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人间》澪朵

6、神仙进局子

　　周一。
　　可能是由于周末已过，原本交通状况就不大好的S市又堵了几分。这个工作日的早晨，似乎散发着忙碌的气息。

　　柳翩一大早起床洗漱，连游戏都来不及打，火急火燎地到厨房做早餐，生怕耽误了叶坠和吴雨舟，煮鸡蛋时，还不忘对着灶喊了句：“张叔，加把力，火再强点。”

　　好在小孩儿忘性很大，今早起来时，舟舟小朋友一扫昨晚的沮丧重新做回了那个生龙活虎的小丫头。

　　叶坠也换下了周末那身休闲的装束，重新做回了那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商务男，看着小丫头没心没肺的兴奋劲儿还不忘提醒一句，“待会儿舅妈送你去幼儿园。”

　　原本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小姑娘，眉头不着痕迹地往下耷了耷，却也还是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出来了。

　　柳翩细心地发现小姑娘穿了件有点泛旧的小熊毛线裙，一个臭美的小姑娘居然会翻出一条旧裙子，肯定不大正常。她也不细问，从叶坠那里拿过车钥匙带着小姑娘出了家门。

　　去往幼儿园的路上，吴雨舟小朋友一直闷不吭声，柳翩趁着红绿灯的空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气鼓鼓地把小书包里的东西翻出来再塞进去，心里感叹，果真是个孩子。

　　幼儿园门口充斥着来来往往的小孩跟家长，幼儿园的大门看上去有些年头。听叶坠说，这是本市口碑良好的公立幼儿园，是九十年代成立的。起初知道时柳翩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舟舟小朋友的爸爸吴彦与叶坠这个老妖怪师出同门，同是S大学赵教授亲子带的研究高材生，而他们的赵教授也就是赵琦的父亲。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说来就有些话长，吴彦这几年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公司规模做大了不少，柳翩原本以为他跟赵琦会将舟舟送到当地比较气派的私立幼儿园，这点倒是有点意外。

　　柳翩下了车，摘掉脸上的墨镜，来到后座外打开了车门，将身子探了进去。

　　“怎么？我可不会帮你逃学啊。”

　　舟舟攥着小书包恹恹地下了车，目送了小姑娘走进了幼儿园的大门，柳翩却迟迟未上车回去。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散尽后，柳翩朝着幼儿园的围墙走近，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穿墙而入，隐去了身形寻找着舟舟。

　　一番痛找后终于在滑梯下看见了小姑娘正形单影只地看着别的小朋友闹做一团，上课铃一响，别的小孩子成群结伴地进入教室，舟舟只有巴巴地跟在后面。

　　柳翩未做过多停留，于是转身穿墙而出。启动车子时，暗暗想着要跟赵琦说一说舟舟的事。

　　“等她爸妈回来就说。”柳翩自言自语道。

　　说完，舒了一口气，豪气万千丈地轰着油门，一路上哼着小歌，车速不知不觉地就超过了60，哪知在一个路口被交警拦了下来。柳翩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奶奶的，她没有驾照。
　　虽说神仙被请去局子里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可到底不是什么光荣事迹。而柳翩面前正坐着一位慈眉善目，面色和蔼的“叔叔”笑嘻嘻地打量着她。

　　“小姑娘为什么要无照驾驶啊？”

　　柳翩见这人轻声细语的心里的警惕跟防备卸下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开口：“正在学，想好好练习一下。”

　　刚说完，眼前的“大叔”就叹了口气，一脸为难。
　　“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可是严重违规了，这还会记在你的档案上跟着你的一生。”

　　档案？她哪有什么档案，即便被记了，还不是一个小法术能解决的。

　　虽是这个理儿，可好歹也是在人间，可不，得学会配合才是。柳翩装出惊恐的样子，睁圆了眼，语气急促道：“叔叔，我不想被记在档案上，您手下留情啊！”

　　男人半眯着眼摇头，嘴里念叨：“无照驾驶，你得被罚款一千元，还要被拘留十五天。”

　　拘留？柳翩有点难以置信，这法律什么时候这么严了？跟之前的传闻不符啊。

　　中年男人见她还未回过神儿来，以为她被吓住了。上前好似在为她想办法，说道：“小姑娘家里有什么人？让你的亲人来把你领回去怎么样？”

