说，秦王爷又何必骗他呢？
许思安百思不得其解。
柳叶告辞，回西南地。
说服农人改行不容易，将来与林家争地盘更加不容易。
走出黑暗的过去，他的人生，才刚刚刚开始。
临走时，许思安送给他一枚私印，与他说，“许氏上下，见印如见我。”
柳叶收下，许家各方人手，任其调度，此等殊荣，比中了状元还要难得。换做别人早就高兴的飞起来，但柳叶一辈子也不打算用。
与许家，是恩；与他，是救赎。
……
婚期一日比一日近。
许思安忙里偷闲，回府时听见路上有老头儿叫卖干果，想着小诺爱吃，下车顺手买了几包。
程诺正扎起整理他书房屋后仓库里的一堆画。
他从南州知府那里得到的三幅真迹，许思安这些年从梅师父那儿得了不少，连带许家大哥从前从各处买的，乱七八糟，真真假假都堆在一起，他忙活半天，才整理了一半不到。
下人们端着几盘干果进来，程诺抬头，见许思安安静的站在角落。
“小安，你回来了？”程诺刚刚全神灌注画中，没在意旁边有人。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许思安这才抬脚迈进门槛，“看画看投入了，什么也不顾。”
程诺扶着许思安，就着石桌坐下，“左右闲的无事，帮你收拾收拾。”
干果摆在桌上，全是他爱吃的，程诺给小安嘴里塞了个梅子，自己也吃了一个。
许思安开始剥瓜子，手腕娴熟。清轩小时候，他常常剥给他吃，虽然看不见，但小小瓜子的纹路，都在他的脑海中。
他听小诺在卷画纸，忽然说，“小诺，等我们成婚后，你再教我画画吧。”
“嗯，”程诺恍惚回到银安城时，小安也说跟他学，他画一笔，小安跟着画一笔，每一笔都是对的，可到了最后，他画的是一双灵动的小鸟，而小安的纸上，则是一黑黢黢的墨团子。
他当年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教不好这没天分的学生了。
现在想想，小安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有一封信，师父送来的。我见信封写的是你亲启，便放在一边，等你回来。”
程诺今日想起来整理画卷，也是因着这封信想起小安家有不少师父送的画来着。
“梅老的信？”许思安抬头，认识这么多年，梅老可是头一次给他写信，“你帮我念念，写着什么？”
程诺打开信，梅师父狂草依旧，一笔从头连到尾，不带断片的，寻常人难以看懂。
想他拜师梅老的时候，画了一个月的时间专程学了梅老的字体，以及如何识别。
许思安把手上的一把瓜子皮扔到纸篓，靠过来，把剥好的瓜子仁喂给程诺，边问，“该不会是鼓动你去参加今年的画仕吧？算算日子，就在这个月底。”
“……”
“你想去吗？”
“师父说，他给我写了举荐信，已经差人，送到凤阳画院去了。”
程诺扶额，师父老人家根本没有问过他的意思，就自作主张写了举荐信。
青国所有名家，皆是出自凤阳画院。
画仕与科举不同，没有正了八经的乡试殿试按照成绩层层选拔，只有三年一次的凤阳画院招收画师，称之“画仕”。参加考核的画师，无论画的好坏，都必有诸如梅老这般，在请国画界有名望的泰斗的举荐信。
科举恩科，苦读即刻，找绳子悬个梁熬个夜就很可能功成名就，但画仕不同，学子为了拿到举荐信，苦练技艺的同时，必拜名家为师，或去画院当学徒，得到师父的认可与推荐。加上画纸与墨笔砚台，各色染料，质高贵重，很是花钱，因而能进凤阳画院，那朝廷俸禄的，很少出自寒门。
画学一门，被称为“败家之学”，天分与勤奋并重，家底得经得起烧。许多人想有所成就，终其一生奋斗，也只能画出个形神兼备，更多人则是被画画熬得一穷二白，少有人功成名就，然生前无人问津，死后才被后辈人奉为神明。
因而，这一行当的厉害人物，多在临仿，能赚银两也能创作，却多是临着临着就失去了自己的笔墨模样。
相反，风格独立，真正经得起推敲的传世大家，却凤毛麟角。
梅可玉就是临仿大家，手底下开画院收学生与学徒，也经常把觉得好的苗子推荐到凤阳画院中。
程诺画技生疏，心思疲倦，只想安稳度日，早已经拒绝过师父继续走画仕这条路。他与小安的婚期快到了，还有诸多事要准备，哪来的功夫去凤阳考画仕？
但举荐信已经送上去了，若是他不去，凤阳画院空着一桌，问问是谁家举荐来的，师父的可是在画界丢大了面子。
梅老的举荐，千金难求。
师父这是逼着他继续画画，把八年前丢掉的技艺重新拾起来。
但离着画仕不过七天，去掉路上行程，他就算今天出发，也没有什么时间练习了。
参加画仕的，都是高手，他挂着梅老徒弟的大名去丢人现眼，更加对不起师父。
左右都不是，快愁死他了。
许思安继续投喂他的瓜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愁。
“小安，你有没有办法，把凤阳画院的举荐信给换下来？”
“办法到是有，”用不着秦王府出面，凭他许家的门路便能做到。
“那……”程诺怕许思安为难，“麻不麻烦？”
“小诺，你真的不想去吗？”许思安想起刚才程诺看画时候的入神，若不是真心喜欢，是绝对做不到那般。
程诺摇头。
“那你愿意陪我去吗？”许思安把最后一颗瓜子喂出去，“我一直很好奇，画仕是个什么样子的。听说画仕考试时，画师可以带个书童进去，你就当带我进去见见世面。”
程诺推开许思安，“我不是与你说笑。”
“我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许思安捉起程诺不安的双手，放在心口，“离着婚期还早，来回一趟正好。我也正有心事，想当面问问秦王爷。”
“可我画不好，”程诺很有自知之明。
“梅老既然给你写举荐信，便是不介意你考成什么样子。”许思安说，“梅老的举荐信难得，更是他对你这个爱徒的一片心意，你若是不去，他铁定赖我，指不定他就跑来我府上跟我较劲，老头子万一气出个什么毛病来，他学生的唾沫星子就能许府给淹了。”
程诺被逗笑了，“那我们今天便要启程，才能赶得上画仕呢。”
于是许家的马车，在正午当头烈阳高照时，悄悄的出了城门。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举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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