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见钟情的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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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影渐浓……不一会儿，在本站数步以外的他，失去了踪影……踪影……踪影啊……唉！
……
我咬着笔尾巴，摇摇头，再摇摇头，一片空白。于是我揉了那张纸，咻的一声，它准确的进入垃圾筒子和上十几位同志汇合。
一行也写不出来，都已经是早上了，我呆呆地看着窗外那片天，它现在呈现出一种俗称鱼肚白的颜色。我心灰意懒的向浴室蹭，镜子里一张女鬼的脸，一副欠了人家500万的表情，这是，我，吗？
水管的水哗啦啦的流着，我想今天大概又要混过去了。
洗脸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有点惊讶，喜气冲冲地顶着一脸泡沫去接——
“是水心小姐吗？我是陈编辑。”
“哦……哦……”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接电话！
“你那边天气还好吧？住的习惯吗？”
“嗯，都不错，谢谢编辑。”你管我那么多！大清早一通国际长途就是为了这些吗？
“最近有到各处玩玩吗？呃，不过一个人在国外要小心，尤其你是个年轻女孩子。”
“嗯，知道了。”我又不是大富翁，闲的没事出来旅游……你到底什么事情呀？化妆品在脸上放时间长了对皮肤不好的耶！
“那个……小说的进展怎样了？”
我就知道！
“唔……还未……”
“啊？是吗？那……那你慢慢写哈；不过还有，关于你每月送来的纽约杂记，可以写的比较轻松些吗？为何总是严肃的东西呢？你心情不好吗？”
“啊……但是我不觉得……”
“我知道虽然勉强也可以说是有趣的，但……”
……
“是，明白了……好的，谢谢……知道了，哦……晓得……”
等一通电话打完，我脸上连半个泡泡都没有了。果然是灰暗的一天吧？
我叫邱月辉，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这名字羞于见人。十二月，我便25岁了。勉强可以算是个小说新秀。
半年前，凭投往杂志的小说取得了新人奖，一时冲动下辞去广告公司的工作，只身来到纽约，我一直很向往的一个城市，着手创作下一步小说。以为到了纽约可以写到一点东西，然而，却是一片迷惘的感觉——我真的已经成了小说家吗？一切不过是场梦吧？我也不知道。
白天上英文，又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文学特别旁听生；晚上，为几家国内杂志写散文；然后是自己的小说……说到小说，虽然资料笔记已经有了两本，但作品却一行也写不出来。
我喜欢NEWYORK，但是又想回中国；然而，却不能就这样回去……真的是迷惘的很呐……
上午VANESSA也给我来了电话，约我SHOPPING，由于灰暗的预感，所以我没有答应。
在这里新结识的朋友，只有女性而已，而且也不是很谈的来，总是有些落寞。其实这样不太好。在这里，外型好的男人也不少；外型不好的男人，对我来说，总觉得是种不得体的生物。但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大概由于身体颜色的不同，总觉得难于了解。
给自己化了一个金色的淡妆，感觉有点精神了，女人果然还是要好好的对待自己吧？
想到有想买的书，又想到CENTRAL PARK去看看。于是散着步，先到了公园。一切被冬季霸占着，道旁树呈现出棕黑的颜色，天空如我想象中的灰败，在这种温度中，公园根本没什么人。
我坐在原木的行人椅上，想象自己如果是一座木雕……于是又想到一个关于雕塑的笑话：CUPID偶然在一个公园发现一男一女两个雕塑，认为它们仅仅那样互相用倾慕的目光注视是不够的，于是把它们变成了人类，说：“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做你们最想做的事情去吧！”于是两个雕塑一起钻进草丛。CUPID虽然预料到他们的做法，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偷看，当他把头探进草丛，却发现那个男的抓住了一只鸽子，然后对女的说：“我已经尿完，换你了。”
很多时候，别人想些什么，不是光看就知道的；雕塑都如此了，何况是人？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停了很多鸽子。不会真的把我当成木雕，在我身上拉屎撒尿了吧？我慌乱的检查自己，惊起鸽子乱飞。
