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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不要说谎(三) ...

  •   许漾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塑造出神经病二猛。套话她不在行,也不一定能套出什么,于是决定自食其力。

      打开百度,鼠标移到搜索框。

      对哦,二猛叫什么?赵猛钱猛孙猛李猛?

      许漾略一思考,把PGC、《傀儡时代》等关键词排列组合搜索,连阿斯顿马丁都没放过。折腾大半个小时后,二猛的信息一无所获,却无意中发现张千越才是PGC的法人代表和投资人。

      她大感意外。张千越去书店和网吧难道是体验生活吗?当初知道他去网吧上班的时候还觉得匪夷所思,现在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他们认识这么久,她也从没觉得他是有钱人。唯一的解释是,二猛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光明正大的经营公司,便把他推到人前。

      这两个人的感情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她惊讶了一会儿,又输入”张千越“,却在按下enter键的时候犹豫了,最终她关掉网页。

      又到一个周末,文佩随秦明锐去北京,张千越去送机。二猛受托送花来,顺带吃掉那份属于张千越的鸡汤。

      吃饭的时候,许漾看到桌上大众的车钥匙,她调侃:“咦?我们猛总今天这么亲民,你的阿斯顿马丁和保时捷呢?”

      不问还好,一问就被二猛扯住袖子大倒苦水。

      他前几天又被保时捷朋友强行借车,结果车撞上护栏,被运到国外去修了。

      他抚着心口,“我心痛。”

      “你有什么好心痛的,他赔不起吗?”

      二猛气得跳起来,“你知不知道车是男人的小老婆,老婆撞残了能不心痛吗?一看你就是没开过车的。”

      “好好好,你心痛。”

      “我要去散散心。可是找了一圈没人有空,你这么闲,我们出去玩一天吧。”

      许漾被磨得没办法,终于松口:“你想去哪里?”

      二猛把她带到了苍山深处。从苍山一侧的公路蜿蜒前行,盘旋了一个多小时才停车。

      许漾在满腹疑惑里跳下车,诺大的停车坪空荡荡的,她对着在后备箱捣鼓的二猛犯嘀咕:“这是什么地方啊?”

      二猛提了两套渔具走过来,一边扔给她一套,一边替她释疑解惑:“苍山影视基地,专门拍古装戏,去年很火的《凤凰倾城》就是在这里拍的。”

      许漾不会钓鱼,连条金鱼都没养过,对鱼的所有知识仅限于餐桌上。她作势把渔具扔还给他,又觉得二猛今天心情不好,可能正想从钓鱼这件事上找到一点自信,就又缩回了手。

      二猛长腿迈得飞快,她跟上去:“你还认识娱乐圈的人啊!能不能帮我搞个签名啊,我妈特喜欢那个谁……”

      对方懒得理她。

      两人在山里绕了一小会,并没有见到什么鬼影视基地,连亭台楼阁都没有一个,二猛带着她在一处荷塘前停下来。眼前一池的荷花开得正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山林间有风刮过,荷叶翻飞,一阵白一阵绿的煞是好看。还有那些新鲜饱满的莲蓬,一弯一弯的,仿佛是在大山里寂寞久了,在邀请她品尝。

      看着满塘生机勃勃,许漾捅了捅身边的人:“我想起一首古诗诶。”

      二猛骨碌骨碌地扫视了荷塘半晌,清了清嗓子:“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许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念了首应景的古诗后,二猛心情依然低落,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是一片空白的水域。荷叶茂盛荷花鲜艳固然赏心悦目,但他的鱼竿该从何下手呢?

      两人绕着荷塘转悠了大半圈,谢天谢地,总算找到地儿下钩。

      许漾笨手笨脚地拉开鱼竿,鱼线晃晃悠悠,鱼钩似乎时刻想要亲吻她的脸,吓得她连连尖叫。

      二猛十分鄙视地收了她的鱼竿,指派她一边去。

      许漾得偿所愿,开开心心地摘莲蓬去了。吃饱了莲子,又在附近溜达了大半天,因为有过在苍山迷路的经历,这次她不敢走得太远,直到逛无可逛,才回到二猛旁边蹲下。

      仔仔细细瞧了对方的神情,她细声细气又表情夸张地问:“你钓了多少鱼啊?够不够晚上下饭的?”

