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想妳想到梦里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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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说吧。」太阳的神子随手套上一件薄背心，接着走向桌沿，捡了盘子里其中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我听闻盎迦王威武神勇、武艺无双，一人能挡百象，乃当代难得的武士。」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一下子大力夸出来，完全照搬沙恭尼先前吹捧的字句，不费吹灰之力。「像您这样优秀的人，难道真的不想娶个貌美如花的贵族之女吗？」
「……………………………………………」
大概是这个问题过于直白，他才刚吞下的葡萄立即呛到而引发轻咳，迦尔纳佯装没事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盯着眼前的侍女沉默半晌。
澪其实心里也明白一名素昧平生的侍女问这个问题极为失礼，但是她一想到这里反正是某人的记忆之中，干脆大胆的询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也许醒来对方还不一定会发现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澪继续做出侍女这个角色应有的正常回应。「小的问了多余的问题…实在罪该万死！请容我退下了──」说完便低着头，慌忙地往门口快步走去。
「不，不是的。等等。」白发青年伸手制止了佯装要退出房间的澪，「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并非责怪妳的意思。」在这象城的宫廷之中，迦尔纳印象中并没有如此大胆的仆人敢与自己说上工作以外的话语，所以让他着实感到讶异。
这让澪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的杵在原地，仍然低首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关于妳刚才的问题──我并不是为了权势才来这里的。」以旁人的立场来看，盎迦王亲自对一名仆役说明显得非常的诡异。
若是其他人，或许早就因为仆人不识大体的发言而执行处罚。但是迦尔纳并非换了位子就换了脑袋的人，他仍然保存着众生平等的视角，并不会因为难敌王子封他为王，而改变自己的心态。
「更何况，妳认为有谁会想嫁给车夫之子？」这句反问并非怨尤什么，而是对于现状铁铮铮的社会写实做出合理的提问。
「──爱你的人。」几乎是反射性的，澪天真的回答让让迦尔纳瞬间沉默下来，他用一种彷佛看透一切的犀利眼神直盯着眼前的侍女瞧，看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若有那样的一天，对那个人我会致上感谢之情。」无论是养育他长大的养父母，还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难敌，这些给予的『爱』都是世间难能可贵的珍宝──迦尔纳是这样认为的。
「……像您这样拥有高贵情操的大人，又怎么会没人青睐呢？」澪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耳力相当好的太阳神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对于已经答复过的答案，没有复诵的兴趣。
「妳叫什么名字？」兴许是心血来潮，又或者是察觉到些什么，太阳神子对这名不惧怕自己的小侍女起了闲谈的兴致。
本应是普通的问话，但是却让眼前的侍女迟迟没有回应。这让白发青年不免起了疑心，当他打算看清低首的小侍女脸上的神情之际，对方终于开口了。
「澪…雨音澪。」当少女报上名字，那缓缓抬起的脸庞，彷佛与内在的灵魂重迭似的，让专注观察她的迦尔纳在那一剎那之间怔住了。
周遭的环境景象开始崩塌，就像是剥落壁纸的摄影棚。
此刻的迦尔纳，总算意识到这是属于自己的记忆一景而非现实，于是梦境一瞬间就被瓦解了。
眼前的小侍女褪去外表的假象，逐渐显现她真实原本的面貌。黑发少女开始坠落于无垠的黑暗之中，而太阳神子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一个旋身将她拥入怀中。
原本紧闭双眼的澪，被自己的身体抽动而惊醒。睡眼蒙眬的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所视之物，便先嗅到熟悉的味道──
属于迦尔纳的味道。
她正抵着白发青年的胸膛，他精实的臂弯仍然圈住自己的腰际。
──难道说还在那片黑暗之中吗？
下一刻便立即打消这个想法，旅馆房间窗外的朝阳微光斜射，提醒了少女已经脱离梦境的事实。
「醒了？」迦尔纳低沉又清澈的嗓音穿过她的耳际，如微风般的引起一阵酥麻。
澪有些困窘的不敢抬起头。本来她还想问为何要抱着自己之时，就先瞄到迦尔纳躺着的地方并不是床铺──也就是说，她又摔到地面了…？然后迦尔纳就这样当了一夜的床垫吗！？
「那个…对不起…」黑发少女充满愧疚如蚊蚋般的细声，顿时让白发青年理解到了对方歉意的举动。
「放心吧，并不是整夜都睡在地板上的。妳刚才一激动就跌下来了…不过，我以为妳那时候就醒了。」折腾这么大的动作居然还没醒，该说梦游症实在太过惊人还是感叹澪的睡眠质量太好呢？
「昨晚…是你的梦境吧？」在少女魔术师相当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爬起身子之后，她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
「啊啊。」也跟着起身的太阳神子，简短的回应了一声。说起来，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虽说御主由于契约缘故，会梦到从者的记忆这一点并不奇怪，但是通常是内心掀起难以述说他人的情绪海浪，才有机会窥视这内心世界。