这时候，一个人朝我这边跑过来。他穿着针织运动衫，戴帽子的那种。
帽子戴在他头上，里面衣服的领子也被他翻起盖住了口鼻，加上他的墨镜，我无法不认为他是一个宵小。
他经过我的身边，我听见他口齿不清的念叨，NOTHING IT, NOTHING IT……怪人……我想。
好了，我站起来拍拍衣服，我要先去书局，然后去TABAUNT吃午饭。那里的东西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是情调一流，呵呵……想到食物我又愉悦了一点。
到书局以后我大吃一惊。里面很喧哗呢。熟识的人员告诉我正在举行写真集的出版PARTY。
“写真集也可以开出版PARTY？”我顺手拿了一杯LEMON JUICE。
“嗯，是出于个人兴趣的街头剪影作品集，水准相当不错，作者本来是时装摄影师，所以这次不少业界模特也来捧场。”
“哦……”我环顾四周，真的不错呢。
“啊，站在那边背向我们的高大男孩就是ZAIN了。”
哦？很年轻啊。我又嘬了一小口JUICE，唔……难道里面还是加过酒精吗？我一向抵抗不了的。
我正打算翻看一下待发售的作品集，不想有人背后撞我一下，半杯JUICE就这样全部泼在书上。我灰暗的预感果然不错。
我忙着向书局人员赔礼道歉，还不知道作者会怎样的生气，这一下子大概我要囊空如洗了。
“不用了。”有个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有点转不过来，盲目的跟着他。他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然后写上“SEIN”，交给我。
“发音是‘ZAIN’才对，德文中‘存在’的意思，是我的名字。这本就送给你了。”
Z……ZAIN？！啊……他是作者！
“你叫什么名字？”
“邱月……啊不是，是水心。”我慌乱中并不想告诉他那个我不喜欢的名字，怎么会这样呢？算是……说谎吗？
“邱月水心？你是日本人？”
我看着那双透彻的眼睛，心中慌做一团。爸爸妈妈啊，原谅我吧！
“我姓邱，叫水心，中国人。……那个，书的事情很对不起！”
“很高兴认识你，邱小姐。”他微笑着，抬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很温柔，嘴唇如一丝风抚过的感觉。我想，我遭遇了我一见钟情的男主角。选了金色的装扮真不错，至于灰暗，大概是错觉吧？我在心里偷偷笑着。
“喂！SEIN，我们晚上再为你开个SPECIALLY PARTY吧？”说话的好像是他一个熟识的朋友。
“嗯，在我家好了。”SEIN回答，然后他转向我，“你也来，好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我，稍微有一点不确定的踌躇。
“即使我告诉你，我们并不危险，也是徒劳吧？全看你的意思！”他微笑着。
或许是承了LEMON JUICE里那点酒精的兴，我欣然点头。
晚上，我应约来到SEIN的家。原来他住的是一个小的别墅。
大厅里暖黄的灯光下，人们杯盏相欢，美的如同雷阿诺笔下的画卷。我拿了一杯RATAFEE在角落里慢慢嘬饮，欣赏。这不凡的别墅，不凡的人们，就好像另一个世界。而这世界的中心——SEIN，有着他微笑里展露德稳重性格和他金色头发般的温柔……
美景美酒美梦呵，这快乐的时光，感谢SEIN，就让我暂时忘却一切，沉沦此中吧！
当我从梦里醒来，映入眼中的是余辉渡边的佳士拿大厦。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终于醒来了？”
会从我头顶发音的人，似乎只有SEIN。
“我……对不起！因为一直没睡，而且还喝了酒，所以一睡就无法收拾……”我恨不得把头埋进被子，这实在是太糗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会不会以为我是个懒虫呢？
“没关系啊，反正不少人昨天都留宿了。呵呵……不过他们早上都回去了，你可真能睡。”
“对不起……”哎呀，他损人的技术太高杆了吧？
“从你跟我相遇起，你就不停的在道歉——不过我也有需要向你道歉的事情……”SEIN拿起他的作品集，翻开给我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发表了，抱歉。”
那一页，是一个女子托腮坐在CENTRAL PARK的原木行人椅上，凝眉远望的神态。啊？……是我！我看了这幅照片的标题：STRANGER。
我惊异极了，这是怎样的一场相遇？
“是否相信……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
