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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壹
      三月的北风呼啸在无叶的枯桑中,天上的鹅毛大雪压弯枝丫。上官瑾立在老槐树后,细细听着廊檐下宫女的枉口嚼舌。
      “你们看到了吗?班婕妤死时的模样,圆鼓鼓的肚子破了个大洞,里面钻出好多青绿色的肉虫,血肉模糊的,好是恐怖!”宫女惊慌的神色里隐约能够寻见一丝精芒,上官瑾依稀记得这张面孔在咸福宫里那位盛气凌然的姚淑妃身边瞧见过,平日里倒不是一个话多的宫女,这会舌头拔得老长,想来也是受了谁的指使。
      刺骨的冷风透过衣襟钻进上官瑾的血肉里,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静待人群散去,她才拢紧裘袄松了口气。身后的锦绣见她神色不好,忙道:“娘娘,这天寒地冻的,您莫要冻坏了身子。”
      上官瑾仰头瞧了一眼黑压压的云罩在头顶,心头一紧:“我不是觉得天冷,是心冷,这偌大的后宫危机重重,今儿个死的是班婕妤,明儿个躺在棺木里遭人诟病的,生怕就会是我。”
      “娘娘!您这千金之躯,岂是那一个小小的婕妤可以比的,再说,那班婕妤是死有余辜!”
      “莫要胡说!”上官瑾低声斥责,她探头四下环顾,眼见空荡荡的园子净是一望无际的白,方才放下心:“班婕妤怀的可是龙嗣,现下一尸两命,这后宫里止不住多少双眼睛正寻觅着替罪羊,往后,你可不能再胡言乱语。”

      嫣红的衣衫从上官瑾的眼前掠过,步摇上玉珠相互击撞的叮咚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刺耳,步摇的主人声音尖锐,笑意盎然的脸中透着一丝傲慢:“这不是上官昭容吗?天寒地冻的,上官昭容不去缅怀已故的班婕妤,反而带着贴身侍女在外忙乎,可真是个大忙人呀!待姐姐明儿禀明皇上,定要皇上嘉奖上官昭容的勤勉。”
      上官瑾欠身行礼,淡淡道:“皇上指任臣妾置办长公主的加笄之礼,即便天寒地冻,臣妾也不敢忘记,只盼能为皇上分忧解愁。此刻班婕妤刚故,皇上正是内心愁苦,若是满面春风的淑妃娘娘到皇上跟前侍奉,想必皇上内心的愁苦也就烟消云散了。”
      姚淑妃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是晓得上官瑾的伶牙俐齿,可依她的性子,不掰回一局是不会轻易作罢。奈何班婕妤刚故,若是今儿个她开怀大笑之事传进皇上的耳朵里,怕是要让皇上心生厌恶。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上官瑾一眼,愤愤地甩袖离去。
      “惺惺作态!”锦绣说得气愤,鼓着腮帮子又道:“班婕妤死了,奴婢看这宫里头最高兴的,就是她姚淑妃!”
      “好了。”上官瑾悄然叹气,幽幽地道:“这后宫里高兴的何止她一人,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七年前姚淑妃亦是荣宠一时,只可惜天生体弱至今未孕,眼看年华不再,新进的美人肚子又争气,这会莫名死了个劲敌,她高兴也是在常理之中。”

      锦绣搀着上官瑾向长春宫返回,眼见自家主子眉眼已然舒展,忍不住又问了句:“娘娘,这宫里头谁这么大胆,胆敢谋害怀有龙嗣的妃子?”
      上官瑾的脑海里浮现出半年前班婕妤还未怀孕时的模样,那是一个外表乖巧眉眼冷厉的美人胚子,仗着自己在同局秀女中姿色卓越,曾在后宫同一美人斗狠时烙下狠话:“待我三个月后肚子显了,到时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事情就是这般凑巧,班婕妤没过三个月果然传来喜讯,太医院证实班婕妤的龙嗣尚且不满三个月。
      莫非这其中事有蹊跷?
      她皱起眉头,血肉模糊的肉虫布满眼帘,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贰
      锦绣守在门口,凌厉的目光扫过庭院,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让她神经紧绷。
      屋里,坐于主位的上官瑾神色凝重地将手中的茶叶盖浮了浮茶叶末,一再掩饰内心的不安后,才漫不经心道:“安太医是说,那班婕妤的肚子是假的?”
