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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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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日子流逝的特别快,距离谢漫星重生成薛侯世子,转眼,已过去五个年头。
这五年里,雍都朝堂上可谓是血雨腥风,陆摄政王接连株了两家异姓王爷的九族,对此残暴行径完全毫无表示的嘉霖皇帝,唯一的作为就是上朝坐会儿看看圣旨,然后继续惬意悠然的做着傀儡,对皇帝的寝宫外,经常跪着几十好几的怒骂摄政王的清流派的臣子置之不理。
而大靖国内,商路大开,水陆相连,国库丰饶,赋税一降再降,商贸达到了空前繁盛的状态,民间百姓收入翻了一番,与西部接壤的西凉国和平友好。梦泽陆家,安分的守在边疆,再不嚷嚷着要造反,而冯家被碾压在皇权边缘,唯一能依仗的沈丞相,因为年迈重病,不得不辞官回家颐养天年。
国泰民安,富足平乐,平江侯府,也在自家的地界,做着本分的生意。
薛慕极的个子长得飞快,那个圆圆嫩嫩的胖小子,不知不觉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扬鞭马上追风如箭的翩翩英俊少年。
东崖边,骄傲的白马依偎在一匹普通的棕红色的马旁,两马脖子时不时的蹭在一起。
嗖嗖几声,干脆利落,几只箭射向古树的树干,树干上挂着的十个苹果上,每个都插着一只箭的羽毛。
再看旁边一棵树,九根。有一个苹果还完好。
“不算数不算数,刚刚有风,风把箭都吹偏了,重新来比。”薛慕极说着,捡起地上的一只箭,又跑回百米远的土丘上,扶风递上弓,很快,这只幸存的苹果中央,也被钻上一个孔眼。
薛慕极转脸,得意洋洋地看着树后的薛怀咎,度过小屁孩的年岁,他现在与四哥差不多身高,虽然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像是射箭的技术,依旧是差了一点点。不过这一点点,靠着他耍赖皮,可以弥补上。
“一百比一百,我比你年纪小,算我赢,今晚哥哥得陪我去逛夜船集!”薛慕极扬扬手里的弓,“说话要算数。”
薛怀咎没有回应,蹲下帮扶风扶云捡洒落在地上的箭,一半树影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
唉,又不理他。
这五年,薛怀咎住在他春晓院里,哥哥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这是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得不妥协的表现。
薛慕极翘起嘴角,弯起舌尖,吹了个口哨。两匹马从东崖边悠悠地跑到他的身边。
薛慕极拍拍棕马,棕马温顺的去找他主人,薛怀咎看着马儿过来,又见不远处,马鞭打了下树杈,泛黄的叶子噗噗落下不少。
“再给你次机会,比比谁先到跑马场,要是能赢过我,不用跟我去夜船集。”薛慕极夹紧马腹,白马一溜烟消失在树林中。
薛怀咎摇摇头,拍了拍自家的棕马,继续低头捡箭。
他与薛慕极住在春晓院五年,他每每提出要走,薛慕极总能用各种理由留下他。世子的耍赖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他就是赢了,世子也会再找他比别的。