      正说着,二猛一提鱼竿,一尾鱼浮出水面,在空气中徒劳挣扎。二猛小心翼翼地把鱼取下来,又扔回了塘中。

      用行动代替回答的二猛兴致好了一点,“你吃饱了?”

      许漾摘了片荷叶当坐垫,拍拍手,“没劲!还以为今晚有鱼吃呢!”

      二猛哼了一声,“吃那么多,也不长肉,你对得起死去的动物吗?”

      许漾见他已经能开玩笑了,自己也自娱自乐得挺开心,觉得今天还算不虚此行。

      回停车坪的路上,许漾依依不舍地感叹:“你们有钱人真是会玩,竟然在山上养了这么大一片荷塘。以前我和我妈去人民公园看荷花,那人山人海的,差点要被挤到水里去了。”

      虽然从小衣食无忧,但二猛不喜欢别人用“你真有钱,你好幸福”的眼光来看他。他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能实现马斯洛的第三重需求实在是悲惨得很,痛苦得很。故而对许漾的羡慕嗤之以鼻。

      而许漾不了解他的内心活动,把他的不以为然理解成了炫耀,她才受了林深深刺激不久,尚未复原,仇富心里一直得不到纾解。于是两人就贫富差距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祥和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二猛指着荷塘的方向大声说:“谁说这里只有有钱人才能来了,这里又没栅栏又没门卫,谁拦住你们了?”

      许漾大声反击:“这种地方不是你们有钱人才知道吗?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来?”

      二猛更大声地反击:“不知道也要扯上钱吗?”

      许漾气愤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们有钱人搞垄断!”

      二猛更气愤地说:“这里的树木荷花,还有空气、水都是免费的,哪里垄断了?”

      许漾跟接龙似的:“可是你们能得到更好的空气,更好的水。”

      争执间,两人来到车前。二猛气呼呼地把渔具扔回后备箱,又气呼呼地上了车。许漾气呼呼地站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她觉得刚刚翻脸真是太傻了,就应该忍到上车的。

      犹豫间,二猛开始发动车子,显然是不打算载她了。

      许漾更生气了,又害怕起来,难道他真的要把自己扔在这里?但很快,她又松了口气。因为这辆朴实的大众不知道哪里出了故障,已经不能发动了。

      二猛狠狠地拍着方向盘,下了车。见许漾径直往前走,问道:“你干嘛去?”

      许漾头也不回:“我们穷人都是这样回家的。”

      二猛突然扑哧一笑,拉住她:“得了吧,要是让张千越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听到这句话,许漾压抑着心底的笑意,漠然道:“哦,那你说怎么办?”

      二猛打了个电话,两人就坐在停车坪旁的草地上等人来接。

      山里寂静得很,飞鸟走兽似乎也绝迹了一般,只听得到风一阵一阵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若是再仔细点,似乎还能听到些许敲打声,想必就是从苍山影视基地传来的了。

      二猛躺在草地上,突然说:“有钱有什么用,更好的空气和水有什么用,又得不到更好的家人和感情。”

      许漾正刷着微博,听得这么一句,不由自主的放下手机做出倾听的姿势来。忧郁的二猛见许漾这么配合,积攒已久的倾诉欲来势汹汹,他二十多年的经历便这样全盘托出了。

      原来二猛他爸在遇见他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老婆,二猛妈妈那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单纯又美丽,最主要是单纯,不然也不会被二猛爸这个用心险恶的已婚男欺骗。许漾有点想纠正他的用词,在对方的满目凶光下忍住了。

      在二猛爸源源不断的糖衣炮弹攻陷下,二猛妈最后在一首浪漫的情诗下沦陷了。情诗的内容已经不可考,但显然,二猛对此事是嗤之以鼻的。“切,就他还能写情诗?!肯定是代笔,一定的!”

      二猛妈是未婚先孕,在屡次试探结婚未果后,她才晓得二猛爸原来是有家室的。她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她是孤儿,是叔叔将她带大,叔叔知道这事后,觉得不能白白便宜了二猛他爸,要了一大笔钱后便不管不问了。二猛妈在抑郁中生下儿子,第二年就去世了。

      “我妈是被气死的。”二猛总结说。

      “我爸那个老婆成天神经兮兮,总觉得我要跟他儿子抢财产,我小学没念完就被送出国了。他儿子跟个孔雀似的,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也就我妹妹还有点人性。”二猛手边的草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不过她说对了,财产我是要抢的,老爷子也是要斗的!”