      “老臣不敢妄言,在班婕妤怀孕时老臣曾给她号过几次脉,班婕妤的脉象初时老臣也以为那是喜脉,可就在刚才娘娘给老臣讲了班婕妤的事后,老臣才敢断定班婕妤的肚子是给蛊虫撑大的。”
      哒的一声,茶叶盖叩在茶杯上,她半倚在凳子上,眯着眼睛,久久才喃喃,似在问他:“谁?究竟是谁?企图从中得到什么?”
      安太医抬起头,目光未曾迎上去:“老臣以为,凶手不是为了除去眼中钉,就是想借刀杀人。何况此法子不易让人觉察,妃子怀孕半年蛊虫才会吃尽母体的血肉爬出体外,待要查明也是半年以后,恐是难以搜证。”
      上官瑾盯着他,似乎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激动,颤抖的嗓音低低道出:“安伯父,你说,凶手是否还会再次下手?”
      目光霎时凝聚于黑瞳内,安太医恍惚道:“娘娘是想擒凶邀功?这……未尝不是个好的计策,到时候建功封妃便是指日可待。”
      她莞尔一笑,抚了抚发鬓,目光中尽是灼灼的炙热:“妃?安伯父错了,小瑾志不在此,在这后宫中,死了一个艳冠群芳的妃子,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妃子顶替上。小瑾没必要做一只捕蝉的黄雀,反而从中得到小瑾想要的东西,那才是上策。安伯父难道忘记了?在这后宫里,能让妃子安度晚年的东西是什么了?”
      安太医猛地瞪大眼睛,犹如醍醐灌顶,激动道:“小瑾是说……”笑意洋洋地直道:“伯父懂了!伯父这就去为你去着手查办。”

      旧燕归巢,春来回暖。夜里静悄悄的长春宫里,却有人辗转反侧不能眠。锦绣为上官瑾理了理被褥,担忧道:“娘娘,这大戏才刚刚开幕,您须放宽心,莫要为了那事伤了身,否则余下的八月要该如何熬。”
      她沉着脸,冷冽的目光凝视着桌案上的星星之火,轻声道:“你说,这都过了好些日子,她怎么就一点动作也没有,会不会她没有再下蛊?你想,这招数用多了,她也害怕东窗事发,毕竟死的可是龙嗣,若要追究起来,即便她隐藏的再深,也难免不被这后宫中有心之人扒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守夜的宫女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入,径直冲入屋里:“不好了!娘娘!权……权贵嫔薨逝。”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在门边铁青着脸,哆嗦的双腿硬是撑住最后一丝气力,吼道:“那……那权贵嫔的尸体……不……身体同班婕妤死时一样!”
      权贵嫔死在寝宫里,说是近日来动了胎气一直好生养着,怎知今儿个身体刚有所好转,守门的宫女不敢有所打扰,到了夜里闻到阵阵腥臭,遂好奇推门进去,才发现权贵嫔干瘪的尸体躺在地上浸在血水里,像个被虫蛀空的木桩,虫子在肉里爬进爬出不断啃食着。若非她尸体上那身皇上钦赐的素罗纱,宫女也不敢轻易断定血血肉模糊的人儿竟是权贵嫔。
      叁
      皇上铁青着脸指着战战兢兢匍匐一地的太医们:“薛太医,张太医……你们一个个昨儿不是才告诉朕,权贵嫔的身子好好的吗?那现在她怎么就躺在血泊里了!你们说!不给朕一个交代,就全拖出去斩了!”
      “微臣……微臣……”太医们一个个抖索着身子,却无一人想到如何回答。
      “诉……”目光霎时间聚集在安太医身上,只闻他叙叙道出:“臣以为权贵嫔是被有心之人下蛊谋害了。”
      “什么?!”满是震惊的皇上尚且来不及细问,王贵妃忽地开口打断:“皇上,依臣妾看来这种胆敢在圣驾面前枉口嚼舌的臣子,就该拉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太医们听见斩首一词又是一个哆嗦,纷纷附和安太医以求将他推到刀口上保全身家性命:“微臣以为安太医不敢欺骗圣上。”一时间,各种猜测均自太医口中道出。
      “胡闹!”王贵妃斥道。
      然,上官瑾忽地匍匐跪在地上抽泣起来,皇上连忙凑上前扶起她,安抚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上官瑾倚在皇上怀里,久久才缓过神来:“诉臣妾斗胆,先是班婕妤再是权贵嫔,她们可是怀着皇上的孩子,却去的如此……不寻常,若真是被人谋害,皇上又不为两位妹妹查明真凶,两位妹妹泉下有知,定是死不瞑目呀!”
