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朕的龙体》店主十三

74、朕没有疯

　　九尾山行宫中的画中亭尤为出名，此时正逢秋季，画中亭北靠层林遍染的九尾山，南引九水河中的活水与假山叠石参差环绕出别样景致。由于年月已久，假山石缝里遍布各色花草，再经人修剪最后成了隐秘仙境般的一隅，名为画中。画中只有一处凉亭，且与其他不同，凉亭四周遮有花窗，每一面中央都空出尺寸大小的空间如同留白。
　　若遥遥一望，透过山石草木便可窥见留白似的窗中不同景致变换，犹如身处画中，若是有人游览此亭中，更是绝妙，由此得名画中亭。

　　碎纸已经揉得不成样子，就这一句话还是模糊分辨而来，纸片周围一圈黑边里头泛黄，显然是烧得不够干净。

　　“你从哪里得来的？”

　　“来九尾山的路上我闲着无事去游荡了会儿，在一处停歇的时候见到有人鬼鬼祟祟去藏什么东西。”周千金坦坦荡荡，一颗好奇心连猫也比不过，“这种情形我当然是跟上去瞧瞧，等人走了我就立即将埋的东西挖出来。没想到挖出一手黑灰，我本来想放弃便随便拨弄两下，没成想真的有东西！”

　　她目光灼灼 ，内心蠢蠢欲动，但好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一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实在扛不过行宫的守卫，二来若是被抓住定然要连累自己的老爹，最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小伙伴。想到这儿周千金立刻精神抖擞，这处行宫就算住着太后也没甚进不去的，她不是还有个当皇上的好基友吗！
　　于是这才跑到小皇帝的营帐中。

　　“上面连日子都没写，如何得知是今日还是明日？”朕将纸收起来，“况且行宫中除了太后还住着其他女眷，万一撞破了他人好事该如何？”
　　周千金眼神瞬间亮起来。

　　“你成日都在读些什么书！”朕将她牵回正道，“况且咱们去夜探行宫实在不妥，不说其他，这身功夫要想进行宫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回外围守卫的士兵都是李将军手下的，你还肖像蒙混过关？”
　　周千金眼皮一耷，神气消去大半。

　　但夜会画中亭一事，既然让朕知道便没有不理会的道理，行宫里住的个个都贵重得很，哪能出现一点差池。加上先前与李先战商讨布置九尾山一事时，对方曾言明会散布些许虚虚实实的消息，妄图来个瓮中捉鳖。这时出现张碎纸，着实太过巧合不得不注意。

　　“行宫里住得那些人，你说你敢去看谁的戏？”朕又想到周千金这也算半个功劳一件，只得安抚道 ，“朕派人去守着，一有消息便带你偷偷去怎么样？但说好了，这事可不能透露出去，不然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说好说，我又不是傻子。”周千金自然清楚看客不能反过来被捉住把柄，她老爹战战兢兢数十年，可不能因为自个儿闺女去看戏反被记恨在心给他穿小鞋。周千金认为自己好歹也算孝女，不能这么坑自家爹。
　　还好自己机敏聪慧喊小皇帝一同前往，周千金出营帐时暗自骄傲，带上皇帝去看戏好歹也是块免死金牌。

　　这厢刚走，朕将此事交给一乙处理。
　　稍作休整，朕翻出照镜念过法术后，镜中一阵涟漪既而映出密林中景象，不久后画面多出白色绒毛和一双手。
　　云山把镜子拿到手中，看到里面的小皇帝揶揄道：“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就待不住了？”

　　“云山叔，朕这是正事，当真是正事儿！”朕辩解，“况且也不是一时半会，都过去一上午了。”

　　“行吧，我们这边都布置妥当。”云山将照镜交给庆清和，又把虎崽放到一块大石上，自己便非礼勿听去了。

　　朕急忙将画中亭一事与庆清和解说，“要是发现状况，朕也想去瞧瞧，到时候朕拿着照镜你也能一同看到。”

　　自从知晓此处是真实世界后，庆清和愈加不敢意气用事，生怕一着不慎便加害于小皇帝。他年纪实在太小了，尽管朝中有人辅弼，但仍不敌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手段。尤其和自己独处时小皇帝言语里透露出的一片灿烂，庆清和叹道，“怎么如此贪玩了？这次以秋狩为重，旁枝末节交给一乙去查就好。”