他渐渐习惯了春晓院,习惯了薛慕极的好意,从不知怎么面对到现在能坦然的道谢接受。这几年,随着薛慕极长大,平江侯府的人越发的喜欢他,世子收起小时候动不动仗势欺人的架势,对人和善友好。
平江侯时不时的带着世子去外地见世面,世子谈吐得体,有礼有样,人人夸平江侯生了个好儿子,平江侯府后继有人。薛慕极每次硬是拉着他一起去,他默默跟在世子身后,没他说话的时间,他就看着薛慕极的背影,从一个圆圆矮矮的小孩,到与他差不多高的侯门贵公子。
即使世子有时候,会做些让他匪夷所思的事,比如,从三房的书房里,搬出若干大靖律法的书,让他闲时多看看。
夕洋西落,他牵着马,与抱着箭的扶风一起下山,远远就看见薛慕极躺在跑马场栅栏前的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个毛毛草,沐浴着柔和的阳光。
薛慕极等了很久,才见四哥慢慢悠悠的下山,他爬起来,向着山边喊,“哥哥,是我赢了哦,我赢了!。”
从北方飞来的群雁,经过平江的天空,排成个爱心形状。
薛慕极跳的太高,脚踩石头不稳,滑了一跤,头朝地载下去,好在有草,长得又密又高,摔下去一点也不疼。薛慕极从草里伸出脑袋,扶风扶云紧张的摸他脉,薛慕极忙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他想要爬起来,右脚着地,钻心的疼。
“疼疼疼……疼死了……”他坐回石头上,脱下鞋子,揉着右脚脚踝。
薛怀咎功夫没有扶风扶云好,刚刚才跑过来,看见薛慕极右脚脚踝,高高的肿起来。
薛慕极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脚崴了,等等,我缓缓。”
扶风问,“世子,我来帮你揉揉?一会儿就好了。”
薛慕极连忙拒绝,“别,疼死了,你们暗卫家的手法,太粗暴,不适合我。你们快驾马车过来,扶我上车。回去让徐大夫给我揉。”
扶风与扶云,一个牵马,一个去驾车。薛怀咎蹲下来,把薛慕极的右脚裤腿挽起来,整只脚搁在腿上,轻轻揉着伤处。
已经不能走路,薛慕极索性把另一只鞋子拖下来,说,“哥,合你意思了吧?这个模样,今晚我哪里也去不了了,真可惜,你也不用陪着我去了。我知你不愿意同我母亲见面,惹母亲不高兴。母亲记恨你打冯骏那次,毕竟冯骏因为那次挨打,时常眼花,虽然去年治好了,也耽误了成亲的年纪。母亲她想不开,但你是没有错的,你越躲着她,她就越以为你心虚。”
薛怀咎却说,“夜船集每年都一个样子,玩的吃的差不多。”
薛慕极摇摇头,“夜船集是平江富庶的代表,是平江千年的传承。父亲母亲带我每年都去转上一圈,吃吃喝喝倒是其次,其实是想与我培养与平江的感情,是想要与我说,这就是我们薛侯府管辖的平江城,土地,百姓,黄金水道,百里长堤,都是我将来,要守护好的地方。”
“明年再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薛怀咎手指按压力道刚好,他从前见过徐大夫给人看伤,自己也经常受伤,所以自学自卖,倒是颇得徐大夫的精髓。
“哥,你将来做不成大理寺卿,还可以做大夫,你这一揉,我感觉好多了,能走了。”
“大理寺卿?”薛怀咎手上停住,世子为何这么说?他想到薛慕极给自己找的一堆律法书。薛慕极做的事儿,目的都十分明确,唯有这事儿,他弄不明白为什么。
“这个……我就是说说,”薛慕极装傻,刚刚一不小心,险些说漏嘴。
“我回去,拜徐大夫做师傅,将来留在侯府诊病……”
薛慕极大惊,为何他哥想要留在侯府做大夫呢?
