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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台柳 ...

  •   萧钰仍是淡淡的站在一旁,她本就身材修长,紫衣明亮,刻丝辉煌,越发衬的她长身玉立,华茂春松。她眉眼温和,眸中晕染着丝丝暖意,“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柳忘笙嗤的一笑,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见萧钰意带不满的看了自己一眼,男子收了揶揄的笑意,轻轻地一敛衣袖,“石秀在监督秋试的时候收了不少好处,地方上的官员们都私下里把秋试称为‘石试’。”

      萧钰闻言也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的拂去衣袖上的一点浮灰,平淡道:“记下就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柳忘笙嘴角一扬,颇有几分讽刺的笑道:“那陆炘倒是乖觉,知道你派周潇去查官员贪污她难辞其咎,趁着陆涵宜的事上表退出朝堂,保全陆家安稳。”

      “不过——”他话音一转,“你姑姑可是不乖的很,这段时间左攀右扯的,联系了不少贵家,其中就有顺国公府沈家。”

      萧钰眉间一凛,沉声道:“沈家?她不是一向看不上沈家么。”

      柳忘笙淡漠道:“她可没你父后那么有骨气,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王彰砯攒作沈臻再往宫里送个沈家子,也难怪,毕竟你家那位年纪不小了,先帝也说他不能为正,这沈家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萧钰冷笑道:“好个武安侯,朕倒是小瞧了她,明知朕反感此事,还引了旁人来做。”

      柳忘笙是无聊的捡起团扇,慢条斯理的轻轻扇着,馥郁的香气随着扇子带起的微风蔓延一室。

      他道:“谁让沈臻猪油蒙了心呢,不过顾忌着你家那位,你也不好罚沈臻,顶多恶心你两下就是了。”

      见萧钰不语,柳忘笙收敛了笑意,正色缓缓道:“承安君在追查当年华贵君难产血崩一事,我已经截住了证人,”他悄悄的打量着萧钰的神色,见她面色一分一分的冷凝下来,似有一片乌云压在身上,“你。。。。。。还要瞒着承安君么?”

      萧钰的的眼瞳极黑,此刻却凤眸中寒光凛冽,似有两簇幽火在跳,亮的惊人。只听“啪”的一声,本握在手中的紫竹骨折扇被她生生捏断,柳忘笙不禁微微一颤,耳中听她极缓极低的说道:“法不传六耳,你知道该怎么做。”

      柳忘笙沉默半晌,他心知萧钰已是怒极,但这件事他不能劝解,也无法劝解,早就成了萧钰心底的一道伤口,触之必怒。他敛眉垂眸,终还是说了出来:“承安君是华贵君亲子,他想查明父亲死因合也应该,总好过懵懂一世。”

      萧钰眉心骤紧,眼眸暗沉,怒不可遏道:“放肆!这是你该置橼的事么。”

      柳忘笙脸色一白,冷笑一声,强自撑着道:“是了,柳忘笙贱籍之后,当然没资格说话。”他本就是孤高的性子,又被萧钰惯着,萧钰刚才那一句话盛怒之下未免刺了他的心,他挑眉冷笑道:“你不就是因为这事处处猜忌么?霍纪是你的门生,你还要在廷尉之外再派周潇暗查;有了禁宫的扶苏台还不够,你又设置金风细雨楼,有了我在这管金风细雨楼,你自己还有龙骧卫。”

      萧钰只觉自己心底那从未愈合伤疤被柳忘笙活生生的翻了出来,她厉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相、真相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难道非要让承安君撞得头破血流、生无可恋你才甘心!”她已是怒到了极致,而这怒中又带着浓郁的悲哀,眼眸中沁出鲜红的血丝,“朕猜忌又如何,天下有谁接近朕不是别有目的?什么忠孝仁义、礼仪道德,说到底不过权利二字。君不君,臣不臣,母不母,女不女,朕看的还不够么!”

      柳忘笙早就知道萧钰其实是冷漠绝情的人,却不料她真的凉薄至此,对世人的看法已经到了这般鲜血淋漓的地步,不由软在坐席上,梗着喉咙道:“你这样想?那、那沈玄礼呢,你也不信他?”

      萧钰听见沈玄礼三字,不禁一愣,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低声道:“他不一样。”

      柳忘笙似是吃了满口的黄连,苦涩的味道塞了他满心满肺,他听萧钰幽幽一叹,歉然道:“忘笙,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没控制好。但此事到此为止,有时知道真相反而不如难得糊涂。”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听的门声一合,萧钰离开。他才软倒在桌案上,以团扇覆面,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几不可闻的低叹道:“沈玄礼不一样,你可知我、我。。。。。。”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已是飘散在空气中听不清楚。

      萧钰回到雅间,自顾自的倒了杯冷茶喝着,男人绵长的呼吸声随着腹部的一起一伏,她坐在榻边,看着沈玄礼沉静的面容渐渐冷静下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话虽如此,可人要是都能这样,世上还哪那么多烦心事呢。

      沈玄礼呼吸一沉,嗯了一声转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撑起身子问道:“什么时候了?你也不叫我。”

      萧钰轻笑道:“玄礼好睡,为妻不忍打扰。睡了也不过半个多时辰。”

      沈玄礼揉了揉眼睛,起身穿衣,他弯腰不便,萧钰就替他系上腰带,问道:“下午还想去哪?”