　　朕心里一阵失落，好似有点体悟到周千金当时的情绪，但又有些许不同，朕思来想去觉得周千金只不过想凑个热闹，但朕同庆清和一起便是紧要之事，“朕跟你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地玩耍呢？”

　　庆清和心中一紧，更是盼着自己早些化形入宫，哪怕天天吃化形丹也没有干系，不然实在护不住小皇帝这多动好奇的性子。
　　“我听云山大师说林中可能已经有些异动，明日狩猎定有骚乱，你要养好精神等我化成人形再陪你去玩可好？”

　　“朕知晓了。”朕拖着腮，幻想无海中庆清和的模样，立刻便将一点失落消去，细细询问与云山叔准备的事之后才关了照镜。

　　庆清和哄了会儿小皇帝，正将把照镜放回时，一双手伸过来拿着照镜在手中上下把玩。云山叔睨着大石上软趴趴的庆清和一眼，“你们俩果真投缘，平日里同老夫说话怎么不这样细声细气的。”
　　云山只不过想打个趣，但此话一落，彼此双方都被幻想出的场景瘆得一个激灵。
　　“你有什么话想说？”

　　“小郎他的性格太过良善，”庆清和道，“若是一成不变做了皇帝，吃苦的还是他。”

　　云山将照镜收回袖中，负手听着林中风声呼啸，忽然问道，“那你舍得？若是小郎日后变成精明狠辣的君主，你可还愿像今日一般待他？”

　　山风将虎崽身上的软毛逆着吹倒向一边，庆清和忍着本能不适，沉思片刻才道，“我也不知。”
　　他当日以为这是全息游戏，但也是因小郎讨喜的性格才对他怜爱有加，若是有朝一日他大变性情，庆清和一时难言。这世上多年不见仍意气相投，再见仍是至交的好友实在稀少。只有两人彼此相处，思想互相交融渗透才会慢慢影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志同道合。

　　良久无言，云山抛出这个问题也不像在寻求一个精准的答案。他转身望着另一片山谷，声音稍减，像是融进风中，“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你多陪陪他吧。”

　　“这是何意？”

　　云山没有作答，只是仍就上一个问题继续说道，“若是你陪着他，我也能放心他过得安稳些。先皇走得太急，只将他托孤于老夫……你知道小郎父亲的事？”

　　“略知一二。”庆清和想他是说小郎与其父都是金龙一事，但不知对方意欲为何，只模棱两可。

　　云山回身凝视他片刻，既而笑道，“小郎当真信任你，这世上了解此事的人原本只有三人。先皇小郎与老夫，如今先皇走了却也还是三人。先皇归去一方面是有惠宗寿数的缘故，一方面是归去有急事处理，也才没有将小郎带走。”
　　他忽然断在这里不再往下延伸，像是想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有点高兴道，“这样好了，你入我门修真一来能早日恢复二来也可多陪陪小郎。我灵山派也是修真大派，也有不少师祖羽化登仙，想来也不会使你名声蒙尘……”

　　“多陪小郎是何意？”庆清和不解道。

　　云山扬起的嘴角僵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觉得小郎有着凡人的寿数？你即便附身白虎当中阳寿长于凡人，但与小郎比起还是……”
　　他比了个小拇指。

　　庆清和将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前爪中，他竟将此事抛在脑后，只觉得星际时寿命已至几百岁，却忘记小郎不似凡人，即便在凡间逝去还能另起炉灶。
　　“我听小郎说过前世的事，那时我既然拥有绵长岁月又是如何陨落至此？”庆清和道，“我并非追究，而是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这……这老夫也不清楚。”云山哑了片刻，搪塞道，“老夫又没有登仙，哪里知道这些天机，可莫要为难老夫了。”
　　定神片刻，又道，“你可考虑清楚，若是入我灵山派不仅可保你寿命绵延，且能让你陪着小郎不至于性情大变。”

　　庆清和失笑道，“大师莫要忘了，我的肉身不在此世界中。”

　　“那又如何？”云山不在意道，“仙人可撕破虚空到你的世界，况且现在即便肉身不在但元神来去自如，更何况你的意念受损也是受小郎的灵气滋补才得以痊愈，若是修习我派功法虽不能锻造肉身，但对元神却是大为裨益。再说你现在已是白虎身，总不能日日依赖化形丹，要彻底化为人形才能将你分出的白虎一神召唤而出。”

　　话已至此，庆清和总算应下，心里却开始思量小郎日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