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糖炒年糕

18、喂你

　　慕容锦离开后，云翎决定安安分分养伤，直到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冬天也快过去了。如翠惊讶的发现云翎有一张难怪会亡国的脸，细眉薄唇，鼻梁稍挺，面部轮廓极其柔和，每一寸都像工匠用板尺精心量试再细细琢磨而成。

　　巧夺天工。如翠默默地感叹，用温水浸湿毛巾递给云翎，云翎顺便擦了两把，起身时正对上如翠放过来的铜镜，有些发愣：“原来都好了。”如翠笑着说：“是啊，公子，想不到您如此丰神俊朗，如翠当时没看错。”

　　“衣服找好了？”云翎问。如翠点头，做贼似的凑到他身旁，两人脑袋凑到一堆，商量了半天，如翠说：“我抱来放在自己房里，公子若需要，我随时拿来给你。”云翎说：“暂时不用给我看，后天腊月初七，你把它放在年节穿的衣服里送过来。别让任何人知道。”

　　如翠郑重道：“公子放心。”说罢深感使命重大，加了一句：“奴婢定不辱使命。”

　　“……”云翎冷漠道：“别学谢景轩说话。”如翠委屈地说：“哦……”

　　云翎与如翠神神秘秘地商讨之时，谢景轩同扁素凡在书房中一筹不展。谢景轩道：“你让我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便按捺到现在，现在此人蹬鼻子上脸连话也不同我们讲了。”扁素凡坐在旁边呷口茶：“殿下说，我一笑他就烦，将我赶出来了。”

　　“……”谢景轩本来想说我也想赶你，他憋住了，沉声说：“想将我们都支开。”扁素凡放下翠青茶，高深莫测地笑：“不过你派人日夜盯着他，我不信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谢景轩皱眉：“云翎恐怕知晓我找人监视他。”

　　扁素凡嘴角抽搐：“不会吧。莫非你们心有灵犀？”

　　谢景轩严肃道：“不是，云翎总能将事情考虑周全。当年周后密谋铲除周家，云翎事先并不知晓，但他也没问，他都知道，就算是猜，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我见过齐太傅与云翎弈棋，齐太傅棋艺高超，只能赢他三目，后来齐太傅再也没赢过。”

　　扁素凡：“……”

　　“也就是说，殿下存心要离开，”扁素凡试探着问，“你拦不住他？”谢景轩想了又想，迟疑道：“除非将他绑起来。不过我想不通，为何如翠不告诉我们，她对云翎倒也是忠心。”扁素凡莫名想起一件事。

　　谢景轩亲自喂云翎喝药时，如翠看云翎的眼神，有点微妙的……嫉妒。于是扁素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云翎偶尔偷偷瞄一下如翠，再特意往谢景轩怀中蹭蹭。如翠的脸色果不其然变黑了。

　　“咳，”扁素凡心想罢了，将军是个粗人，说了他也不懂，如翠大概巴不得云翎赶紧走，他笑眯眯地点头，“是啊，真是忠心可表。”

　　看来殿下是当皇帝的料，他不信相处一两日的丫头能有什么忠心，与其以信任求忠心，不如把玩人心。如翠既然希望云翎赶紧离开，自然对云翎的吩咐忠心不疑。也不知这般心思是好是坏，扁素凡摇头叹气。

　　疑心太重的人，最难求的，也是帝王想来最看重的真心。

　　谢景轩坐看扁素凡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板着脸说：“你想什么呢？眼珠子转得同演戏似的。”

　　“……”扁素凡端茶，轻刮茶杯盖，眯起眼睛笑：“将军一介粗人，自然不懂殿下心思，他心细如丝考虑万全，我们拦不住，不如由他去。”

　　“你越是要阻止他，犹水入塞口，反激起他越要反抗，如此一来不是两败俱伤？水堵住了，疏通便可。由殿下到外面去看看，或许他生了别的心思也不定。累了，自然会回来的。”扁素凡说：“殿下自小锦衣玉食，出了这将军府，他就是无一技谋生的寻常百姓。”

　　“他饿了累了自会想起你的好，也吃了教训，心中多份普通百姓过日子的心，推己及人，以后心忧天下，水到渠成。也是件好事。”

　　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谢景轩叹道：“扁大夫真乃高人！”扁素凡拱手，谦虚地说：“过奖过奖。”说完两个人都嘿嘿笑了。

　　云翎尚不知道他已经被放出将军府了。他盘腿坐在榻上，琢磨离开将军府后去哪儿，谢景轩一定会在跟丢之后派人四处寻他，唯有暂时留在长安，谢景轩碍于慕容氏，不便大张旗鼓地搜寻他。

　　他在长安城中待一段时日，等谢景轩发现找不到他，再偷偷混出长安进巴蜀。蜀中路途遥远，山势弥艰，他要去找隐居已久的王相。王栋当年与他权衡商议后离开朝廷，走之前说若将来有不解，可去寻他。

　　云翎心想得去问问这帮老头子，当年背着他，同周后到底谋划了些什么。

　　这两天谢景轩对云翎愈发的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云翎说东他绝不说往西。弄的云翎一阵莫名其妙，谢景轩板着冷冰冰的脸：“张嘴。”云翎乖乖的张开嘴，谢景轩将一勺夹肉的饭喂进他嘴里。

　　扁素凡尴尬的坐在旁边，如翠更加尴尬的立在旁边。云翎边嚼边囫囵着说：“我自己来，扶倾，你吃你的。”谢景轩双眉微蹙，思绪回到了从前：“你小时候最喜欢景哥哥喂你……”云翎连连摆手，有种被人扒掉底裤抖丑事的错觉：“别别别，我不记得了。”

　　然后谢景轩说：“张嘴。”云翎只好：“啊。”

　　腊月初七，云翎被谢景轩喂得彻底没脾气了。如翠捧来衣服，云翎忙不迭套在身上，依旧不会系衣带，由如翠系好。云翎说：“如翠，去找点草木灰来。”

　　如翠依言照办，云翎将灰抹在脸上，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又翻出泥土块碾碎，同草木灰混了抹在脸上。上下折腾半晌，总算满意。出门的时候云翎特意去仆役房绕了一转。跟着一队倒夜香的出了谢府后门。

　　守卫并未见过云翎，看见一行仆役出门，照例询问过便放他们走了。云翎跟在队伍后，低着脑袋窃喜。他将袖中黑珠子露出来，过拐角时朝相反的方向奔去了。一路上算是畅行无阻，到僻静处身后传来打斗身。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侧房梁顶上的声音渐息，云翎心道谢景轩果然派人跟着他。现在只希望那帮人全被打昏了。这两日谢景轩举止古怪，云翎愈加怀疑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计划，幸好提前知会过慕容锦。

　　不然他走哪儿去都摆脱不了谢大将军。