      皇上厉道:“安太医,你说!”
      安太医不紧不慢地按照上官瑾交代他的说词一一道出:“老臣查探过班婕妤、权贵嫔尸体中的肉虫,这定是蛊虫无疑,初始蛊虫未曾孵化被养在冰里不被肉眼所识,被有心人将带有蛊虫的冰化进清水给娘娘喝下,所以才区区一宿,蛊虫闻到人体内的血腥味便破孵而出,食人血肉,势必要将人体的内脏掏空后才会爬出体外。”
      “竟有如此歹毒的人,胆敢用这种恶毒的手法将两名怀有龙嗣的妃子置于死地,朕绝不会让这个凶手逍遥法外。”
      满脸怒容的王贵妃听完蛊虫的一番解释后,却半眯着眼睛追问道:“那安太医可知这种蛊虫出自何地?”
      “诉老臣愚昧,老臣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并不知道蛊虫的出处。”
      “查!传令下去,给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谋害朕还未出世的皇儿。”

      后宫这一查证凶手就是十多日,徐贤妃这日在长春宫里做客,谈起两位妃子的死,只用手绢轻拭嘴角掩饰她内心的雀跃:“姐姐是被这两起凶杀案吓坏了,躺在床上这一病啊就十多日,哪像上官妹妹胆识过人,还记得让皇上为两位惨死的妹妹做主。”
      “姐姐说笑了,小瑾向皇上谏言后也是十分后怕的,生怕逼急了那个凶手被他反咬一口。”
      “这倒是,那妹妹可千万要留个心眼,莫要让那个凶手钻了空子伤害到你。”
      上官瑾忽地四下环顾,见宫娥们全在屋外,才让徐贤妃附耳过来,小声道:“妹妹就是害怕,所以才让人赶紧私下追查此案,我派出的下人来报,说那个凶手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专找怀了孕的妇人下手。”
      “啊?!”茶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徐贤妃眼睛瞪得老大,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恐惧。
      “唉呀,姐姐这是怎么啦?来,吃些酸梅压压惊。”上官瑾忽地转了个语调,她眉眼撩了撩望向她的肚子,嘴角钩起一抹狡黠的笑,又道:“不过话说姐姐最近的身子倒是圆润了不少,莫不是……”
      “哈哈,妹妹说笑了!姐姐哪有那等福气,姐姐这是前些日子在宫里养着,吃多了补品,身子都变形了。”
      “原来如此。”上官瑾微偏过头,语轻意重。“妹妹还听说了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是下人来报了些还不能确证的事,说是那蛊虫来自西域,且是西域十分罕见的虫子,寻常人恐是得不到的。”
      “西域?!”徐贤妃呢喃着,眼珠子转了转,拿起茶水抿了一口,便匆匆道了别。
      肆
      次日,后宫里闹翻了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来报:“姚淑妃,她……她是杀人凶手!”
      上官瑾赶到的时候,王贵妃早已先到,侍卫们将怡景宫内围的水泄不通。姚淑妃倒是一派从容不迫,见着上官瑾,更是一反常态微微笑了下。
      “原来在后宫里兴风作浪的人竟是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用巫蛊祸害后宫!姚淑妃,你可知罪!”王贵妃盯着姚淑妃,嘴上说得震惊,神情却是冷静镇定。
      姚淑妃环顾了一眼匆忙赶来凑热闹的嫔妃们,冷冷一笑,倒是一个没缺,全到齐了:“罪?何罪之有?王贵妃虽是代掌凤印,统帅后宫,可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本宫的身上,若让皇上知道了,怕是会让王贵妃难以服众面壁翊坤宫。”
      王贵妃的目光忽地转向徐贤妃,语气中颇有敌意:“徐贤妃,你可知道强加罪名于妃子身上可是要剥去头衔,打入冷宫的。”
      徐贤妃望着怡景宫的偏殿,眼神有些锐利:“姚淑妃,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那蛊虫产自西域十分罕见,而你来自突厥皇族,除了你还有谁能得到蛊虫。再者,有宫女作证看见过你的宫娥鬼鬼祟祟运送冰块,现今只要侍卫在你存放冰块的地窖中查上一查,定会真相大白。”
      “来人,给本宫搜!”王贵妃一使眼神,侍卫们无不听命。
      “站住!若是搜不到,王贵妃以为如何?”