      “唔,谨之想去哪?”

      萧钰不禁失笑:“陪你出来玩,怎么又变成去我想去的地方了。”

      沈玄礼烟眉微锁,歪着头想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十分想去的地方,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待在萧钰身边他都愿意,于是道:“那就回宫罢,在外面也不安全,要是言官知道了又要生出许多是非。”

      两人套了马车回宫,走到丹凤门换乘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回了紫宸殿,白蘋迎将上来,道:“永平侯回京述职,已经在延英殿等着了。”延英殿是紫宸殿西侧的殿堂,与东侧的弘道殿遥相呼应,都是外臣觐见等候的地方。

      萧钰换了件玄色朱红纹章的帝王常服,在御书房召见谢徵。谢徵一袭深紫色官袍,绣三寸独科花,佩金鱼袋,正是萧钰赐她从二品太女少傅衔之后的官服。

      萧钰赐座上茶,先啜饮了口蜀地的贡茶蒙顶石花,见谢徵也抿了一口,才道:“明年三月的蒙顶石花,想必比这个要好吧?”

      谢徵道:“蜀地安稳,自然茶农也能安心。”

      萧钰将手中白瓷茶盏放到御案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谢徵称赞道:“新官服很衬你,不愧是芝兰玉树之姿。”

      谢徵起身,一撩下摆,伏地行礼,道:“陛下谬赞,臣平复南疆,一切自是天佑大齐,全赖陛下英明筹略。此番回京述职,亦是面圣谢恩。”

      萧钰抬手虚扶,道:“你我亲戚,何必多礼。你回来也好,贞平君前些日子病的厉害,你在宁州前线无法分身,说起来也是朕思虑不周,叫你们妻夫饱受分离之苦。”

      谢徵垂手立在座位一旁,听到萧容鄞病得厉害时眉眼轻轻一颤,若不是萧钰一直留心怕是要略过去,她嘴角微动,最终只是垂眸看向地上严丝合缝的御制金砖,金砖上铺了一层轻和柔软的麒麟送子织锦地毯,她记得以前是一幅兰陵破阵图,大概是宸贵君住在紫宸殿的缘故,以前带有杀伐之气的物件都换成了如意祥和的。

      谢徵拱手道:“陛下朝政繁忙,还对兄长关怀有加,臣不胜荣幸。”

      萧钰也不再多说,转而闲聊似的与她道:“朕和贵君今天上午出宫逛了京城,真是日新月异,想朕从甘泉宫回京似是昨日一般,而京中景致早已不复当初。”

      看谢徵不解何意,她继续道:“朕经过朱雀大街,秦王府门外的那棵老柳树不见了,昔日青青已不再。”她凝视着从夺嫡时期就是左右手的谢徵,“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谢徵涩声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但有阙词臣想陛下也知道——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萧钰道:“你既然放不下,又何必留下公孙琳。”

      谢徵道:“为陛下千古功业,万世美名。”她话音一顿,声音转而坚决,“臣现在的心愿就是为国尽忠,承蒙陛下不弃,无论何处何事,谢徵都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钰叹息道:“也罢,什么时候想了结告诉朕一声就是。贞平君先前听说你要留在宁州,不顾病体支离非要去宁州找你,”她看见谢徵眸中伤痛一闪而过,语调和缓“无论如何,他到底是你的夫郎,去君府看看他罢,就当是朕下旨。”

      待谢徵走后,沈玄礼从内殿转出来,见萧钰靠在蟠龙雕花紫檀木椅上,右手揉着眉心,上前为她揉着太阳穴缓解疲劳。

      沈玄礼在内殿全程听的分明,只得道:“谢候忠心可鉴。”

      萧钰烦心道:“谢徵是重情之人,朕怕这事毁了她。”

      沈玄礼想了想,道:“不至于此吧,谢候总要顾忌谢家一门荣辱。”

      萧钰睁开眼睛,拉着沈玄礼的手将他抱在腿上,叹道:“怎么不至于,谢徵本就是刚极易折的性子,她和贞平君在一起是互相折磨,偏偏又狠不下心断了,郁结于心,早晚憋出病来。”

      沈玄礼却摇摇头,不甚认同道:“贞平君既然病了,谢候就不会病的,其实症结不在公孙琳,而在谢候心里。其实贞平君只要肯低下身段求一求谢候,将她稳在京城,天长日久,总会和好的。”

      萧钰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沈玄礼伏在她肩窝,难得固执己见,“那玄礼和陛下打个赌,若是他们和好了,陛下就要给玄礼个诺言。”

      萧钰笑道:“你想要什么,朕现在就给你找,何苦打这个三年五载也不知结果的赌。”

      沈玄礼不依,信誓旦旦的叫萧钰答应了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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