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末日》奈桥

15、留影

　　两人一同在这块老城片区的小广场下了车，夜晚比起闷热的白天要凉爽了许多，这时的小广场还有些年纪稍大的老人慢慢地散着步。
　　陶小君下了车便挽着她，因为从前她俩一直这样，又是多年的好友，倒没有什么身体的条件反射。
　　借着路灯，陶小君看到路边刚跑过的一只小狗，饶有兴趣的逗弄了一会儿。但小狗一会儿就跑没影了，陶小君只好露出兴致怏怏的表情叹了口气。
　　直到过了马路，走进小道，当四周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陶小君的声音才幽幽的响起：“阿奕，你今天赢了不少钱吧！”
　　“……”楚奕没有说话，大概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她只看了一眼陶小君，便转过了脑袋，盯着脚下的影子。
　　陶小君目标前方，凝视着前面的路灯，继续好似漫不经心的道：“算起来，估计都有一千多了吧！啧啧啧，话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而且还跟他们赌了，还敢赌得这么大！”说着还边用手脚比画了起来。
　　“……”
　　“你可真有自信的！”陶小君目光开始逐渐严肃，笑眯眯的脸一凝，嘴上却继续慢悠悠地问，以那种打趣的口气：“还有那男的，是谁呀？你一天都跟我在一起，这么一个人出现我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别随便编个理由来糊弄我！”
　　楚奕垂了垂眼眸，看到对方眼中隐隐有些担心的目光，便大概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地上的影子随着行走和灯光，从前面变到后面，又从后面变到前面。
　　看着楚奕神情淡淡的模样，陶小君便也不再多话，就挽着她静静的走着，路还长，离家也还有些时间。
　　楚奕看着这段她走了无数遍的小马路，心中突然的就烦躁了一下。
　　虽然隔了五年的记忆，但这姑娘仍是如同她印象中一样聪明精明的很，她是离她最近的人，一些事情自然是被看在眼里的。
　　陶小君，小学五年级她跟她妈妈搬到她家附近开始，两人成为了好友。小学、初中、高中基本就像有孽缘一样，两人都凑到了一块儿，同校同班同桌甚至同寝室。两人的感情自然也不比常人，比死党还亲。大学过后，陶小君搬了家，后来听说去了国外，这才断了联系。
　　对于此事，楚奕一直很在意和遗憾。
　　在末日之初，楚奕也尝试联系过她，只是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慢慢地，在那个要把朋友当做死人一样的世界，一切过往，也就渐渐的淡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楚奕居然还有几分怅然，怅然过后又是几分抽痛，让她觉得心脏闷胀得很。时间，它可以将一切改变。
　　“小君……”乍一开口，她的声音还有一些冷硬。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语气，淡淡的重新开口：“这几天我常常做一个恶梦……”不知不觉的开口。开了一个头后楚奕又皱了皱眉，意识到她说的内容。
　　她知道，陶小君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在一直等着她的回答。
　　她也确实得给出一些解释。毕竟，她是陶小君，太过了解她了，随便糊弄不了。
　　前几天还好，虽然陶小君很清楚她的变化，但也只是看在眼里，没有说出来而已。不过是将这些变化的原因推到了陈子翔身上。
　　但显然，现在陶小君也知道这个理由陈立不起来了。陶小君了解她，就像她醒来的时候，她说她才不相信她会为了陈子翔而怎样，尽管她之前表现的很是痴迷。
　　所以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因为什么而变化。
　　楚奕看到陶小君面容浮现出来的疑问，除此之外眼角眉梢还有一丝丝担心，可能是今天出现的那个男人。陶小君很明白，这个男人从气质上看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会拐弯抹角，本来疑问憋了几天，有了今天这个事儿后，她才直接问了出来。
　　楚奕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从今往后，她的变化只会越来越大。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会翻天覆地，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更何况，她也希望她的好友能事先知道那个改变的的世界。至少，能让自己在那个世界生存。
　　这一点她肯定不会明明白白的告知，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会。别说这种事情说出来陶小君信不信，会不会把她当作神经病。最主要的是时机和现实问题。
　　想到这里，楚奕望着前方的路灯，缓缓开口，语速平缓，声音平静：“在这个梦里，我所生存的世界变了……”即然开了头，她便索兴继续说下去。
　　“梦？”陶小君有些奇怪对方所提出来的这个有些不相干的话题。
　　“对！”楚奕望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移向正前方，嘴唇一张一合：“梦！在梦里，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在家里，我哥我爸还有梦梦都在，我妈在加班，全家人都在，开着电视。梦梦抱着零食，爸和大哥喝酒聊天。就只差一个下晚班里的老妈了……我们在等她，好像是团圆！等到很晚门口才传来了动静，还以为是妈把钥匙忘带了，嬉笑中我爸去开门……”