      “自会给姚淑妃一个满意的交代。”

      人群站在地窖口议论纷纷,徐贤妃嘴角笑意满满,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反倒是姚淑妃异常淡定,任由太监们提着一桶桶鸡血泼洒地窖。
      血水浸透地窖的每一个角落,冰层上腥红一片,成了暗灰色,凿冰的利器杵在上面,发出一种铿铿的声响。像镜子平铺在地窖中的冰块,已碎成粉末融在鸡血里。只是,除了铿铿的声响,腥红的血水,再没有看见那些蠕蠕爬动的蛊虫。
      徐贤妃感到自己背后渗出了冷汗,这种结果让她意想不到,时间过去越久,她的面容越发扭曲,到最后疯得一样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上官昭容,你说,你快帮本宫向王贵妃解释啊!姚淑妃是凶手,蛊虫来自西域,只有她才有这本事,本宫也是为了后宫的安危着想,才揭发她的。”猛地扒住王贵妃的手腕,求饶道:“王贵妃,你要相信本宫!你要相信本宫啊!”
      王贵妃一个拂袖,就将徐贤妃带倒在地,毫不留情面道:“来人,将这造谣诽谤之人打入冷宫。”
      徐贤妃猛地尖叫:“谁敢!本宫怀有龙嗣,谁敢动本宫!”
      “龙嗣?”姚淑妃眼神冷厉地盯着她不放,忽地道:“既然徐贤妃怀有龙嗣,本宫就看在龙嗣的份上,姑且饶了你这次。只是,眼看着夏暑将至,本宫这地窖是用不上了,而徐贤妃的地窖冰凉通透,着实羡煞本宫。”
      “那……那本宫将那地窖赠予姚淑妃,你看可好?”
      姚淑妃冰凉凉地讥笑道:“哼,惺惺作态,谁要你地窖。来人!给本宫将鸡血泼满中安宫的每一个角落。”她说着,冷冷瞟了一眼徐贤妃,对上她那哀怨的目光:“你不仁就休要怪本宫不义。”

      众妃嫔尚且来不及散去,又有太监慌慌张张冲入怡景宫:“奴才……在中安宫的地窖中发现……蛊虫!”
      徐贤妃本就虚弱的身子再是经受不住,砰地一声,跌在地上,嘴里尖叫,她从未如此大声:“你这狗奴才!胆敢污蔑本宫,来人,还不给本宫将这狗奴才拖出去斩了!”
      “原来是你!你谋害了同样怀有龙嗣的班婕妤、权贵嫔,莫不是为了你肚子里还未出世的皇子?”王贵妃挑起眉头:“谋害妃子的动机是坐实了,现今可不能因为你怀有龙嗣本宫就轻饶了你,来人,还不将这毒妇打入冷宫听候圣上发落。”
      侍卫们架住发疯一样的徐贤妃,她面目狰狞,忽地有了气力,挣扎着向姚淑妃扑过去,却被侍卫死死钳住:“是你!凶手一定是你!你将莫须有的罪名嫁祸给本宫,本宫不是凶手,凶手是她!是她!”
      上官瑾吓得一愣,她是想过借徐贤妃的手从中获利,倒是未曾想过会是这种结果。终是沉默着,看着侍卫将那个张牙舞爪丝毫寻不见半年仪态的徐贤妃拖离了视线。
      “这次真要谢谢妹妹事先差人告诉本宫,才让本宫有所提防,否则着了徐贤妃的道,那今儿被打入冷宫的就该是本宫了。”姚淑妃嘴角稍扬,低低的嗓音听上去就像罂粟般具有蛊惑的味道,却让上官瑾脊椎骨发凉。
      伍
      阳光透过窗棱,投射在冷清的中安宫里,一身素衣的徐贤妃独坐桌旁。初春的肃杀,寒沁入骨,身子单薄的徐贤妃瑟缩了一下,倒不是被灌进屋里的冷风冻着了,而是被堵在大门的王贵妃震慑到了。
      王贵妃的侍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袅袅的烟,缓缓上升,宛如来自地狱的无常鬼,徐贤妃望着汤药出了一会神,才道:“你这般赶尽杀绝,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王贵妃缓缓走到她的跟前,用手挑起了她的尖下巴:“瞧瞧,这张脸多美啊,难怪皇上对你如此着迷。不过,至从皇上知道你的歹毒后,可就再也不敢亲近于你,现在的你若不是怀有龙嗣,早就被拉出去杖毙……”说到最后,捏在贤贵妃下巴的手越发用力,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徐贤妃生吞活剥。
      “你干什么!”徐贤妃猛地将王贵妃一把推开:“你疯了吗?我不是凶手,待查明真凶,皇上就会将我接出冷宫,你莫要以为你是贵妃就可以只手遮天,你胆敢动我一根毫毛,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啪’地一个耳光扇在脸上,失足跌地的徐贤妃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王贵妃,直到怒目可憎的王贵妃厉声道:“接你出冷宫!痴心妄想,你这个刽子手,当年害死我腹中的孩子,现在又害死班婕妤、权贵嫔,我只恨报应来的太晚!”