　　亲人？柳翩从未想过她那已投基督的爸妈，也未想过她那还在天上跟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斗地主的爷爷。但照眼前这形势，要是她不搬出什么人，这人是不会让她走的。正在纠结是否要用法术来解决这件麻烦事时，耳畔却响起了叶坠的声音。

　　“尽量别对凡人使用法术，影响万物自身发展的规律。你等等，我马上来。”

　　柳翩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叶坠的身影，忽然又想起他今天还要去开什么股东大会。

　　在场的两个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柳翩在看什么，又问了一遍：“小姑娘，要不要跟家里打个电话？”

　　“要，等等啊。”

　　柳翩在包里掏着手机，看着很好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也挪到了柳翩的包上，心里做着判断。可偏偏他就只认识Chanel跟LV,加之他对女装款式不大了解，因此也不好判断柳翩身上的衣服和包值多少钱，可眼睛却被柳翩高跟鞋的鞋跟吸引住了。虽说男人对细节的东西不大注意，可对有特色的事物，不想注意都难。只见柳翩穿着一双白色极有质感的细跟高跟鞋，自鞋跟的中部一直往上被银色金属质感的精美花枝状装饰镶着，花枝向上蔓延托着后跟，鞋尖儿也有一两缕花枝装饰，整双鞋子衬得她仙气更甚。他记得他老婆买的时尚杂志上面出现过这双鞋，牌子不记得，只记得是什么伊甸园系列，挺贵的。

　　仅靠着这一双鞋，男人对柳翩的家庭条件有了大概的定位，随即拿出纸杯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柳翩面前。

　　“小姑娘你也别太急了，先在这里坐会儿喝点儿水。我们出去抽根烟。”

　　语罢，便拉着自己的下属走出了办公室。

　　“李队，待会儿她家里来人了，咱们把价说到多少？”稍显年轻的下属有些按捺不住。

　　李队半眯着眼吸了口烟，说：“先看看，她要是找了人，顶多只能罚个一千，要是找不到人，”说着，贪婪一笑，“四五千都成。”

　　两人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这些却被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柳翩的耳里，让她愈发羞愧，居然着了凡人的道。

　　不一会儿，柳翩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手机时昨天晚上叶坠同衣服一并给她的，里面只有叶坠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柳翩有些纳闷怎么会有人跟她打电话，也不管是否是诈骗电话就接了。
　　“喂？”

　　“翩翩啊！”手机那头传来了温柔的女声，是赵琦。她说：“你先别慌，我们马上就到。”

　　赵琦的声音是那种带着担心的急切，一时之间，从小缺乏朋友、父母关心的小神仙柳翩竟然鼻子涌上了一阵酸楚，熏得她想流泪。

　　“嗯。”

　　柳翩挂了电话后原地坐定。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走进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李队另一个没见过。李队满脸堆着笑看着柳翩，说：“小姑娘，赵局亲自带你出去。”

　　赵局？柳翩看了看李队身后的人，只见他约莫六十岁左右，姓赵。应该是赵琦的亲戚，于是恭敬地叫了声“赵叔”。

　　对方也朝她客气一笑，说：“小柳，咱们走吧，琦琦在外头等着。”
　　两人在出门前，赵局又朝李队说了声：“小李，这次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赵局说哪里的话。”李队深感惶恐，他原先以为柳翩家里顶多就是个普通做生意的有些家底罢了，哪知道，来头还不小，竟把本市公安局局长给请来亲自接她了，得，别说四五千了，他不被处罚就算万幸。

　　赵琦和吴彦正在大门口的停车场等着。
　　起初，吴彦知道这事儿后十分担心，好在叶坠解释了一番，说是柳翩之前拿的是国外的驾照，在中国的有效期过了后忘了去办理。知道柳翩并非不会开车后吴彦才松了一口气，赵琦想到了自己那在公安局工作的叔叔，于是就打电话求助。

　　柳翩走到大门口，一眼就望到了赵琦，仔细一看发现她身旁有一位长相斯文看上去有些诗书气的男人，稍微一思忖，便知就是舟舟那时常夹在老婆和母亲之前左右为难的倒霉老爸、叶坠同门师兄弟——吴彦。