自己这五年给搬来的书哥哥你难道都白看了吗?薛三爷那里数不清的医书,他可是一本也没要,他只挑律法的书,因为他印象中大理寺卿管的是断案审案一类的。
“别别别……千万别,哥,你与我不同 ,我是世子,我离不开平江,但你不是,你没有侯府的牵绊,也没有守护侯府的责任,你可以走的更远。”他抓着薛怀咎的手,“哥,你千万别去徐大夫那里拜师,算我求你了。”
薛怀咎点头,见马车缓缓驶来,说,“你说如何,就是如何。”
薛慕极一路回家,都没怎么说话,他回去春晓院,命妙音去叫徐大夫来,让妙语与他父亲母亲说一声,去夜船集不用等他了。
薛怀咎靠在床边,见徐大夫给世子揉脚,涂了药膏,世子脚上的肿块很快就消下去。术业有专攻,他看的出动作,却看不出本质,揉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效果。薛慕极一路不说话,大概是因为他说要做大夫才生气,气自己没个自知之明。
薛慕极路上想的是自己这五年做过的事儿,似乎都中规中矩,几乎是比着平江世子的标杆做的。直到徐大夫拍拍他的肩膀,说,“世子休养三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谢谢徐大夫。”薛慕极把脚收进被窝。
徐大夫刚走,冯欣身上独有的脂粉气就传来。薛慕极最受不了这气味,但偏偏这气味是他娘身上的。薛侯爷也跟着来,他们听丫鬟说孩子崴了脚,自然担心,要来看看。
“父亲,母亲,我没事儿。你们看看,徐大夫妙手,已经治好了。”薛慕极把脚举高高。
“怎么这么不小心?”冯欣瞥一眼站在床边的薛怀咎,“让你离着世子远点,我看都是因为你……”
“母亲,我饿了!我要喝莲子羹。”薛怀咎抱起被子,打断冯欣说话,他真是服了他娘记仇能记这么久。
冯欣连忙说,“你等着啊,我去给你做银耳羹……”
薛侯爷笑着摇头,等夫人走后,询问了下伤处,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薛德忠这几年,发现极儿智慧绝佳,尤其是对雍都的形势,十分敏锐,有当年薛三的那份气度。总归,侯府要交给儿子,很多事也让薛慕极说说自己的看法。
薛慕极打开信,第一眼就看见那熟悉的方印。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虽然不知为何,晚了三年,但该有的结局,还是不曾变化吗?
薛慕极把信读完,递回去,说,“是摄政王的亲手书信。独女陆茜与沈家庶子大婚,邀侯府之主前去雍都,恭贺新禧,畅饮共欢。我猜,四大侯府,冯谢薛岑,都收到邀请信。父亲,家臣们都是如何说的?”
薛德忠点头,极儿先听下属的谏言,再下判断,实在难当,说道,“家臣们都说,这是陆摄政王的谋局。我若是去了,生死难测。毕竟,二王惨案发生不久。倒不如,先写书信,与摄政王表忠诚。”
“他们担心,摄政王用对付二王的方法,对付你们?”薛慕极好笑,这帮下属也太谨慎,也是,他们并不了解陆钰的为人,多半也是到听图说。陆钰要收权是真,但也绝不是不讲道理的乱杀无辜之人。二王的事,结局那般凄惨,多半是二王先有不臣之心在先,想要把他拉下首辅位置,或者想要改朝换代也说不定。
“朝廷早晚要收商路之权,”薛德忠担忧说,“三弟曾说过,若是雍都来要,就乖乖给他,无非是少些收入,保下平江富庶与安宁,也保下薛侯府的祖业。”
“凭什么?”薛慕极秀气的眉毛扬起来,“父亲,三叔站在哪一边,你清楚吗?三叔与你不是一条心,与那摄政王,才是一条心。”
“极儿,休得无礼,你三叔,一直为侯府操劳,侯府多半的人手,都是你三叔的门客与臣属。”薛德忠摆摆手,“我也认同你三叔的想法。雍都我去不得,倒不是我怕死,只是九族的性命我不敢做赌。”
薛慕极沉默一会,冯欣端着莲子羹进来,就听儿子说,“父亲,雍都一行,让我去。父亲就说生了寒冰,卧床不起、世子三品级别,也是侯府的少主。我去恭贺他女儿大嫁,他也说不出闲话来。”
冯欣重重放下碗,反对说,“不行。多么危险的事,你父亲都不敢,你一个孩子,去雍都做什么?”
薛德忠也说,“极儿,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有计较。”
“父亲,母亲,让我去吧。”薛慕极瘸着扶着床,拦着两人,“我有办法,让摄政王打消对付四侯府的念头,求你们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