      “孩子?”徐贤妃被打醒了,她不懂王贵妃怎么会将她死去的孩子同自己联系上,唯一意识到的就是王贵妃想置她于死地的理由,忙地扒住王贵妃的裙摆叫道:“不是我,当年你那死去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凶手另有其人啊,你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不是让那凶手逍遥法外,而你死去的孩子还是死不瞑目啊!”
      王贵妃盯着徐贤妃冷冷道:“不是你?难道是姚淑妃吗?”一脚踹开她,便向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们猛地将徐贤妃按倒在地,手法老练地将碗里的汤药尽数灌入她的口中。
      徐贤妃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死死按住,嘴里被灌汤后发出的咕咕声还不忘大喊:“我不是凶手……不是……”

      中安宫外锦绣搀扶着上官瑾的手有些瑟抖,目光落在巍峨的高墙上,不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娘娘,王贵妃将徐贤妃的孩子处理掉了,就不怕皇上问罪于她?”
      “罪?一个罪孽深重的妃子产下的龙嗣,必然成不了下一任帝王,反而成为了皇家的耻辱。想落井下石的人何其多,唯独她王贵妃参透了圣上的心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皇上怕是止不住要有多高兴……”
      “娘娘?”锦绣有些慌了神,她晓得娘娘从不妄言,如今嘴上说得轻巧,心底想来是极为伤心,都说君恩如水薄,若是皇上对……没有若是,她丝毫不敢往那里想,手心紧紧握着娘娘的手,只想告诉娘娘,娘娘还有她,她会陪伴着娘娘,服侍着娘娘。
      上官瑾一把抓牢她的手,嘴里说着安抚她的话,却好似在安抚她自己:“不要怕,这深宫里的黑暗,你我不是头一遭听见,要想不变成刀俎上的肉,不止手段要高明,心肠还要狠辣。否则,就像徐贤妃,即便是怀上了龙嗣,也是要乐极生悲。”

      从中安宫一行出来的王贵妃在看见守在门外的上官瑾时,不禁一愣。
      上官瑾盯着她,她却不曾有丝毫胆怯:“按宫规,王贵妃代掌后宫,若是动用私刑,可是……”
      “私刑?”王贵妃眉头一挑亦不示弱,迎了回去:“上官昭容是想以此威胁本宫?不巧的是,本宫是被吓唬大的。”
      眼见王贵妃将要拂袖离去,上官瑾忙道:“凶手另有其人,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今儿王贵妃对徐贤妃动用私刑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这话果真让王贵妃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见上官瑾意味深长地笑言:“可若是凶手成为同谋,王贵妃以为如何?”
      王贵妃的目光霎时聚集在上官瑾的身上,嘴角稍扬:“看来上官妹妹连同谋的人选都已想好。”
      陆
      那是一个天蒙蒙亮的清晨,姚淑妃作为谋害班婕妤、权贵嫔的凶手被王贵妃押解到皇上跟前等候圣上发落。
      姚淑妃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圣驾前,她有些局促,面色却出奇地冷静:“皇上,臣妾乃是堂堂的突厥公主,更是皇上钦定的妃子,如今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王贵妃这般羞辱,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王贵妃,你将姚淑妃押到朕的面前,总要给朕一个说法吧?”皇上盯着气定神闲的王贵妃,他是晓得她的严谨,今儿个胆敢将姚淑妃直压上殿,断然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上让臣妾代掌后宫,臣妾自是不敢忘却圣恩,臣妾昨儿个亲自审问徐贤妃,从她口中得知她还有一个同谋,而这个同谋正是姚淑妃。”王贵妃转过身,朝着宫娥点头示意,宫娥连忙将徐贤妃的罪状书恭敬地奉上。
      听见罪状书,皇上的脸色有些阴沉,一把扯过宫娥呈上的罪状书,冷冷道:“可是屈打成招?”