我相信我听到的是LOVE AT FIRST SIGHT，我觉得我快要变成一个泡泡飞起来。
“相信，但是……”我的理智在我已经发酵的脑袋里硬是找到了出口，“我想一见钟情的一方，亦会较快变心，因为往往会因为逐渐看清对方而感到失望。虽然是这样，却是最纯真的恋爱。”
“你说的我也很明白，‘若不是看一眼便坠入爱河，就无法理解何谓真诚的爱’”
我和他会心一笑，几乎同时说出：“SHAKESPEARE’S‘AS YOU LIKE IT’！”
我们的视线交汇，感觉就像两双手交握在一起。
SEIN突然问：“可以到你身边吗？”
他的脸上多了一层羞赧，接着解释说：“昨天这里人多，所以问题不大，但实际上暖气坏了……”
“……嗯。”
SEIN挪到我的身边，紧挨着我坐下，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虽然隔着一层被单，我已经感到热起来了。
“你现在的脸色，就像你喝了酒的时候般甜美，虽然你不胜酒力，但是我喜欢你微醉的样子。”
他的耳语弄的我很痒痒，空气里是不是混杂了昨夜的酒精呢？我每呼吸一次，就沉醉一分。
“我想……请你也温暖我的心……AS YOU LIKE IT……”
剩下的，全部饱含在他的吻中，充满爱恋的吻。
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般的自然，我沉浸在他所带来的温暖中，难以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的存在。
不过我没想到，SEIN温暖的过了头，也就是说，他居然发烧了。
我张罗着他在床上躺好，心里满是不安。如果不是昨天我霸占了他的床，大概他也不会生病了。
“对不起！我该做些什么好呢？”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很容易传染，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但是……”心尖上的一点痛，激醒了我，我大概已经不适合留下了，“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我慢慢地穿外套，慢慢地换鞋，我悄悄骂自己太不洒脱。
“……水心，”SEIN叫我，“你再留一会儿好吗？”
我奔回他的身边，难得的像只猫般的温顺哀求：“我一直留在这里好吗？染上感冒也不要紧，我不想和你分开。”
接着的两天，SEIN都无法起床——其实多半也是我不准，我们一直在一起。第三天，他一定要去工作，而我回家看了看，但什么都没有做。
洗完澡的时候，我长时间的在镜中凝望自己，初恋少女似的情怀涨满我全身每个细胞，满脑子想的只有，什么时候可以再相见呢？
第二次的会面在一星期后。
在他的怀中，日子像做梦一般的过去，我以为，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了。只要他在，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
第四次到他家以后，我再没有立即回自己在BROOKLYN的家了。和他在一起生活；和他的爱犬一起到CENTRAL PARK散步，为他煮饭或者一起到外面吃，也和他一起去PARTY。他没有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没有一刻分离的在一起。一周里，我有五天在他那里度过。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夕阳渐渐从佳士拿大厦后面西沉。
SEIN忽然问我：“水心，小说在写吗？进行的如何了？”
我从恬静的气氛中回神，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又说：“明天起我要到欧洲进行野外取材，暂时不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虽说是可以在这边进行的工作，但是想改变一下气氛。”
看来是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吧？我黯然地任由时间流走，每天我所做的只是回忆，回忆他的笑容、声音、姿态……期待着再次被他拥抱。两周后的某天傍晚，SEIN终于回来了。我快乐的像只鸟，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思念他，我觉得自己都瘦了呢。
但是他似乎……不是那么热络。
“你一直都在这里？”