      许漾对二猛妈的遭遇十分同情,又念在二猛是自己的朋友,便附和着谴责了一番长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正回忆着上次看《知音》是什么时候,一辆车无声无息地停到了他们跟前。一位穿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从车里下来,对还沉浸在复仇情绪中的二猛恭敬道:“度少。”

      许漾手一抖,手机砸到脚上。

      是了。除了坑蒙拐骗女学生那一段,白楚对度家的认识还是蛮深刻的。

      许漾前一刻还在为二猛打抱不平,下一刻人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本地首富的儿子,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同时,她的脑子里已经生出了无数个问题,但碍于司机在场,她一个也问不出口。二猛见她一声不吭,心里没底,也不说话。

      车子一路飞驰下山,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沉默着。

      度少在东柏果园附近的一个小区喊了停,他把许漾也拽了下来。

      “既然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也就不怕全让你知道了,跟我来吧。”度少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我感情也不是很顺,喜欢一个人好些年了,但人家总是不领情,去年还想着跟人相亲,幸好有张千越帮忙,给搅黄了。”他神情悲愤,如怨妇一般。

      许漾无暇去探究张千越是如何帮忙的,因为她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八卦。她想,真是可惜了,不能和白楚一起见证。

      度少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一栋独栋的二层小楼前,小楼和小区其他的房子并无不同,都是青砖红瓦,科技园附近最著名的富人区在外观上着实低调。小楼前有一棵茂盛梧桐,树下笼罩着扶疏花木,而大门就隐藏在花木之后。

      许漾暗暗评价,金屋藏娇。

      度少走到门口,回身对许漾说:“你待会别太激动。”

      许漾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度少去摁密码,第一次错误,第二次错误,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不稳了。

      许漾听得阳台有脚步声,抬头便瞧见有人站定在栏杆后,那模样简直和度少飙车的男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漠然地看着度少如困兽一样在门前狂躁的组合着各种数字。许漾上前一步,试图提醒度少:“这个是讲策略的,你这样按没有用的。”

      度少双目炯炯地对付着那串数字,对不绝于耳的机器报错声置若罔闻。

      “当然要讲策略,输错十五次,门就自动锁定,我进不去,他也别想出来!”

      楼上的人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劝你还是再找个人来拆了门比较快。”

      男人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让许漾有一刹那疑惑,似乎这个声音在哪听过。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度少转移了。

      度少听到这话安静下来,倒退着走远一些,抬了头觉得这个仰望的姿势气势太弱。又走远一些,总算找到了一点自信。他下巴一扬,吊儿郎当地说:“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我拿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你听清楚了,是再也不回来了。”

      男人轻笑:“没有开辆卡车来?你们两个人四只手怕是不够。”

      度少显然忘了今天带的是许漾而不是张千越,嘴上开始没遮没拦的占人家便宜,他哼哼两声:“四只手抬你够了。”

      许漾恍然大悟。卧了个大槽,这金屋藏了个大娇!在这个盛夏的傍晚,她只想掏出手机将一切录下来和白楚共同分享。但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不能这样做的,她目光炯炯,想将这一切牢牢地记住,尤其是楼上那个男人的样子。

      蓝色的细条纹衬衫依然好好的熨帖在他身上,受了度少的调戏他连呼吸都不曾变化,仿佛是习以为常。他握着栏杆,也不接腔,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对话陷入僵局。

      许漾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悄无声息地就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她有预感,今天的高潮还没有到来,那一定是激动人心的一幕。

      她的第六感再次发挥良好,简直可以扯块布去大街上算命了。

      因为度少叫了一声:“路烨!”

      路……烨、路、烨,路烨!幸好是坐着,许漾觉得自己快到晕倒了。路烨,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子里轰然炸开。

      在这二十五年里,她遇到过十个张丽九个王敏八个李伟七个王芳六个李静,但是路烨,有且只有一个。

      她惨白着脸,去拉度少的衣角,颤声问:“他名字很耳熟,是不是马路的路,刘烨的烨啊?”

      度少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的人找他打过官司?”

      许漾真的要晕倒了。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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