      王贵妃晓得先斩后奏犯了皇上大忌,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忙解释道:“臣妾是断然不敢对徐贤妃动用私刑,徐贤妃因不甘心一个人扛下罪名独进冷宫,所以,臣妾并未施压她就全部招供了。”
      “荒谬!本宫有什么杀人动机要对班婕妤、权贵嫔痛下杀手。”姚淑妃忽地大笑起来,讥讽地看着她:“皇上!那日王贵妃带着侍卫直闯臣妾的怡景宫,大言臣妾就是杀害班婕妤和权贵嫔的凶手,让臣妾蒙受了不白之冤。可结果呢,竟查出徐贤妃才是下蛊之人,王贵妃是抓到了凶手可向皇上交代,可是臣妾为了皇上的颜面却将这不白的冤屈硬是咽进了自个的肚子里。皇上,臣妾才是受害者呀!臣妾一再对王贵妃忍让,她却咄咄逼人,不将臣妾置于死地,她是不甘心啊!这等歹毒之人,怎能代掌后宫。”说着,她已泣不成声,嘴里念叨着:“父汗,你在哪呀?可知女儿今儿个受的苦!父汗啊……”
      “王贵妃!”皇上呵斥到。
      王贵妃的脸色有些发青,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姚淑妃是突厥公主,她的身上可是牵连着两国邦交,皇上为了本国子民势必会放了姚淑妃。若是自己再拿不出一点证据指控姚淑妃,皇上为了给姚淑妃一个交代,怕是要拿自己开刀。

      殿前姚淑妃无语凝噎,凄凄惨惨,皇上终是不忍,欲上前将她扶起。
      “皇上。”上官瑾的声音不大,却将三方带出难堪的境地,霎时将目光聚到她的身上,她那身沉淀的气质,冷凛沉静,挺起脊梁站得一派端正庄重,步步威仪地走进殿内。
      “爱妃怎么也来了?”
      “上官昭容?你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姚淑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巴巴地瞅着她。
      她别过头,避开姚淑妃那凄楚的目光:“皇上,臣妾也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派下人经过一番查探,今早在怡景宫内搜出了姚淑妃亲笔书写给突厥可汗的密函,还请皇上过目。”
      ‘唰’的一下子,姚淑妃的脸色有些惨白。
      皇上看完密函后,一拂袖,全部密函甩在姚淑妃跟前,发出‘啪啪’的声响,龙颜大怒:“说!这一封封密函将你和你父汗谋反的罪证记载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话说?当真是狼子野心,朕待你不薄,你却勾结你父汗企图染指朕的江山。你这毒妇,朕那些还未出世的皇儿们竟是被你下蛊谋害了,你想要朕的江山后继无人?”
      铁证如山,再容不得姚淑妃做半点狡辩,她隐隐自嘲了下,丝毫不畏惧道:“后继无人?皇上可知道臣妾后继无人?臣妾嫁给皇上多少年了,皇上就因为忌惮臣妾的父汗,便派下人在臣妾每日的用品里掺了麝香,让臣妾至今怀不上孩子。究竟是臣妾负了皇上,还是皇上负了臣妾……” 吱吱乱叫的姚淑妃被太监们拖了下去,未尽的半句话终是消散在殿内。

      “做得不错。”王贵妃看着上官瑾,嘴角微扬。
      上官瑾并未理会她,径直道:“皇上,臣妾昨儿个见过冷宫里的徐贤妃,才知她被王贵妃强行灌下红花,并屈打成招。”
      皇上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王贵妃:“此话当真?”
      容不得王贵妃做半点解释,屋外受过严刑拷打的徐贤妃已被宫娥搀扶着,她半睁眼帘早已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手指挣扎地伸向皇上,直道:“臣妾是冤枉的……”话刚尽,她已晕了过去。
      “太医,还不赶紧宣太医!”皇上冰冷的目光看着王贵妃,数年恩爱在瞬间化为泡影:“既然王贵妃那么喜欢光临冷宫,索性就搬进冷宫常住吧!”凝视着上官瑾的目光均是暖意:“往后这后宫就要靠你打理了。”
      “臣妾恭送皇上。”上官瑾盯着始终不发一语跌坐殿内的王贵妃,直到她微抬起头,讥笑道:“好个上官昭容,做得可真是好样的,擒凶邀功,封妃指日可待啊!”
      “多谢王贵妃美誉,臣妾这点伎俩怎能同王贵妃相比,王贵妃一天不倒,臣妾的肚子就不能大起来安然无恙地产下皇子,王贵妃觉得臣妾能容得下你么?”她闭上眼,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缓缓朝外走去,殿外旭日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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