“嗯，因为回家也很寂寞，我在这里，感受你的气息，我……”
SEIN打断了我的话：“你的工作怎样？”
又来了，他怎么和编辑一个样呀？
“杂志社的工作全都……”
“我说的是小说。”SEIN再次打断我，他的神情很严肃。
我有点答不上来，半晌才呐呐地回答：“还没写。”
SEIN的脸立即黑了一半，我有点气恼的撒娇：“写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啊！总是有低潮的嘛！”
SEIN闭上眼睛，好像下了决心一样：“我看，你还是回中国比较好。”
“在这里你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无论如何得回去。我原以为，你只是看上去显得很幼小，就像我19岁的妹妹，我不想和一个小妹妹谈恋爱……你珍惜一下自己吧！”
我痴痴等了两周，就是为了听他说这些的吗？我正想发作，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SEIN收拾了一个背包，又要外出。
“你……到哪儿去？”
“工作上的事情。”他连头也没有回。
我两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站在落地窗前，眼看着他和一个模特相携绝尘而去。
我听不到心碎的声音，但是我知道它在汩汩地流血，流个不停。想起我自己说过的话：一见钟情的一方，亦会较快变心，因为往往会因为逐渐看清对方而感到失望……已经结束了吗？SEIN，在你的眼中，我仅仅只是个STRANGER，是吗？
接着的三天三夜，我不明原因地发烧、呕吐，起来了便流泪，睡着了就做噩梦。在迎接第四天早晨的时候，不可思议的，心情竟平静下来。我定了一张直飞北京的机票，几天后便和这个迷惑我的城市说再见了。
是谁说，如果要把人送入天堂，请让他到纽约来；如果要把人送入地狱，请他到纽约来……
再见，NEW YORK，我曾钟爱的摩天大厦；再见，SEIN，我最爱的男人，再不会和谁发生那般的爱情了……
回到北京，我没有通知任何人，有段时间，仍然会梦到有关SEIN的事情，也总是不断地从梦中哭醒。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那天我拒绝睡眠的打扰，终于开始提笔写作。文字慢慢地流泻出来，似乎已经被压抑的太久太久。桌上的台灯，光虽然弱小，但却不知不觉蒸发了我的泪，只剩下淡淡的泪痕，如同我曾经的记忆。
……不如意的事好像浪花，接二连三地来。尽管如此，当视线从求救信号般的霓红光管处落下；石阶上的雨渍，被地面所吸收，完全消失掉时，长夜也将结束了……
一个月后，我去主编那里。他很高兴，对我说：“一般的小说家，大多是第一部作品较为感人，但是，你的这次写作很成功。看来到纽约去果然大有收获！……新鲜感与沉积感兼备，一层一层的使人有更大的震动。”
听了主编的话，我当即留下眼泪。我想，如果一直留在纽约跟SEIN一起生活的话，一定写不出新的小说。在SEIN的怀里，我会把一切都忘掉——现在想起来，我恐怕只是想忘记，用手在彩云上绘画的陶醉及不切实际的痛苦。分手以后，巨大的思念和因爱所带来的痛，化为写作的动力，在创作的满足感中，我渐渐认识到自我的存在。
然后，我在想，我是真的爱着SEIN吗？抑或，我只是一心一意地跟他消磨日子？只因为在那个世界中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许吧！但我仍有一点未解，是那肌肤温暖的意义。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童话般的完美，梦一般的度过，我体会到了他的真心吗？有让他去了解真正的我吗？我甚至，未曾告诉他，我叫月辉……
次年的情人节——
我的懒筋大概又发作了，一个人窝在家里啃薯片看VCD。有门铃响，好久我才去开门。顺手拿起监视器的听筒，我听到一句似曾相识的话：NOTHING IT, NOTHING IT……这细节触动了我记忆的某根神经，我猛地拉开门，是SEIN!
他一点也没有变，朝我有点羞赧的笑着，大力地把我抱入怀里：“你没有说再见啊，我追讨来了，邱约会小姐。”
“讨厌！人家名字不叫约会啦！”
“那你是不想和我约会吗？我找你找的可是很辛苦呢！”
是吗？可我真的要考虑考虑，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嘛！因为你，SEIN。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见钟情的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