　　“我哥还在笑，梦梦也在笑，一边走爸就一边数落，我爸笑着开了门，妈果然回来了，她进门，扑向爸爸，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把爸爸咬死了！”楚奕突然转头紧紧的盯着陶小君，漆黑的瞳孔一瞬间没有了任何东西，又深又黑，让人害怕。陶小君猛的被这双眼睛盯住，心瞬间跳了慢半拍，还不知觉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又被楚奕一把给抓住，抓得死紧。
　　“我看着妈把爸爸抱住，爸爸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我看到妈变得好恐怖，她直接就张开了嘴朝爸爸的脖子那里咬下。爸爸开始挣扎，却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一直在痛苦的惨叫，直到爸爸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你知道我哥现在在读警校吧，在梦里我哥哥已经是一个警察了！他有枪，他开枪打死了疯狂的老妈，特别大的枪声，特别大的一个血窟窿！就在妈的额头上。然后，然后爸爸活了，它咬了大哥，大哥让我和梦梦跑，可是往哪儿跑呢？哪儿都跑不掉……这个世界没有了秩序，没有了文明，变成了一个黑暗世界，我的爸妈都不见了，变成了那种可怕的怪物……到处都是人咬人、人吃人，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陶小君说不出话来，耳朵听着这个声音，眼睛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眶，根本就移不开。她的手有些颤抖，但是被抓着，她想要甩掉，却发现她只能盯着那双眼睛。眼睛一开始还只是漆黑平静，却慢慢浮现出了恐惧，血光，再到癫狂，最后眼睛变得极黑极黑，就像一个漩涡一个黑洞也像要将人拉进去，吃掉一般！
　　“那只是梦！”陶小君一声厉下，终于忍不住将话阻断。
　　“你相信我做了这个梦？”楚奕的瞳孔突然就恢复了正常，一瞬间而已，她的瞳孔变得清澈见底，怎么都没有。只倒映出了一点点微光，那是旁边路灯的光芒。她微微歪了歪脑袋，认真地望着她，突然问道。
　　陶小君笑了笑，却有些僵硬。她耸耸肩，驱掉心头的那一丝恐惧：“你这几天是有点不对劲！”
　　脑袋一瞬间就划过了楚奕翘课的那一天，她刚刚醒来的样子，她回忆中的那个眼神，本来没什么的，可现在那个眼神一出现又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呢？”这个下意识的问接话，让她忍不住打自己一巴掌。她抬头看楚奕，对方没有跟着继续讲那个梦，一张脸也没有刚刚的那种古怪，反而清清淡淡。陶小君的心才微微落了一点。
　　“我出去散心，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人？”
　　没有了再继续刚刚的内容，陶小君的身躯又松了些，她立刻地想到了什么，反射性的立刻转移话题：“今酒吧那位帅哥？”
　　“不是！”楚奕眼底的神色已经看不见了，她慢悠悠的走，慢悠悠的道：“不过是那位帅哥的小叔！他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刚好帮了他！”
　　“……”理由不是很让人信服。陶小君笑了笑：“那骰子呢，是那男的教的？”但既使理由不是很好，她也立刻找到了今晚楚奕玩骰子那么厉害的理由。
　　“不是！”
　　陶小君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那男的也只是刚认识，并不熟，我哪里能从他那里学什么！”
　　“你不熟，真不熟？”
　　“不熟……”
　　“今天那个还是超级大帅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对话很好，很正常，不管也有一点点的不正常。但陶小君觉得很正常，因为现在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影子。这让陶小君下意识的盯了楚奕一会儿，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其它来，她又看了看她的眼睛，没什么异常之后她才以正常的口气开口：“没关系……嗯，没关系……”
　　发现这种说不对，想了想对话内容，陶小君重新一本正经的道：“没关系那就好，帅是一回事儿，但那种人，一看背景就复杂的很，还是少招惹得好！当然，偶尔犯个花痴，交个普通朋友，小小的虚荣虚荣还是可以的！”
　　楚奕听到这话笑了笑，“小君，其实，我是知道那男的身份不普通，才帮他的！”
　　“什么？”陶小君又一僵。
　　“其实我的那个梦真的很真实，在我那个很长的梦中，出现过那男的！”
　　“呵呵，难道是因为你梦到过那个男的，你才帮他的？”陶小君开玩笑般地说，笑容有些僵硬，她不想听那个梦。
　　“是的。”
　　“还挺一本正经的！”陶小君故意翻了个白眼，并不相信。
　　楚奕当然知道陶小君并不相信，她这样说，也是在陶小君心理上留个影。毕竟，她以后确实要接触那人。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至于今天的我说的这个梦，你也别往心里走，别当真，明天忘了最好……”停下脚步，楚奕小脸上浅浅地挂着笑容：“我到了，要进去坐坐吗？”
　　陶小君哈哈两句，“还坐坐呢！走了，早点休息，梦呀什么的，你也少去想它！拜拜！”挥挥手，没等回应，便毅然转身。
　　楚奕站着没动，她看着陶小君的身影，那身影的步伐好似轻快缓慢，却有些僵硬。身影越过一个一个的路灯，楚奕目光略微移了移，先是看了看灯下的光，又重新看了看人，最后将才目光移向了女生脚下那道黑色的影子。
　　盯看着黑色的影子，楚奕微不可见的，连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勾了勾唇角，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她才转身，走进自家的小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