　　赵琦察觉到柳翩正朝他们走来，便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一脸关怀：“翩翩，他们没为难你吧？”

　　柳翩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就吓唬吓唬我，连身份证都没让我拿出来就说要记在我档案上，明摆着坑钱呗。”

　　赵琦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哥真是的，都没去帮你把国外的驾照换成国内的，你之前是在国外不知道情况，怎么他也糊涂了？”

　　柳翩看着赵琦，心里一阵暖，这是第一次有除了玄女和嫦娥老一辈阿姨之外的同性这么关心她。

　　吴彦也上来一阵劝解：“好了，人没事就行。叶坠这段时间忙，可能是忘了。”

　　夫妻俩向柳翩身后的赵局长诚挚地道谢：“叔叔，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赵局长皱眉：“都是一家人，说的是什么话，你爸当初把叶坠那小子当儿子，那他就是我的侄儿。”说着叹了口气，“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舟舟都这么大了，叶坠都找媳妇儿了。”

　　柳翩听到“媳妇儿”时，有些难为情地脸红。

　　“琦琦啊，”赵局继续说：“叶坠对你们的恩情，你可得记一辈子啊。当初，吴彦创业时……”

　　“我知道了！”赵琦打断，耐心地说：“叔叔，我不会忘记那段时间哥对我的帮助的。”

　　赵局看了看旁边的吴彦，默然地点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个会，记着没事就到家里来看我。小姑娘，”他转头看向了柳翩，“你跟叶坠也记得常来。”

　　柳翩笑着点点头，这赵叔，挺亲和的。

　　赵局拒绝了夫妻送他到单位，说是离得不远直接走路过去，于是就跟三人道别。

　　赵琦突然想起，连忙对吴彦介绍说：“阿彦，这就是嫂子。”

　　吴彦伸出手，同柳翩握握，有礼地说：“你好，吴彦。”

　　“你好！”

　　同夫妻二人寒暄了半个小时后，叶坠赶到了，令柳翩没想到的是丘比特也来了。

　　叶坠黑着一张脸，牵着丘比特的小手，朝三人走过来。

　　“怎么了这是？”柳翩忍不住问了。

　　叶坠扯过丘比特，“你自己跟你妈说。”

　　“没怎么，我今天跑去爹地公司了，他当时在开会，可我不知道什么是开会就进去了。”

　　柳翩哑然，这两人的戏演得真棒。

　　“哟！这几天不见，你就娇妻在怀儿子牵在手了？”一旁的吴彦打趣着叶坠。

　　不等叶坠开口，丘比特故意拖着软软的童音，“姑妈好，姑父好。”

　　柳翩：……

　　赵琦喜欢小孩子，从叶坠的手里牵过丘比特，关怀地问：“这几天跟妹妹玩得好不好？”

　　丘比特点点头。

　　“那以后欢迎比特常来我家玩。”

　　丘比特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惊喜地说：“谢谢姑妈！”

　　叶坠开口，“那我们先回去，今天谢谢你们了。”

　　说完便同夫妻二人道别，领着柳翩和丘比特上了车。

　　一时之间，柳翩又不知道说什么，转头看着后座的丘比特，带着训斥的口吻说：“你没事儿去捣什么乱？”

　　丘比特无辜地摊开手，“我没有！”

　　“他没有，”叶坠接过话，“我开完会叫他过来的，我是想一家三口总得要在吴彦面前晃晃。”

　　“你......”

　　柳翩对他的用意有些不解。

　　“让他妈妈知道我已经成家了，免得整天揪着我跟赵琦的关系不放。”

　　柳翩听后，摇摇头，跟过来人似的说：“你呀，你这就不知道了。婆婆讨厌媳妇并不是只为那一两个原因，一个理由没有了她还会找千万个其他的理由。婆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丈夫的态度，你那妹夫吴彦才是关键人。”

　　叶坠笑笑：“你经历过？”

　　车里一阵缄默。连丘比特都好奇地望着柳翩，脑里构绘着中国的家庭关系伦理图。

　　“还真经历过？”叶坠来劲儿了。

　　柳翩想了想，解释道：“我爷爷讲的。我也看了不少家庭剧，都差不多，生活中全是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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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反思反思自己的坑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