「真难得呢…也不是第一次梦见关于迦尔纳的事情，可是…」澪走到梳妆台前，心不在焉的梳理凌乱的长发。「总觉得很稀有呢。」
「稀有…吗？」听到这个形容，让白发青年微蹙眉头。他并不认为澪进入自己梦境的次数算少，除非是──
「嗯啊。比较常在睡梦中见着爱德蒙，但要论时间的长短还是阿周那最久呢。偶尔也会见到关于罗宾、安徒生或圆桌骑士们的……」看似闲话家常聊了起来，澪梳理发丝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从镜子的映照中，她见着了迦尔纳紧拢眉间的淡漠神色。
糟了，不自觉就说溜嘴了──
澪心虚的垂下视线，不敢再偷瞄身后的太阳神子。
见着逃避现实的恋人正佯装若无其事的继续梳理长发，白发青年决定质问下去。不知是有意还无意，他从后方靠了过去，在少女的耳畔轻声问道。
「…妳的意思是，比较常遇见他们的梦境吗？」
这时候澪才注意到现下的太阳神子，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仅着一件睡裤，袒裸的上身贴得相当靠近，灼热的鼻息搔得她的耳边一阵酥痒。
「那、那、那是因为──」小脸立即蒙上一层烫红的黑发少女，慌忙又故作镇定的放下梳子，拨着刚整理好的长发，没敢将眼神对上镜中映照的白发青年。「会进入Servant的心象风景，除了自主邀请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是内心的浮动或者不稳定所造成的…！」她僵硬的解释完缘由，但是这原因倒是让迦尔纳愣住了。
不过他走神的时间并没有太长，随即又恢复了那个平时老神在在的模样。
但是澪并没有忽略这个短暂的一剎那，不如说她似乎察觉到这个突然其来的梦境是基于什么理由出现。
「迦尔纳…！」她立即转身捧住对方削瘦脸庞，以一种不让对方逃跑的气势直盯着他瞧。「难道说、你在烦恼什么吗！？」
立场反转。
「………………………………………」
白发青年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以冗长的缄默代替。
──施予的英雄。
他总是以毫无迷惑、果断无杂念的形象在少女魔术师内心中矗立，但是现下的他，却对自己别开视线，脸上还浮现了可疑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色。
他这是害羞了吗！？
是害羞了吗？
是害羞了吧！
澪捧在他脸庞上的双手并未放下，而是瞪大了杏眼将这难得的画面尽收眼底。
总有些时刻，她认为这位一向维持肃穆神情的英雄，会在出乎意料之外的时机显得相当可爱。
就这样僵持了良久，迦尔纳这才轻叹一口气。
「…的确是大意了。竟然让这种杂念盘据在心中、放任逐渐扩大，是我修行不到家的缘故。」他将压在自己脸上的小手缓缓拉下。「也因为如此，才会让心灵有了缝隙，被妳瞧见了吧。」
若是烦恼造成Servant内心深处的浮动、让记忆因此重现。
那么，是怎么样的烦恼会联系上那段过往呢？
「是不能与我商量的烦恼吗？」若是平时的话，迦尔纳一向是有话直说的类型。这一点虽然老是让她的心脏受到直击，但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猜想这一点让她相当省心。
「…与其说『不能商量』，不如说是就算商量了也无济于事。倘若未来的某一日，能够顺利的恢复人理史，取回应有的未来，那么所有人都会回归和平的生活──当然，这之中也包括妳。」
澪专注的聆听他难得关于自身的剖白。
「除了战斗一无是处的我，真的能够胜任成为妳的丈夫吗？」虽然他并没有看透未来的千里眼，但是不代表无法想象那时刻的到来。「并非没有自信能够生存于这个时代，而是那时候的妳、真的需要我吗？而我，又能成为妳最佳的归宿吗？」低垂的异色眸子显得有些黯淡。
原本碍于男人的自尊并不打算把这事提出口，但是既然都被澪察觉了，不好好解释或许会招致更大的误会吧。基于这样的想法，才把积压在内心深处已久的郁结完整说了出来。
结果就是突然被眼前的少女一把熊抱。
「是的，光是只有『爱』是不够的。」黑发少女柔软的声音埋藏着难以斩断的坚毅。「你们剎帝利武士都能为了在选婿大赛里摘月亮射星星的，难道就没有勇气跟新娘互相扶持渡过一生吗？我可是从来没嫌弃过你的哦！」
原本还愣住被抱着的太阳神子，闻言之后默默的笑了。
若是他仍然在生的时代遇上澪这样的女性，或许自己有相当的自信能够与她携手一生。然而，成为英灵座标记的一道影子，原本就是没有未来的亡灵。要不是透过圣杯与黑泥的奇迹而获得第二次重生，也不会有今日的迷惘吧。
只是从者(Servant)的话，他就算临别前，也能够笑着向她道别。
但是──
「这还真是对不住啊。本来不打算让妳见着这懦弱的一面，不过现在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双臂一张，反抱了回去。「包容与体谅是难得的温良品性。比起勇气，我更害怕这两者──因为根本无法拒绝。虽然想到将要成为夫妻相当高兴，但也有些紧张。」
「…迦尔纳，你是不是中间漏掉了什么？」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能听懂，但是合起来却屡屡让她问号四起。
「抱歉，让妳感到困扰了。」白发青年的脸庞埋进少女肩上蓬松的青丝之中，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不过，正因为是妳──肯定能够理解的吧。」闷在她耳畔的声音隐藏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咳嗯，蹬鼻子上脸了？」澪轻咳了一声，试图掩盖当下感到有些害羞的心情。
没能听懂这句话意思的迦尔纳，狐疑地抬起头，垂眸望了一眼早已别过脸的黑发少女之后，以掌心捧起她的脸颊，俯首吻住那双欲言又止的樱唇。
「像这样？」
「──────才、才不是这个意思啦！迦尔纳大笨蛋！」
文化不同造就出来的误会，也不完全是腥风血雨的导火线呢。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想妳想到梦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